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一抹斜陽,淡淡地灑在一片綠蔭上。
孤兒院的角落裡,趙冬寒坐在一個鞦韆上,低垂着頭,似乎還沒從方纔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一陣秋風撫過,將她那如墨汁潑灑過一般的烏黑長髮微微揚起。
歐陽天緩步向她走來,手中握着兩杯熱可可。他將其中一杯遞到趙冬寒手上,而後俯身坐在旁邊的鞦韆上,輕笑着說:
“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喝熱可可了,每次約會都會點這個。我還曾納悶地吐槽過,喝這麼多甜飲料,你爲什麼不長肉呢!如今,你的口味沒變吧?”
趙冬寒伸手接過杯子,緩緩擡起雙眸,定定地看着他,不答反問道:“歐陽天,一年前,你爲什麼不告而別?”
如果不是碰巧在這裡遇到,他是打算一輩子都不來見她了?他們在一起談了三年戀愛,如今好不容易再次見了面,他真的就連一句交代都吝惜給她?此刻,她實在沒有心情,聽他提起過去的美好時光。
歐陽天側過一張完美的俊顏,對上了她的視線。如水一般溫潤的眸色中,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要是我將理由告訴你的話,你願意與我重新開始嗎?”
“這是兩碼事。”她雙手捧起熱可可,放在脣邊輕啜了一口,語氣沉重地說,“我一直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夠好,令你討厭得連分手都不願意說一句,就直接消失了。”
“不,不是你的問題。”歐陽天的神色微微一頓,不薄不厚的嘴脣,輕顫了幾下,欲言又止地說:“當初我離開你,是不得不要去處理一些私事,實屬情非得已。”
聞言,趙冬寒秀眉輕挑,語氣變得微涼:
“究竟是什麼事?就算臨走之前太匆忙,來不及跟我說一聲,那麼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也不能給我打個電話,讓我放心嗎?”
猶記得,前一天他們還在開開心心地約會。第二天她就突然得到消息,歐陽天將理髮店給賣掉了。她連忙打他的手機,想問明情況,他的手機竟關機了。
歐陽天從打工的理髮店辭職之後,兩個人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歐陽天又向別人借了不少錢,才勉強在趙冬寒的學校附近,買下一間小房子,開了一家理髮店。
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客人光顧。兩個人付出了很多心血,店鋪的生意總算有了點兒起色。就在這個時候,他竟然把小店給賣了,人也不知所蹤了。
趙冬寒幾乎都要崩潰了,發瘋似的到處找他。他的親戚朋友都問過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多少個日日夜夜,令她傷心地整夜難眠。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如何叫她不去在意?
“那些不開心的事,我不想再提了。”稍微一回憶起,趙冬寒不在他身邊的那段日子裡,發生的點點滴滴,歐陽天便感覺胸口有些發悶。他不着痕跡地緩了兩口氣,徐徐垂下了眉眼:
“你就當成是……那時我不小心迷路了回不來,現在終於找到路回來了,好不好?總之,你只要記住一件事就好。無論在不在你身邊,我心裡真正在乎的人,都只有你一個。小寒,回到我身邊來。”
歐陽天擡起乾淨而修長的手,撫向她的臉頰。
“已經不可能了。”
趙冬寒將頭一偏,拒絕得沒有半分遲疑。剛剛她被歐陽天所救時,因爲完全嚇傻了,纔沒有想起與他保持距離。如今已經清醒過來了,怎麼可能再與他和從前一樣毫無顧忌,如戀人一般地親親密密?
以爲一句莫名其妙的“迷路了回不來”,就想讓她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高高興興地回到他身邊?這怎麼可能!
要是歐陽天在一個月前出現,並且給她一個值得理解的理由,那麼她可能會動搖,甚至考慮與他破鏡重圓。不過,她現在已經有了沐易臣。這輩子,她和歐陽天沒有複合的可能了。
如今,自己心裡愛的是誰,趙冬寒十分確定。那個時而冷漠,時而邪惡;雖然嘴上十分毒舌,行爲上卻對她關懷備至;對其他女人無情到極致,卻唯獨對她執着到不可思議的男人,纔是她今生的歸宿與未來。他們能走到今天,可以說是來之不易的,她十分珍惜。
歐陽天的手上陡然一空,整顆心也跟着空了下去。趙冬寒毫不遲疑的拒絕,以及躲閃的舉動,令他瞬間怔在了當場,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伸出去的手,就那樣在空中停了許久,才緩慢而頹然地垂在身側。
“爲什麼不可能?爲什麼不願意和我重新開始?”
歐陽天琥珀色的眸底,滑過濃郁的黯然之色,語調哀慼地問道。
這句話一問出口,男人心中不免有些自嘲地想:
他果真不自量力,活該自己到這裡來找虐。明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幸福,他還出現在她面前做什麼呢?即使十分清楚她拒絕他的原因,他還是不甘心地問了這一句。這般不堪的自己,殘破的身體,早就配不上如此美好的她了,可他卻還是奢望再次擁有她。
一直以來,他都在瘋狂地思念着她。趙冬寒這三個字,是他強大的精神支柱。若不是還想着能與她重聚,恐怕他無法堅持着活到今日。
他們曾經那般幸福甜蜜,他的小寒如此美好。這樣的她,讓他如何捨得放手?
“你說爲什麼?”趙冬寒定定地望着他,怒極反笑。吐出來的話,也句句如刀,鋒利無比,“當初先放手的是你。歐陽天,是你先不要我的,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來質問我?又憑什麼讓我回到你身邊?
是不是你以爲,別人都是想丟棄就可以丟棄、想撿回來便能撿回來的玩具,所以招呼都不用打一聲?還是你覺得,自己無論消失多久,別人都會無怨無悔地在原地守候。只要你一出現,我就該開開心心地重新接受你?想不到,才些許時日不見,你居然自負到了這種地步!
你幻想的那種待遇,恐怕只有古裝電視劇裡的皇帝纔有。很可惜,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你的妃子。我曾經是很喜歡你,可惜現在不喜歡了。我遇到了更值得珍惜的人,而且馬上就要和他結婚了。從此以後,你與我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