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仍是一個人坐在廊下，看到錦茜回來了稍轉了轉頭重又轉了回去，繼續沒目的的看着遠方。
錦茜走近了，將兩包藥加在臂下，扶了素雅道：“小主坐久了也累，不如先回屋裡在榻上躺着，奴婢去給小主煎藥。”
素雅面無表情，任由錦茜將她拉了，回到殿內坐在軟榻上。
錦茜擔心素雅悶，專門拿了棋盤出來。知道勸解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於是什麼都沒說，自顧去煎藥了。
素雅看着棋盤發呆……
等錦茜煎好藥回來，素雅胡亂的在棋盤上擺着棋子。
“小主，該喝藥了……”
素雅擡起頭，瞅瞅一碗暗黑色的藥汁，最終一句話都沒說，仰頭灌下。而後說了三個字，雲淡風輕，卻讓錦茜着實喜悅了一番。
“下棋吧。”
溫和平靜，最平凡一般。錦茜將藥碗收好，回到座位的時候，先前素雅隨手擺的亂糟糟的棋盤已經整理好，黑子白子放回棋盒。
“小主，奴婢棋藝不精，可否讓奴婢執黑子先行？”錦茜故意問道。
盼着素雅能多說幾句話，什麼樣的話都好。如此封閉自己的行爲，着實讓她着急。多說說話，便有了好轉的希望。
然而素雅只是將放着白子的棋盒拿到自己的一邊，一樣什麼都沒說。
錦茜執黑先，知道素雅心緒不佳，這一局並無認真。果然就如錦茜所想一般，不過十幾步，素雅就將自己拉入了一個難以脫身的亂鬥之中。
錦茜在心底嘆氣，有意的下成了指導棋，思量着一步步將素雅拉離深淵。然而素雅就像完全不知似的，依舊我行我素。
棋盤越來越亂，水越攪越渾。
素雅陷在漩渦裡無法自拔，隨時都有沒頂的可能。直直盯着棋盤，素雅呆愣着。
都說棋如人生，素雅雖然懂，卻並無深刻體會，這一局就如同給了上了課一般。只是這一課，卻不適合這時候上。
錦茜順着素雅的目光，看到了那爭奪的一大塊，若有所覺。立刻將
棋盤打亂了笑呵呵道：“小主真厲害，奴婢認輸了。再來一盤如何？”
素雅暗淡着眼神搖了搖頭，錦茜若有所覺，接道：“那小主可要回牀上躺着？”
素雅輕輕點頭。
看着素雅終於閉上眼睛發出均勻的呼吸，錦茜稍稍放下了心，出了門，去做自己的事情。
素雅卻在聽見錦茜出門的聲音之後，重又睜開了眼。那眸子中分明沒有絲毫的睏倦。
怎麼可能安睡呢？素雅不是不明白自己的一盤棋下的有多麼糟糕，但那亂斗的局面，真的猶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如今的她，就像自己的白子，在那漩渦裡掙扎不安，卻沒有任何辦法。
原本待在宮中，只爲心瑤最後的囑託，要幫她報仇罷了。可是，如今那個唯一維繫生存的使命，不過是一個泡影，一個虛幻而又可笑的夢！
沒有了在宮中活下去的理由，素雅感覺自己全然只剩一個軀體。
沒有了靈魂，身陷漩渦中的軀體，再怎樣掙扎仍然無濟於事。
夢破了，人醒了……
可醒了之後，卻只剩絕望……
素雅在被子底下抱緊了自己，手指都用力到發白。
一連幾日，素雅的情況全然不見好轉。
錦茜按時煎了藥，素雅喝藥倒是極爲痛快的。看着一滴不剩的空藥碗，錦茜也多多少少安心一些。
拿着藥碗出門的時候，正巧遇到皇上，錦茜立刻行了禮，不敢去看皇上的臉色，低着頭道：“小主剛喝了藥，這會子怕是睡下了。”
皇上擺手道：“去做自己的事吧，朕去瞧瞧。”
錦茜放了藥碗立刻跟上。
素雅躺在牀上，面朝裡側，旁人看不到神色。皇帝嘆氣道：“錦茜說你剛吃了藥，想必還未睡着，朕來了，也不陪着朕說說話麼？”
素雅連眼都未曾睜開，淡淡道：“皇上前朝事多，還是早些回去吧，嬪妾困了，想睡一會。”
皇上伸手，在素雅額頭摸了摸，“還好，沒發燒。”
素雅道：“嬪
妾本就無礙。”
這般淡漠的樣子，三番兩次，皇上已經有些不悅。礙着素雅身子不爽，再加上懷着身孕，只好按耐了柔聲道：“你這般封閉自己，如何能安心養胎呢？身子不爽，可有找太醫看了？”
“衛太醫給開了藥，嬪妾一直在吃。”
皇上將手上的玉佛珠輕甩：“朕可是聽衛青夫彙報說，他只是思忖着你的身子用藥，並無深切的‘望聞問切’。”
素雅對皇上的責問視若無睹，只是仍舊閉眼道：“皇上既然清楚，又何必來問嬪妾？皇上前朝忙，還是別問嬪妾如此費心，嬪妾睏乏，想睡了。”
皇上壓抑着不發作，聲音卻轉而帶了冷意：“朕擔心你來看看，倒是來錯了。這幾日不是真睡，便是裝睡，對朕全然避而不見，朕卻不知，哪裡得罪了你？”
素雅起身，靠着軟墊半躺着，對上皇上的目光，淡然道：“皇上天子之身，哪裡得罪嬪妾了？嬪妾只是身子不爽，不敢見駕，生怕損了龍體，嬪妾自是擔當不起。”
皇上自是明白，此言不過託辭。但素雅自從那日冷宮歸來，便一直身子不爽，心裡鬱結。皇上也不好逼得太緊，索性順了她的意：“既如此，那便好好歇着吧。若是身子不爽，儘管讓錦茜去找衛太醫來瞧，朕回養心殿了。”|
“恭送皇上。”素雅說的毫無留戀。
皇上深深看了素雅一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大踏步離開了重華宮。
雖然衛青夫已經提點過了，但錦茜還是抱着一萬份的指望，對素雅道：“小主何苦如此呢？懷着身孕本就辛苦，還要頂撞皇上。若是皇上此後不再來重華宮，那小主豈不……”
錦茜未曾說完便被素雅打斷了：“他來不來，又有何干系。我不過區區一個貴人，又能如何？”
素雅自暴自棄的語氣讓錦茜着實一驚，想要再說什麼，素雅卻又躺下了，蓋着被子閉上眼。
還能睡，總好過一直坐着發呆。錦茜略感安心，掖了掖被角，自己也忍不住睏倦襲來，在旁邊的桌上支頤而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