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峻熙騎着馬,正陪着朱學真往四喜衚衕而來。
說到底朱茵茵也是朱學真的姐姐,到了這裡了,不能連看望都不去看望一下。
“大約就是這樣,不合適住在府裡,就給安排到了這個地方。”路上,沈峻熙簡單的說了說爲什麼叫朱茵茵搬出府邸,倒沒說太詳細,只是說朱茵茵性格和府裡的人大部分都合不來,自己要求搬出來的,於是就給搬出來了。
朱學真並沒有說什麼,點着頭道:“原就是這脾氣。”
到了宅子門口,朱學真下馬,看到下人上前拍門,往前走了兩步,然後愕然的發現,沈峻熙並沒有下馬,他轉身咦了一聲道:“表哥?”
沈峻熙搖搖頭:“你進去行了,我就不進去了,等你出來,跟着下人回去就行了。”說着撥轉馬頭就要走。
朱學真急急忙忙的叫住她:“等等,表哥!你等一下……我進去看看就出來,不多說,你要不就等我一會兒?”
沈峻熙想了一下點點頭:“也好。”
此時院門已經打開了,朱學真便走了進去。
沈峻熙在門口等着,馬不時的溜達兩步,雖然眼看就要過年了,但是他可以肯定,朱茵茵一定還是什麼都沒有準備,就那樣過年。
對於朱茵茵,沈峻熙已經懶得去猜想她到底是怎麼想的,隨便怎麼想的,這個人已經叫人很厭惡了。
朱學真果然是很快就出來了,臉上的神情古怪,一出來就上了馬,和沈峻熙一起往王府走,過了一會兒才道:“表哥,你一說姐姐搬出來住了,我就知道肯定是這樣……”
沈峻熙自然也需要說兩句,免得人家的家裡人覺着自己或者是蘇沐涵虐待朱茵茵了,道:“表妹的脾氣,實在是和常人不同,最後那幾天,天天把我大兒子叫到她那邊,說三道四的說些不中聽的話。大人們之間,這些話說起來尚且要猶豫一下,考慮考慮說的場合和語氣,偏她毫不顧忌的對一個孩子說,我這才忍不了了。正好你也來了,這次就帶回去吧,確實沒辦法……”
“表哥!”話沒說完,已經被朱學真給驚聲打斷了,而且他的馬都站住了。
沈峻熙愕然的也勒住馬,吃驚的道:“怎麼……你帶回去也是應該的,我當初答應帶來,是因爲已經有一門親事在商議着,但是人家知道了表妹身上帶孝,就不願意等了。這些我在信裡已經寫得很明白了。確實你哥哥寫信叫我看着做主,但是什麼情況你也看到了,表妹的性子實在是叫人難以接受。我也不敢給她的親事做主,萬一要是耽誤了,你們兄弟還不得埋怨我?”
朱學真急的臉都漲紅了,聽他說完就忙道:“表哥你前玩別這樣說,姐姐的婚事,你就給做主吧!我是一定不能帶回去的,帶回去了……你不知道……”
看到沈峻熙吃驚的看着自己,朱學真窘迫的臉都漲紅了。說到底,那是自己的親姐姐,若是沒來人也就罷了,如今自己都來到這邊了,卻死活不肯帶回去,給誰誰不吃驚!
朱學真想了一下,道:“我這個姐姐,府裡的人都知道,性子格外的彆扭,說話做事,無論是對家人還是對下人,都叫人根本接受不了。在表哥這裡也呆了一年了,你也肯定清楚了,我就不多說,但是確實是在府裡呆不下去了。跟我兩個嫂子鬧得水火不容的……具體什麼事,卻也不好說,無非就是後宅婦人們的一些爭鬥。說了些譏諷嘲弄的話,或者做了些氣人的事……總之,說出來確實不是大事,但卻能氣死人。爲着這個姐姐,大哥和二嫂吵架,把二嫂打了一巴掌,二嫂氣的回孃家,二哥氣的搬出了府去住,大半年和大哥沒說話……”
沈峻熙聽得兩眼都瞪大了!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要不是咸陽實在沒有合適的人家,早就把她嫁出去了。說實話……二哥和二嫂,現在纔好了一點,也搬回府住了,若是我把她接回去,不知道……”朱學真漲紅了臉道:“表哥,我來的時候,大哥就說了,姐姐的婚事,全憑你做主,什麼結果都是她自己的,和旁人無關,而且,也不用顧忌孝,這不已經過去十幾個月了,有些地方風俗不一樣,十六個月之後,就算是孝期過了,所以,您只管給她在這邊尋親事就行……把她領回去,我是絕對不敢的。”
沈峻熙真有點哭笑不得,頓了頓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管那麼多了,只要有合適的人家,說好了就嫁過去,至於她嫁過去的生活如何,我可不管了。”
朱學真點頭:“這個當然!絕對不會有什麼怨言……剛剛說的,其實很清楚了,表哥你帶我來看她,我一見不住在府裡,其實已經心裡頭明白了……她就是那樣,就叫她那麼過着吧。”
沈峻熙搖了搖頭。
兩人說着話,已經回到了府裡。
晚上的時候,蘇沐涵少不得要問問沈峻熙:“你表弟看到了朱茵茵的情況了,說什麼沒有?朱茵茵還是什麼東西都沒有置辦嗎?”
沈峻熙知道她想問什麼,想了想嘆口氣道:“我沒進去,朱茵茵準備沒有準備過年,我也不關心,你也不用擔心我表弟不高興……出來的時候,我跟他說了,叫他把朱茵茵帶回去,他倒比我還驚嚇,搖頭絕不肯帶回去的,還說因爲朱茵茵,大表哥居然罵了二表嫂,二表嫂回了孃家,二表哥搬出府去住,大半年纔回去……總之一切亂套!叫我跟找門親事趕緊嫁出去。”
蘇沐涵聽得愕然,半天才道:“不過朱茵茵那個性格,倒是能理解朱家……不過那裡有合適的人家?”
“什麼叫合適的人家?”沈峻熙問她,然後自己回答:“對於朱茵茵來說,只要年紀合適,沒有成親,那就是合適的人家!這樣的人家還少了?我就知道一家……”
蘇沐涵失笑,突然想了起來,打斷他的話道:“哎呦想起來了!前幾天陳少奶奶說陳洛魁的親戚想找聶家攀親,你看合適不?”
沈峻熙搖了搖頭:“人家是衝着你的孃家和聶家去的,我在把朱茵茵塞過去,然後還是那樣的性子,多不好!你放心,我已經有數了,過年的時候來人打聽打聽就行。”
蘇沐涵聽了,只能笑着點頭。
大年三十早上起來,蘇沐涵和沈峻熙領着蘅哥兒和煥哥兒回了一趟蘇家,東北那邊的莊子,昨天才把年貨送回來,沈峻熙忙了一晚上才清點出來,早上就來給丈人送年貨了。
沈峻熙和蘇沐涵正好和蘇將軍商量了一下籌糧的事情,蘇將軍的態度倒叫他們兩人有些吃驚,蘇將軍竟然不贊同。
“這個辦法不好,不是說你自己能不能拿出這筆錢來,就算是你拿出一萬兩銀子來,能買多少糧食,到哪裡去買?現在全國都乾旱,料想明年大部分地方的糧食都短缺。”想了想,蘇將軍又道:“當然若只是爲了解決寧國公府那邊的緊張,倒是可行。”
沈峻熙道:“暫時就是爲了解決一下小舅舅那邊的緊張……大的方面,真沒想過。況且糧食這種東西,朝廷定的也嚴,若是叫朝廷知道了我大量的收購囤積糧食,說不定還以爲我有了什麼想法呢……”
蘇將軍點了點頭:“是啊!真的有這種可能!”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嘆氣道:“找江南大戶收集一些糧食,給誠王爺那邊送去,這樣做吧。不是爲了給你省銀子,而是這樣做輕描淡寫一點,比你自己拿銀子出來買糧,要目標小很多。朝廷的人,能理解你找大戶籌集糧食,卻不能理解你自己掏銀子買糧,認爲你若是自己肯掏銀子,肯定是有想法在裡面……這事說大了,卻是捅破天的事,還是小心爲妙。”
沈峻熙聽得也嘆了口氣,點頭道:“兒婿知道了,等過了年,就找一些大戶籌糧。”
蘇沐涵聽他們說的,也聽明白了,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收起來。
兩人帶着孩子從蘇府出來,已經午時過了,今天倒沒有颳風,不過寒氣逼人。蘅哥兒和煥哥兒在車裡面一點,煥哥兒手裡捏着個軟糖,連皮就送進嘴裡,蘅哥兒忙不迭的從他嘴裡摳出來。煥哥兒看着他,吭吭吭的哭了起來。
蘅哥兒忙把糖皮撕下來,趕緊捏住了一頭,送到他嘴邊,煥哥兒舔了舔,極甜的,帶着眼淚,又要笑出來,一隻手去拿着蘅哥兒拿糖的手,想要把糖拿在自己手裡。
蘅哥兒嘟嘟囔囔的說着:“甜吧?你還沒牙呢,舔舔就行了。”把煥哥兒的手沾了沾軟糖上面的白甜末,又放進煥哥兒自己的嘴裡,煥哥兒就津津有味的舔着自己的手指頭。
蘇沐涵抿着嘴笑看着他們兄弟兩個。寒冷的空氣被堵在了車外面,馬車裡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