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玉暫時沒去管那書,而是將那封信拿起來仔細看過一遍。
這信自然是出自老神仙之手,裡面僅僅只有寥寥幾句話,無非就是囑咐魏叔玉要照顧好孫小小,照顧好這個家好好過日子,至於爲何突然離開,隻言片語中也只能看得出老神仙是想外出周遊一番,大概意思是說在魏家呆的時間太長,想要在有生之年最後一次看看大好河山,具體沒有說去哪,也沒說何時回來。
扭頭,魏叔玉看向孫小小。
此時的丫頭呆呆的捧着手裡的信,見魏叔玉看過來,眼中不由流露出讓人心碎的哀傷。
“小小,老神仙有沒有說要去哪?”
孫小小搖了搖頭。
魏叔玉上前拍了拍這丫頭,說道:“別擔心,想在家呆着哪也別去,爲夫這就去找。”
說完正要離開,可孫小小卻拉住了她,咬着嘴脣道:“還是不要找了,讓爺爺走吧。”
魏叔玉皺眉,“老神仙這麼大年紀了,又是孤身一人,這要是在外面要出個意外怎麼辦?”
這次魏叔玉是真的急了,他倒也不是不知道老神仙的固執脾氣,信裡所述明顯去意已決,想要說服他根本沒什麼可能,但是畢竟人都老了,雖說史書上說這老頭最後活了一百多,但是那都是之前的歷史,自己穿越而來已經改變了太多歷史軌跡,老神仙也是其中之一,現如今置於危險境地,誰知道結果會如何。
所以,這次就是拉也得拉回來,絕對不能讓老神仙這麼大把年紀獨自在外面跑!
想到這,魏叔玉又道:“這樣吧,你先回屋,我出去找找。”
孫小小看了魏叔玉一眼,然後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將這丫頭送回後院,魏叔玉委託小花一定照顧好這丫頭,然後快速和玉珠碰頭。
“怎麼樣了?有消息沒?”
“有莊戶看見,老神仙天剛亮就出了莊子,這會怕是走了很遠了。”
玉珠飛快的向魏叔玉彙報僕役打聽來的消息,面色中也帶着幾分焦急和擔心。
魏叔玉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心裡一沉,長安周邊四通八道,現在自己只知道老神仙要出去遊歷,又不知道他具體回去哪,就是想要攔住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追,不過萬幸的是老神仙只靠兩條腿走,雖說過去了四五個時辰,但也不一定能走的了多遠,這時候要往幾個方向同時派人快馬加鞭去追,沒準還能來得及。
“大牛,府上的僕役都在沒?”
“都在!”大牛一臉焦急,“侯爺趕緊吩咐吧,小的聽您調配着,一定得找到老神仙啊。”
這消息也知道了消息,對於老神仙本就視作恩公的他,一直因爲老神仙救了他家中老夫而感恩在心,在魏家當供奉的這段時間,除了本職工作之外,多數都守在老神仙跟前伺候着,這麼長時間過去,心裡的感恩依然健在,可同時也有了對老人的感情,這一次老神仙出走,他的焦急擔心不比魏叔玉三人少多少。
“那好,你分出幾隊人,往長安四周幾條路走,都騎上馬,速度要快,趕緊的。”
“是!”
大牛帶着一羣人風風火火的走了,魏叔玉在屋子內想要冷靜一會,可剛坐沒多久就站了起來。
玉珠坐在一邊也擔心着,見狀急忙問道:“相公要去哪?”
魏叔玉一邊收拾衣服一邊回答道:“我上趟長安,只會下長孫栓他們幾個,都留個心。”
玉珠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她清楚這時候老神仙不可能往長安跑,但同樣也知道這個時候魏叔玉根本就坐不住,想要讓他只在家裡坐着等消息,還不如讓他出去忙活忙活,哪怕沒什麼用處心裡也踏實些,想到這,玉珠嘆了口氣,站起身安靜的替魏叔玉整理好衣衫,直送出門外看着魏叔玉騎着馬遠去纔回到屋裡,安慰着小小等待消息。
轉眼到了下午。
魏叔玉挨個只會了房遺愛和長孫栓幾個死黨,忙活半天又順着原路回來。
又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大牛一羣人也垂頭喪氣的回來覆命。
這不用問了,一看大牛表情也知道沒追上。
魏叔玉擺了擺手回了屋裡,玉珠則揮了揮手讓大牛幾個人下去,三個人都坐在屋裡沉默不語。
其實魏叔玉在老神仙走後就有種預感,這一次怕老神仙去意已決,想要攔住的希望渺茫,可出於內心的焦急擔心纔不得不出去尋找,之前從長安回來他想了很多,意識到老神仙不告而別明顯是不想讓人挽留,自然不會冒着被攔住的麻煩而走大道,興許走山間小路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大牛尋找無果他並不意外。
“小小……”
沉默許久,玉珠興許是受不了這氣氛,想要安慰孫小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要說什麼,說不用擔心老神仙,他一定能安安全全的回來?她倒這麼希望,但是畢竟老神仙年紀這麼大了,周圍也沒個人照應,在外難免遇着些突**況,又怎麼能不讓人擔心呢。不過現在眼看尋找已經沒了希望,老神仙是註定離開了,這時候也只能顧好孫小小,不讓她太過傷心焦急。
一下午都坐在這裡的孫小小仍然一臉哀傷,聽到玉珠的話搖了搖頭,起身脫了鞋子鑽到了被窩。
魏叔玉和玉珠對望一眼,都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魏叔玉剛剛醒來,就看見孫小小那張帶着笑容的臉,正專注的觀察着自己。
“幹嗎?”
“看相公的臉。”
魏叔玉白眼一翻,不過心裡還是高興的,畢竟流露出這笑容,孫小小顯然已經調理好心情。
現在老的已經走遠,想顧也顧不上了,那麼這時候就務必顧全好這丫頭了。
想到這,魏叔玉坐起身,抹了抹趴在自己胸口的孫小小的臉,“小小,心裡咋想的,能跟我說說麼?”
孫小小眼中哀傷一閃而逝,又笑着道:“爺爺要走,妾身也留不住,就讓他走吧。”
魏叔玉嘆了口氣,“你能這麼想最好,放心,老神仙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孫小小賣力的點頭,“妾身從小就跟着爺爺,早些年也是四處東奔西走,也沒出過什麼事,沒什麼可擔心的。”話是這麼說,可孫小小的眼中卻流露出一絲回憶和擔心,“妾身最瞭解爺爺,這一次爲了妾身,他在魏家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妾身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因爲爺爺本就是那種想要老了頤養天年的人。”
聽到這話,魏叔玉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這爺孫倆的場景,那個仙風道骨神仙一般的老人,還有那個揹着藥婁跟着後面的小孩,當時多麼密不可分,可到了現在卻天各一方。或許正像孫小小所說的那樣,老神仙是註定不會等到老了頤養天年的人,而孫小小也嫁進魏家有了自己的生活,爺孫倆是註定要分開的吧。
想到這,魏叔玉嘆了口氣。
老神仙離開,似乎是註定的結果,這時候任由了老神仙外出雲遊,興許比攔住呆在家裡更好吧。
“相公,你也不用擔心,爺爺會沒事的。”
“恩。”魏叔玉看着笑起來的孫小小,同樣笑着道:“今天不要去忙了,在家休息吧。”
孫小小搖了搖頭,利索的爬起來,咯咯直笑道:“妾身可不能放鬆,還是不要休息了,作坊裡忙呢。”
魏叔玉好氣又好笑,“還真把自己當回事,沒了你作坊一樣轉!”
孫小小趕緊躲開,跳下牀之後就往外跑,可剛到門口,她又忽然轉過身來,沒了笑容,滿臉複雜表情。
“相公,爺爺他還會回來麼?”
魏叔玉堅定的點了點頭,“有你在,老神仙一定會回來。”
孫小小重新笑起來,“恩,相公從沒騙過妾身,這次您說爺爺會回來,那他就一定會回來。”
看着這丫頭遠去的身影,魏叔玉嘆了口氣,穿起衣服。
吃過早飯後,來到老神仙的房間,魏叔玉環顧身邊的一切,心裡發酸。
老神仙在長安乃至大唐都極富盛名,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連當朝大員見到都畢恭畢敬的老人就住在這麼一個小屋內,不僅沒有多餘的擺設和裝修,簡單到除了桌椅就只剩一張牀,這倒不是魏家虧待,而是老神仙的性情執意如此,就像他每天粗茶淡飯,即使是魏叔玉多次勸慰,也從來沒改變這種生活。
這麼想着,魏叔玉走到書岸邊,忽然想起什麼,迫不及待的拿起那本老神仙留下的手術開刀
帶着期望翻開目錄,當真暗暗心驚。
從人體的科學認識,再到構架和鉅細,骨骼和血管都有一個雖然寥寥幾句卻完整的概括,也不知道老神仙用了什麼辦法花了多少心血,硬是將主要的動靜脈血管一一標註,以及一些常見的神經線,再往後是着重介紹到的消毒工序,然後典型病例的開刀方法,同時列舉幾個實驗加以說明,直至內臟部分才停止。
魏叔玉越看越心驚,不知不覺已經坐下,直到合上書依然滿臉的驚訝。
毫不誇張的說,這本書不僅涵蓋了魏叔玉在人體知識上的精化,還有老神仙自己查閱醫書資料和過往的經驗,對人體的構架和組成做了一個完整的介紹,雖然後半部分的開刀手術並沒有太博大精深的研究成果,但是有了前面對人體的介紹,無異於給了後人一把打開寶庫的鑰匙,只要付出時間就能完成探索。
難怪老神仙之前說他時日無多,原來他已經放棄了對手術的研究。
這書裡涵蓋的人體知識才是他這段時間的研究成果,目的就是讓後人有了方向,能繼續探索研究……
就像栽種樹苗,他雖然有生之年等不到開枝散葉,卻留給了後繼之人享受陰涼的寶貴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