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兄妹說笑着,因爲蘇沐涵在,賈玄毓的話也多了起來,反倒是一旁的蘇沐雲沉默了下來,幾乎沒說什麼。
蘇沐涵看到蘇沐雲的丫鬟進來給大家倒茶,便很隨意的對她道:“你們都誰來了,趕緊給二姑娘收拾一下,一會兒要回去。”
蘇沐雲吃驚的看着她,嘴巴動了幾動。
聶臻也遲疑了一下,看到蘇沐雲沒說話,這才訕訕的道:“二表妹既然來了,就在這裡住幾天就是了,何必急着回去?”
蘇沐涵笑着道:“住在這裡的時候還少麼?這次父親進京,也就一半個月就回來了,搬來搬去的倒不方便。”
她說了這話之後,連賈玄毓也聽出來了,有些不安的看了她一眼,屋裡沒人在說話,一時很安靜,氣氛有些尷尬。
蘇沐雲想反駁的,但是畢竟當着賈玄毓的面,說出來難免會頂兩句嘴,她是一點都不願意破壞自己在賈玄毓面前的溫柔形象的,嘴巴動了幾次,都沒有想好怎麼開口,反倒是丫鬟們已經收拾好了,進來稟報,蘇沐涵便笑着跟聶臻還有聶鳴煙道別。
見到姐姐把自己的丫鬟都打發往外走了,蘇沐雲不得不站起來跟着出去,她不能自己硬要住在這邊。出門上車,蘇沐雲一直低着頭。
“你跟紀姑娘吵架了?”蘇沐涵問道。
蘇沐雲低着頭,半天才道:“府裡的人都說閒話……她爲什麼就要住在府裡?哪裡不能去?!”聲音突然的提高了,帶着明顯的怒氣。
蘇沐涵微微一怔,總覺着她這個怒氣似乎隱隱還針對自己……她覺着是自己多心了,忙甩脫了這個想法,道:“府裡那麼大,何至於就容不下她住着?下人心窄,你就受挑唆啦?”最後一句還笑着。
蘇沐雲猛地擡起頭,漲紅了臉道:“誰也挑唆不了我!我也不是傻子!”
“那你是爲什麼和她吵?父親給她寫信,肯定是有要寫信的必要,你何苦做出那樣的事情,不覺着難看?”
蘇沐雲把頭一扭,卻不上當,蘇沐涵的激將法並沒有叫她說出紀月娥和賈玄毓是怎麼扯上關係的,只是扭頭不語。
蘇沐涵看她倔強的樣子,心裡嘆了口氣,爲着賈玄毓,妹妹是絕對不會容下紀月娥了!她道:“我把她送到咱們府的別院去,住在那邊,離咱們府也遠遠的,你就不要在尋事了,叫她先住着,等父親回來在說……這樣可以吧?”
蘇沐雲沒出聲。
蘇府在城外有個別院,靠近山林,是夏天避暑的地方,蘇沐涵從沒想過要把紀月娥送那邊去住,是因爲不想弄得好像個父親的外宅一樣,但是現在看來,只能先讓紀月娥住過去了。
把蘇沐雲送到了府,蘇沐涵沒下車,直接叫下人去請紀月娥,看着頭也不回往裡走的蘇沐雲,她真有些頭疼,妹妹對賈玄毓至於就用情如此之深?她才十二歲,怎麼就至於啊!
父親回來,真的要和他商量一下沐雲的事情了。
紀月娥抱着包裹出來了,滿臉通紅的上了車,坐在車一角也不說話。蘇沐涵一看,竟是還有氣的樣子。她笑着道:“我們在城外有個別院,現在空着,你就搬到那邊去住吧,那邊還清靜……府裡的事,你也別放在心上,沐雲還小。”
紀月娥低聲道:“不敢的。”
蘇沐涵心裡嘆氣,現如今跟這兩個都帶着氣的人沒法說話!把紀月娥送到了別院,叮囑了下人好生伺候,蘇沐涵這纔回府。
回府之後一直琢磨,蘇沐雲這樣下去可不行,現在還說不到和鎮國公府是不是能真的議親,就算是議親,蘇沐雲也不能這樣……
想也沒時間多想,其實王府這幾天也很尷尬,王妃———老王妃項氏態度古怪,每次她去請安行禮,總是陰陽怪氣的,時常說着諷刺的話,例如‘現在府裡你說了算啊……’‘兒媳婦現在纔是永平王妃啊……’‘這樣的事情,王妃看着做主就行了……’等等這些怪話。
蘇沐涵其實也明白,身份突然的轉變了,項氏不習慣也是正常的反應,但是總那麼怪里怪氣的,她也厭煩。何況這些話,說起來挺沒水平的,讓項氏那眼皮子淺、小家子氣的窮酸氣盡顯。
王府裡氣氛不順,又惦記孃家的事,這幾天蘇沐涵的心情也是煩躁異常,把蘇沐雲接回來五、六天了,正要派孫媽媽回去看看,別再有什麼事,結果丫鬟稟報,別院的下人求見!
蘇沐涵急忙叫進來,心裡想着,難道是紀月娥有事了?進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婆子,也是蘇沐涵親自叮囑了,侍奉好紀月娥的人,見她進來,蘇沐涵不等她行禮便問道:“別院有事?紀姑娘又要走?”
婆子急忙跪下道:“不是的,是昨晚上將軍回來了!”
蘇沐涵吃了一驚:“將軍?!”
“是啊,很着急的樣子,叫紀姑娘收拾了一下,就帶着走了,叫老奴今天來跟大姑娘回稟一聲。”
蘇沐涵震驚的半天說不出來話,那婆子就一直跪着等着,直到蘇沐涵回過神來,細問道:“昨晚上什麼時辰回來的?將軍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給我詳細說一遍。”
婆子道:“晚上子時左右吧,馬蹄聲停在門口,奴婢們就都醒了,去看紀姑娘,也起身詢問。結果就看見將軍進來了!進了裡屋跟紀姑娘說了幾句什麼,就出來問誰是伺候的,老奴出去應聲,將軍就說,叫老奴今天來和您回稟,他要帶紀姑娘去京城一趟,有些事情要辦……說完了,紀姑娘就出來了,換了出門穿的衣裳,跟着將軍就走了,將軍連坐都沒坐會兒。”
“哪裡也沒去?”
“沒有,門房說,騎着馬直接就上了官道,往京城方向去了,哪兒也沒去,也沒進城。”
蘇沐涵皺眉,婆子又道:“將軍還叫姑娘放心,說只是之前的事情要確認一下,不牽涉什麼的。”
蘇沐涵聽了,這才略放了心。到底什麼事上京,她倒不是很關心,不過有件事她一直想着,父親怎麼知道紀月娥住在城外的別院?先回府了?
再過了七八天的樣子,沈峻熙就回來了。
也是天黑了,蘇沐涵洗漱了都準備睡了的時候,就聽見外面喧鬧起來,正要去問,欣兒跑進來回稟:“小王爺……不是,王爺回來了!”
蘇沐涵完全沒想到,吃了一驚,呆了呆急忙的披了件披風迎出去,剛出屋門,沈峻熙已經進院子了,看到她站在屋檐下,三兩步的跳上來,叫了一聲:“涵兒!”
蘇沐涵就好像是做夢一樣,仰着頭看着他,吃驚的道:“你……真的回來了?怎麼這麼突然?”
沈峻熙裂開嘴笑了笑,他上次回來王爺去世,蘇沐涵就一直沒見過他的笑臉,如今猛地看見,更覺着像是做夢一樣。
沒容她一直呆着,沈峻熙已經上來將她摟進了懷裡。真真實實的感覺,瞬間包裹了她,耳邊還有他微微的呼吸,能感覺他‘砰砰砰’的心跳聲,蘇沐涵恍恍惚惚的叫了一聲:“峻熙……”
“嗯。”沈峻熙馬上答應了一聲,嘴脣也在她的臉頰邊親了一下,聲音低柔的說着:“我回來了。”
兩人就摟着站在屋門口,屋裡的欣兒和外面的侍書、侍畫等人嚇得全都紅着臉避開眼,誰也不敢上前。
過了好一會兒,蘇沐涵總算是回過神來,感覺到丫鬟們偷看的眼睛,紅着臉急忙的把他推開,吃吃道:“快……進屋吧……”
沈峻熙‘嗯’了一聲,卻沒有完全的放開她,摟着她的肩膀進屋,站在堂屋,將屋裡掃了幾眼,很感慨的舒了口氣。雖然這一次走的時間並不長,但是離開家打仗也有大半年,上次回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屋裡也沒回來幾次,現在看着,真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你吃了嗎?對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上房那邊去過去沒有?”蘇沐涵問道。
進了屋子,沈峻熙這才感覺到渾身好像散了架一般的疼,繃緊的精神一放鬆,疲憊感全涌了上來,這才鬆了她過去坐在了椅子上,渾身放鬆,搖了搖頭道:“沒過去,明天吧,這會兒也晚了,過去也不方便了。”
蘇沐涵點點頭,見丫鬟們全都侯在了門口,便一一吩咐她們打洗澡水,叫廚房準備吃的,泡茶端上來。丫鬟們答應着馬上忙碌起來,院中細碎的腳步聲輕快的響着,好久都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蘇沐涵看着丫鬟們從盥洗間那邊的小門往裡擡水,這才進來,看到沈峻熙坐在那裡,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脣角微微翹着,看到她看過去,便對她展顏一笑。
蘇沐涵也微微一笑,過去坐在他身邊,輕聲問:“你自己回來的,還是跟父親一起?”
“我自己……岳父可能還得一兩個月才能回來,我也是前天出發的,快馬加鞭跑回來的。”
“你急着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蘇沐涵心中一沉,有種不好的感覺:“難道還要走?”
沈峻熙笑了,輕鬆的搖了搖頭,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摸了一下:“不走,這次沒事了,不走了……我只是想快點回來,快點見到你。”
蘇沐涵心又歡快跳了一下,紅了臉低頭抿嘴一笑:“那也……不用那麼着急,路上跑那麼快……”
“一個人,也沒什麼耽擱的,便跑快了些。”沈峻熙輕聲道:“主要想着回家就不用在出去了,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