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月,天氣已經開始冷起來,秋葉落了一地,時常的被北風捲起,在空中打着旋兒飛舞,行人路過,無不避之唯恐不及。
蘇沐涵穿着件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襖,站在屋檐下,看着丫鬟們掃院子裡的落葉,侍茶過來輕輕一福身道:“王妃,老側妃請您過去一趟。”
蘇沐涵聽了不由嘆了口氣,問道:“什麼時候?”
“就是現在。”
蘇沐涵又嘆了口氣,對她道:“把我的披風拿出來。”
侍茶進去拿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狸裡的鶴氅出來,服侍她穿上,便跟着往老側妃這邊而來。老側妃在側院的廂房裡,蘇沐涵進去,看到沈紫蓮也在,看到她忙站起來。
蘇沐涵給老側妃行了禮坐下,沈紫蓮又給她行禮,等都坐下了,老側妃才問道:“聽說紫玉有喜了?”
蘇沐涵點了點頭笑着道:“是啊,昨天李家派人來報的喜。”
老側妃就點頭道:“是啊,紫玉都有喜了。”
蘇沐涵不由的訕然。
“紫雪呢?還沒消息麼?”
“這個卻不知道,紫雪出門的時候,王爺說過那話,兒媳婦也不好過問紫雪的事情。況且喬家也不適合跟咱們來往。”蘇沐涵道。
老側妃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說不定連紫雪現在都已經有了身孕了……我這日子過的,真的是度日如年啊。”她看了沈紫蓮一眼道:“紫蓮比紫玉和紫雪都大,過了這個年,都要十七了,我要是死了,都沒臉去見老王爺。”
那邊沈紫蓮被老側妃這樣當着面似乎也是說過很多回了,紅着眼圈低下頭去,泫然欲泣的樣子,叫旁邊的蘇沐涵看着不由的訕訕。
從老側妃的院裡出來,一陣風吹過來,叫蘇沐涵縮了縮脖子,將臉藏進了衣服領子裡面,抿着嘴腳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這邊。
很快就進入了十一月,到了十一月,感覺過年就在眼前,大家都開始忙活準備過年了。今年府裡的孝期已經過了,本應該熱熱鬧鬧的一起過個年,但是今年因爲沈紫雪的事情,各個院子的主子都是緊綁着臉不高興,也沒人提過年的事。
蘇沐涵還是開心的準備着過年。
昨晚上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這雪下得還挺大的,早上起來,滿院子都變成了銀白色,連屋檐下的臺階都是雪,丫鬟們忙忙的打掃着,將雪掃到院中的樹木根部堆起來。
院中有兩株臘梅樹,此時已經結了些粉嫩的花骨朵在枝葉上,一片雪白天地中,那一抹粉紅,叫人看到了格外的心動。
丫鬟們都在忙着收拾,蘇沐涵穿着件五彩緙絲銀鼠褂,手藏在暖兜中,站在屋檐下望着她們忙活。侍棋端了個朱漆紅木托盤過來了,上面放着一隻青花山水人物圖圓肚盅,走過來笑着道:“王妃,該喝湯了。”
蘇沐涵問道:“今天是什麼湯?”
“牛奶鴿子湯。”
蘇沐涵一聽不由的皺眉,輕聲道:“先端下去吧,等我想喝的時候……”
“你今天肯定都想不起來要喝!”沈峻熙的聲音突然在身後出現了,對侍棋吩咐:“端進去吧”
侍棋答應着端了進去,沈峻熙伸手把蘇沐涵拉着,帶着笑意道:“進去喝湯。”
蘇沐涵嘟囔着:“每天兩碗湯,我這肚子一直都是圓滾滾的……”
“再過幾個月,不喝湯也圓滾滾的。”沈峻熙笑着說了一句,然後很嚮往的上下打量着她想:“那時候會是什麼樣……”
蘇沐涵‘噗嗤’笑了,推了他一下:“讓開,我要進去!”
沈峻熙忙小心的扶着她進屋。
十幾天前,蘇沐涵覺着身子不適,請了大夫過來診脈,結果診出了喜脈。沈峻熙高興壞了,馬上就請來了兩位專攻婦科的大夫,請他們給開了孕婦的食補方子,每天嚴格的按照方子來飲食。
蘇將軍那邊知道了,更覺着是雙喜要臨門了,紀月娥快生了,大女兒也有了身孕,蘇將軍高高興興的準備辦個家宴,把家裡的人叫齊了,一起吃個飯熱鬧熱鬧。
家宴就是在今天,喝了鴿子湯,兩人換了衣裳便出門了。
“老側妃真的是那麼說的?”在馬車上,蘇沐涵跟沈峻熙說了前一陣子老側妃叫自己去說的話,沈峻熙聽了失笑。
蘇沐涵點頭:“是啊。”她嘆了口氣。
沈峻熙道:“這也是急不來的事情,今年裡,都跟她說了多少人家了?不是紫蓮瞧不上男方的人,就是老側妃嫌人家家世不好,總有看不上的地方,叫人怎麼辦?”
“紫蓮挑剔也是正常,她自然是想要找個最好的……”蘇沐涵自己說着都嘆了口氣,不過像沈紫蓮挑成這樣,她都覺着無奈。
跟着他們出門的是丫鬟侍墨,坐在馬車外面,兩人在裡面說話,就聽見侍墨在外面‘咦’了一聲,然後聲音很小的道:“那是喬家那位大少爺嗎?”
沈峻熙一聽,馬上問道:“外面到哪兒了?”
“回王爺,前面是丁字巷。”
這邊不是集市,街道兩邊都是住人的巷子衚衕,道旁邊開的都是醫館藥館,比較的安靜,沈峻熙便掀起車簾子看看。
剛掀起來,正好侍墨低低的叫了一聲:“那是側……喬家的堂小姐啊!”
蘇沐涵不由得也跟着看出去,前面的一個醫館門口停着一頂轎子,喬瑞吉站在轎子前,伸手扶着喬婉兒下轎。
遠遠的看着,喬婉兒似乎是憔悴了不少,身子單薄的在寒風中都能被吹走了,臉孔雪白,走路晃悠悠的沒力氣,喬瑞吉連攙帶抱才從轎中扶出來。
沈峻熙搖了搖頭,正要把車簾子放下來,蘇沐涵也剛收回眼光,眼角卻閃過一抹紅色,順着看過去,吃了一驚伸手就把沈峻熙的手擋住了,指着外面道:“峻熙你看!那是紫雪嗎?!”
沈峻熙聞言也吃驚的看過去,見不遠處站着個穿着大紅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斗篷,一雙冒火的眼睛瞪着她前面的喬瑞吉和喬婉兒,正是沈紫雪!
沈峻熙剛看到,還沒反應過來,那邊的沈紫雪已經氣騰騰的衝了過去,跟在喬婉兒身邊的丫鬟驚叫了一聲,沈紫雪已經衝到了跟前,用力的將喬瑞吉和喬婉兒兩人分開,再推了一把喬婉兒,喬婉兒就好像是輕飄飄的落葉一般,直接摔了出去,摔在了雪地上。
喬瑞吉也是冷不丁被推得一個趔趄,也差點跌倒,好不容易站穩了,大喝了一聲:“你瘋啦?!”忙忙的過去攙扶喬婉兒。
沈紫雪的聲音尖利中帶着長長的哭音:“我說你怎麼就每天那麼忙!每天都要出去!原來是會這個狐狸精去了!你們還要不要臉?一個姓的堂兄妹幹出這樣的事,這是亂倫!”
喬瑞吉大怒,揚手一巴掌就打在了沈紫雪的臉上!這一巴掌用盡了全力,沈紫雪被打的踉蹌着跌倒,喬瑞吉怒叫道:“我領我妹妹來看病,你少滿嘴噴糞!來人,給我把她堵上嘴弄回府去!”
他身邊只有個丫鬟,忙忙的答應了,卻看着跌在雪中的沈紫雪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紫雪尖利的哭着,聲音簡直是震天響。
“你不要臉!你們兄妹不要臉!能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你還怕什麼承認!我告訴你,我從你出門就跟着你!你剛剛在在宅子裡跟她乾的好事我都看見了!天底下真沒見過你這樣的……”
話沒說完,已經被喬瑞吉撲上去,壓在地上連扇了兩個耳光,親自用手捂着嘴,咬着牙怒喝着:“你他孃的不要臉,回去我就把你這張臉撕下來!再敢胡說一句,我弄死你!”
這邊早惱怒了沈峻熙!就算是個過路的不認識,也看不慣喬瑞吉這樣,從馬車上跳了下去,走了過去。
蘇沐涵緊張的也顧不上其他,掀着簾子看着。
喬瑞吉被沈紫雪氣的暴怒,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別人,捂着沈紫雪的嘴想把她提起來扔到馬車上,結果卻被沈紫雪一口咬在了手上,疼得他哆嗦了一下忙鬆開,這一下更暴怒了,順勢一腳把沈紫雪踹倒,揚起手惡狠狠的就要在給她幾巴掌!
揚在空中的手被抓住了,喬瑞吉還沒來得及擡頭看是誰,就聽見旁邊倒在地上的喬婉兒顫聲叫着:“王爺……王爺……”
喬瑞吉一擡頭,看到攔住自己手的,真的是沈峻熙!他暴怒的腦子一下子就被澆了一盆涼水,登時就清醒了,急忙跳了起來,站在原地,戒備的看着沈峻熙。
沈峻熙沒看他,低頭看沈紫雪,沈紫雪臉都被打腫了,嘴裡還長聲的扯着哭音,一下子撲過來撲到了他的腳下,哭着道:“大哥!你看到了,喬瑞吉和喬婉兒這對姦夫****!無恥亂倫!”
喬瑞吉怒叫了一聲:“你是不是沒挨夠!”
沈峻熙在面前,他倒也不敢在動手了。
眼前的情景發生的太快,一時大家都站定了。
沈峻熙低着頭,憐憫的看着沈紫雪,什麼話也沒說,他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