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這般跪了一地。”
皇后行禮，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啓稟皇上，妃嬪們……對於舒常在，爭論不休，臣妾這才訓斥了她們幾句。”
“哦？”皇帝臉色略微的不悅，語氣不善道：“前朝不讓朕安寧，連後宮也是這般。你們不能爲朕分憂也就罷了，如今到會爲朕封了一個常在而議論不休。如此有本事，爲何不讓你們的父母，兄長，親族，家門，給朕爭氣點啊！”
皇帝的手在座位的扶手上拍出沉悶的響聲，跪着的嬪妃全都顫了顫身子，齊聲道：“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前朝大臣要朕恕罪，你們也要朕恕罪，連個行之有效的方法都拿不出來！”皇帝本不欲在後宮施威，不過是前朝不順，纔來後宮轉轉，卻不想又聽到這等煩心事。
皇后輕輕施了一禮，溫和問道：“皇上遇到什麼事情了這般生氣？很難解決麼？”
皇帝看了她一眼，皇后趕緊俯身：“臣妾失言。”
皇帝伸出手將她扶起，臉色總算溫和了點：“不怪你。雖說後宮不可干政，不過如今也可算是閒話家常了。蠻夷得到恭親王逝世的消息，在邊境蠢蠢欲動，敦親王和敬王都請旨鎮壓，大臣們也吵個沒完，朕心煩。”
紫雅聽到“敬王”兩字，身子輕輕顫了顫，終於還是忍住了。
當初雖是恭親王和連貝勒一起出徵打敗的蠻夷，可如今的敬王到底也還年輕，蠻夷向來自負，自也不把敬王放在眼裡，起兵是早晚的事情。
至於大臣們的爭論，無非就是恭親王有叛變的前科，難保敬王心意。若是一去不回，更有甚者帶領蠻夷殺向京師，那便危險了。而敦親王雖也是沙場好手，此刻卻並非適宜出征。若是敦親王所鎮壓的地方出現躁動，和着蠻夷同時發難，一樣危險。
想通此節，敬王其實已是不可爲的唯一人選。可看皇帝的樣子，卻似乎更爲中意敦親王似的。
“敦親王和敬王都有出征的能力，也都有不便出征的理由。”
皇帝嘆氣，“可憐先皇給朕留了這般多的兄弟，竟無一人能爲朕分憂。普通武將經驗不足，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朕確實心煩。”
皇后道：“皇上心煩，臣妾也爲皇上擔憂。此番確實難做，無論敦親王還是敬王，都是皇上的至親，大臣們自也有彼此的擁護者。其實皇上何必管他們，皇上心裡中意誰，就派誰去得了。”
皇帝看看皇后，又指指人羣中的紫雅，“舒常在，你說說看。”
紫雅暗暗皺眉，此番她已是後宮衆人關注的重點了，皇帝這是要讓她在前朝也成爲衆矢之的麼？
可皇帝指名問話，她卻也不能不答，爲了保持如今現狀，紫雅只能儘量擺出被嚇到的樣子，輕聲道：“嬪妾不知。”
紫雅即使未曾擡頭，也能感覺到皇帝熾熱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不去。
然而皇帝卻似乎並未有追究的意思，片刻便迴轉了目光，道：“都跪安吧。”
一羣人退出長chungong，紫雅剛出了門便有些腳步虛浮，江貴人閆常在一左一右的扶了，擔心的看着她。
紫雅臉色已經慘白，左右看看，輕輕笑了下示意自己沒事。
柳嬪快步追上，懇切道：“你確實很聰明，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便不再多提醒你什麼。皇上應該會去你那裡，你們還是儘快回去的好。”
說完，柳嬪自顧離去，紫雅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閆常在不解：“柳嬪似乎很關照紫雅妹妹呢。”
紫雅沒有解釋，只是讓錦茜扶着趕回重華宮。
柳嬪的提醒不無道理，紫雅的聰慧，皇帝很清楚，更不可能相信她真的不知。能理解她的心意已經算是不錯。
三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殿閣，紫雅拿出棋盤備上。
皇帝自不會信她真的不知，而後宮也不可干政，所謂閒話家常的藉口，被太后知道了，怕是一樣要惹出不少是非。那便只有下棋了。
紫雅心中有數，擺了一道棋局。
不多時，皇帝便乘
着轎輦來了重華宮主殿，看到紫雅在桌上擺的棋局，當即會心一笑，直接坐下了。
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哪方局勢更好一些，“朕執黑還是執白？”
紫雅笑道：“皇上儘可自己選擇。”
皇帝震了一震，拿起白字下了第一步。紫雅也緊跟着下了黑子。
紫雅擺的這局棋，黑子在邊境之地，雖然目前看起來優勢更多，但白字卻在中腹之地下個嚴嚴實實，黑子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也就是說，黑子目數雖多，但棋形散亂，白字目數雖少，卻嚴密緊緻，步步爲營。
皇帝規規矩矩的下棋，知道紫雅必定會在某些必要的時候給出提示，他不急。
紫雅卻直至終盤，都再沒說過一句話。皇帝看着紫雅收拾棋盤，開口問道：“你難道沒什麼要說的？”
紫雅將白子丟進棋盒，笑道：“皇上不是明白了麼？黑子白子各佔半壁江山，其實輸贏難定。選擇黑白都可，唯有下到最後方可知曉。”
只一句，紫雅屈膝而跪：“恭送皇上！”
皇帝愣了片刻，隨即出門，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回到養心殿，皇帝立即下旨，命敦親王出兵鎮壓，敬王留守京都。
傍晚的時候，太后身邊的大太監來傳，要紫雅前往未央宮一趟。紫雅心裡有數，到達慈安宮，卻見皇后也在。
“剛剛封了常在，怎可如此不知收斂？”太后歷過世情比皇帝甚至還多，雖常常給人祥和之感，此刻卻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態勢。
紫雅在心內嘆氣，“嬪妾不知太后所言何事？”
皇后冷斥：“虧得今日本宮還在妃嬪面前維護你，你便如此報答本宮麼？皇上本就猶豫不決，緣何去了你宮裡一趟，回到養心殿便立刻下旨命敦親王出征？若不是你妄議朝政，皇上怎會如此？”
紫雅答道：“啓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嬪妾真的沒有。嬪妾只是和皇上下棋，皇上身邊的人皆可爲嬪妾作證。”
“皇上駕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