“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的一面,馬小明。”安吉麗娜的狙擊槍瞄準鏡內,一輛氣罐車藉着黑夜的掩護極駛在橫貫工業區的道路上。由於爆炸和陳帥突襲的緣故,工業區2側的G2、G3營地一片混亂,氣罐車一路上毫無阻礙地向工業區中心直衝而去。
“什麼意思?”陳帥遲遲沒有迴應,馬小明只能低聲回問安吉麗娜。
“我只是沒想到,你的弱點居然是朋友。這麼冒着生命危險背叛組織,得罪華夏軍方的二號人物連國騰……哼,我原以爲你做這些是爲了救孟筱翎的命,但現在看來,你只是爲了給陳帥一個選擇權罷了。”安吉麗娜似乎在嚼着口香糖:“現在的你都讓我感覺陌生了。爲了讓他選擇自己的命運,你不惜走到這一步,如果不是你們年齡一致,我真的會誤會陳帥是你的私生子。”
“你不是一個適合開玩笑的人。”馬小明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波動:“還是美豔殺手的氣質適合你。”
“高興的時候,我也偶爾會嘴賤一些的。”
“發現我的弱點,就這麼讓你高興麼?”
“這麼久我們都在一起訓練,我還以爲你這個人無懈可擊。”安吉麗娜微微一笑,目送着十字瞄準鏡裡的氣罐車停在了一個廢舊工業區的大門口。金屬車頭毫無阻礙地撞破了3層路障,濃煙在月色下顯現出3D水墨畫般的夢幻一幕。
“每個人都有弱點的,你所重視的一切,都是你的弱點。”馬小明不羈的聲線中,帶着一縷異樣的肅穆:“就像你喜歡置身於危險中一樣。如果我站在你的對立面,能有8成把握猜到你的行動,然後就能設下陷阱把你置於死地。”
“我無法否認這一點。”安吉麗娜的舌頭和嘴脣一觸即分,打出一個讚賞意味的響聲,然後她豐潤的朱脣再次帶着笑意開啓:“看來,你那位朋友的弱點,就是那可笑的正直了。”
馬小明一驚,這才發現陳帥已經太久沒有迴應,他一邊繼續保持着呼叫,一邊立刻從車座旁取出望遠鏡,往G2營地的方向看去。沒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在這時能起到的作用有限的很,藉着爆炸留下的火光,馬小明數次調整着觀測角度,入目之處盡是一批批跑動着的軍人,他們手上步槍反射出的冷光雖然會暴露位置,卻也刺痛着馬小明的視網膜。
他仍然沒有找到陳帥,他顯然已經不在原來的那輛卡車內了。
他是什麼時候衝了出來?
“往11點方向看。”
在收到安吉麗娜提示的同時,馬小明也想到了同樣的可能。
他的觀察區域逐漸向儲放喪屍病毒的位置移動而去,果然在一片鐵絲網處發現了正在俯身移動着的陳帥。
“這傢伙……他是怎麼突破包圍圈從車廂裡出來的?”
疑竇還未升起,卻已經得到了回答,當馬小明看到陳帥懷裡昏睡着的一個人影時,他立刻猜到了怎麼一回事。
“看來他沒有我想象得這麼糟。”安吉麗娜少見地讚賞了一句:“利用NT—01
的性能,打穿車底逃跑,在所有的突圍路徑中,算是最安全的一種。”
馬小明點了點頭,雖然整倆卡車被圍得水泄不通,四周龍組的熒光照明也足夠亮,但在嫉妒罪徒出現的這一刻,所有軍事單位的注意力,恐怕都會出現一瞬間的鬆懈。
比起這個背景不明的影鐵俠而言,一輛直衝喪屍病毒的氣罐車顯然危險的多。那些龍組軍人並不像馬小明一樣知道太多的內情,他們可能根本無法肯定氣罐車內人員的身份,但即便如此,任何妄圖接近喪屍病毒儲放點的不明單位,都將引起這些軍人的最高警戒!
爆炸的發生和氣罐車的出現,幾乎是同時在同一時刻。不論是龍組的士兵也好,原本留守在G2、G3營地內的武警特戰隊員也好,還是其他從消防、醫療、甚至民兵方面調動過來的人員也好。在意識到異變發生時,所有人都立刻地將視線轉移向了病毒儲放點處。
一輛輕型裝甲車從倉庫裡開了出來,另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快速奔跑着,跟進在裝甲車的背後。這支隊伍橫跨了整個G2營地,從一個邊門快速向氣罐車方向跑去。
陳帥匍匐的身影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影鐵頭盔後,是他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那隊士兵快速行軍的路線,距離陳帥所處的那片鐵絲網不過30米的距離。在各種車燈探照燈都已經大開的情況下,陳帥並不認爲自己能夠逃脫這些目光敏銳的軍人的視野。他只是抱着鴕鳥心態抓起一把碎石灑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匍匐到了鐵絲網牆根下,一心等待呼喝與子彈的到來,誰知這批軍人竟真的對自己“視而不見”,用盡全速向事發地趕了過去。
陳帥有些慶幸,但卻很快皺起了眉頭。
能如此幸運地擺脫“軍隊公敵”這個處境,對他而言是再好不過的。然而這些軍人對自己下意識的忽略,卻從另一個角度反映出了事情的緊急——那些病毒真的可能造成屍山血海。這些特種兵們寧願無視影鐵人,也要在第一時間阻止一切試圖接觸病毒的人。
“小明的情報不可能有錯,他原本就是替米國人工作,那個嫉妒罪徒真的是準備把2種病毒合成起來。要是讓他得逞那還得了麼?”在這個立場問題上,陳帥少見地沒有表現出任何猶豫:“龍組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轉到那邊去了,剛纔那隊士兵應該是早就發現了我,只是懶得管我而已。可是……如果我再繼續靠近病毒,龍組他們還是會向我開火吧?如果……如果我不去的話,光靠這些軍人們,來得及組織嫉妒罪徒嗎?”
儘管陳帥很快決定了他的態度,但如果在行動之前沒有三思的話,那就不是他的性格了。更何況在極其小心地起身後,陳帥的影子下方又露出了一個嬌小的人影,正是已經昏睡過去的喬椏。在陳帥撕開了卡車車廂的地板後,將昏迷在徹底的喬椏也救了出來。
然而此刻的她似乎仍然沒有清醒過來的徵兆,陳帥在內功救人方面沒有任何經驗,面對雙目緊閉的喬椏束手無策。若不是影鐵的生命觀測系統提示她沒
有大礙,陳帥恐怕會更慌張。
他無奈地駐留在原地,重新打開了和馬小明之間的聯絡,短短2句話說明了目前的情況後,他也將心中的疑問拋給了這個值得信任的朋友:“剛纔太關注小喬的情況了,所以沒有來得及問清楚。我想趁機帶着小喬離開,病毒的事情,沒有我的參與,那些特種兵應該能抓住嫉妒罪徒的吧?”
儘管沒有必要,但陳帥仍然單手按着耳根處,似乎這樣能讓通信器裡傳出的聲音更清晰一些。然而這次輪到馬小明沉默了。
“喂?喂?”陳帥的手指不自然地抓着頭盔:“你怎麼了?”
“我是在思考。”馬小明終於傳來了迴應:“說實話,你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
“爲什麼?”
“從安吉麗娜的觀察結論看,七宗罪已經窮途末路了,氣罐車上的武裝分子只有極少數人。但是……”他的語氣變成了一隻手,一隻掐住對方心臟的手:“七宗罪所掌握的技術,不能以常理推斷,現在區域內的這些華夏武裝力量,到底能不能擋住這一車人,我無法做出判斷。”
“更何況不管他們雙方誰贏,對你而言都不會有好下場。”安吉麗娜嘲諷地插了一句:“而且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你根本不想帶着這個女人冒險。”
安吉麗娜的話,讓陳帥不禁低頭看去。
月色下,喬椏睡得像一個天使一樣神聖而安寧,陳帥想抹去她臉頰上沾着的一抹灰塵,卻在她的睡顏面前自慚形穢地縮回了手。
“是的,不能讓小喬冒險……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只要保護好她就好了……就……”沒有顧慮通信是否還接通着,陳帥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語着。馬小明的回答雖然誠懇地不帶任何欺騙,卻殘忍地斷絕了陳帥袖手旁觀的的念頭。
陳帥的腦海中開始預演起各種未來的可能性:如果他帶着喬椏就此撤退,人數稀少的七宗罪罪徒們,會不會實現逆轉,成功合成那種感染力極強的病毒?
一條已經荒廢的高速公路上,廢棄的車輛將路面徹底堵住,大多數車身上佈滿了刮痕,有些車頭還冒着燃燒後殘留的青煙。一身鐵甲的青年扶持着體態嬌小的女子,艱難地在這片廢鐵中行徑着,雖然鐵甲人可以輕易地單手推開一輛車,但遠處仍然是無窮無盡地阻礙。從高速公路欄杆往遠處看,那裡的景象更加惹人落淚,那是一片已經成爲廢墟的城市,曾經涇渭分明的道路和高聳入雲的大樓依然存在,只是城市的靈魂——它的居住者們,早已失去了他們的靈智,成爲了沒有了思維,只留下本能的生物。
這是一片東海市已經毀滅的景象,雖然只存在於陳帥的腦海中,卻比親眼所見更刺痛。
“如果真的因爲保護她而這麼做了……”
眼前,喬椏的睡顏逐漸拉遠,因爲陳帥已經緩緩站了身來。
“如果真的爲了保護她而連累那麼多人……”他極輕地,卻又彷彿用盡全力地呢喃着:“如果這樣,我就還是那個配不上你的懦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