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柴司·他所擅長之事
從門邊轉過身時,不知怎麼,柴司竟然有幾分想笑。
沒錯,如今局面糟糕透了。
他此刻虛弱,無能,走一步路,肌肉就得顫抖幾下。
他有“流言”這件事,肯定已經暴露出去了,知道的人恐怕不止布莉安娜。
凱叔遇襲受傷後,至今還未曾與他好好交談一次;對他下手的人,前不久也將凱家獵人送進了墳墓。
即使他疲於奔命,能給予他通路的僞像,依然不知流入了誰手裡。
偶然認識、卻一連幫過他幾次的女孩,此時大概已被拆解成無數塊,看不出原形了。
曾經那一個愉快、可靠的部下韓六月,正是叫他被夾在陷阱與襲擊之間,無處可去的原因之一——此刻電話中,她正平平淡淡地對那暗殺者說:“……你現在就讓人從背後去堵他,來得及。”
他還沒來得及用手指在屏幕上狠狠一敲,韓六月那邊就先掛斷了電話。
是的,一切都糟糕透了。
但他此刻心中隱隱約約的感覺……該怎麼形容呢?
非要打比方,就像是窮人兒子回了貧民窟,鬣狗迎來夜晚,越獄犯被再次關進監獄……現在的混亂、荒謬與無望,纔是柴司習慣的人生。
他彷彿是一種受污染後異變的魚,回到毒水裡,反而鬆了一口氣。
面對混亂,就可以肆無忌憚了;他一向是這麼過來的。
他不知道暗殺者是何時把部下派進酒吧裡的,這一點也不重要了。
柴司走下門邊臺階。
他順着走廊往前,腳步虛浮、微微搖晃,眼睛卻一直盯着走廊盡頭,盯着那一扇通向酒吧的門。
那扇門隨時會被推開,會走進來一個面色緊繃的人,或許還拎着一擊就能叫人頭骨綻裂的武器……
沒關係。
別說只是中毒,哪怕他筋骨盡碎,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那個把他當成獵物的人再活着站起來。
從十幾年前決定殺掉達米安時,柴司就做好了以一命換一命的準備。只是那時他不知道,自己最終要死去的地方,是在這條普普通通、坐落着辦公室的窄道上。
……等等。
他猛然停下腳步,一手扶着牆,往那間辦公室看了一眼。
門沒有關嚴,虛掩着留出一道縫。
是了……
今晚“逆光之間”生意繁忙;剛纔那一個服務生,把柴司一行人帶進來交給梅根之後,他就回去照看酒吧了。
當時梅根告訴他們,擁有口紅的獵人剛剛走,立刻追上去還來得及;因爲叫人時最好得有她在場,她很快就和金雪梨一起走了。
梅根那時一定以爲,最多一兩分鐘她就能回來了,所以沒有把辦公室門鎖上。
柴司迅速瞥了一眼走廊盡頭。
走廊盡頭門上鑲着一塊圓形毛玻璃,透過毛玻璃,此時能看見一個模糊人影走近門前——即將要推開門進來了。
柴司當機立斷,轉過身、邁步踏入辦公室,立刻反手將門輕輕一合,把門鎖上了。
幾乎門纔剛一鎖上,他就捕捉到了外頭的動靜——離柴司幾步之外,隔着一道門的走廊上,沉沉地走過去一串腳步。
從聲音與地板隱隱顫動來判斷,剛過去的,同樣是個人高馬大的傢伙。
柴司對於時間流逝很敏銳;從辦公室到後門,大概要花四十秒。
等那傢伙到了後門一看發現沒人,四下巡視、不知所措、聯絡老闆,恐怕最少也得花上一分鐘。等他反應過來,從後門掉頭往回走時,一定會加快腳步,大概二十秒就能趕到辦公室門口。
也就是說,留給他的安全範圍,只有兩分鐘。
他必須要在兩分鐘內想出一個辦法。
他迅速將房間掃視了一遍。
除了牆上掛着一張梅根捕獵了一個巢穴居民的照片之外,它和任何一間普通辦公室都差別不大:電腦,辦公桌,椅子,文件櫃,保險櫃……
保險櫃?
柴司的目光一閃。
它僅比酒店客房中常用的保險櫃大一圈,同樣使用密碼鎖;從尺寸來看,裡面不可能裝得下什麼大威力的武器——裝的是手槍?還是僞像?
如果是酒吧當天營業現金,可一點用處也派不上了。
不過,就算柴司處於體力巔峰期,也不可能赤手空拳砸開一個保險箱——他到底也還是一個人。
辦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讓它耽誤時間;僅僅幾秒後,柴司就撥通了“逆光之間”吧檯電話。
他根本不知道,“逆光之間”與布莉安娜到底有沒有合作;只是同樣也沒有任何跡象,暗示二者之間有任何勾結。
這也算是一場盲賭了。
通話音響起好幾聲之後,他又一次聽見了那個沙皮狗酒保的聲音:“喂,你好,逆光——”
“我是柴司·門羅,我們剛纔見過。”
酒保顯然一怔。即使看不見他也能猜到,他大概正在四下張望:“咦?門羅先生?你剛纔不是——”
“安靜,聽我說。”
柴司打斷了他,說:“你們辦公室有個保險櫃,裡面裝了什麼?是僞像還是武器?開個價,我要全買下來。”
通話時間顯示,已經過去10秒了。
“啊?等等,我不明白,你怎麼——難道你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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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時間,”柴司加重語氣,“回答我的問題。”
不面對韓六月時,他的威脅性語氣還是很好用的。
“那個,爲了安全,保險櫃裡不是武器,也沒有僞像。”酒保果然壓下疑問,先回答他的問題了:“其實你想買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還請你事後儘量低調一些。”
在他說“不是武器也沒有僞像”時,柴司已經怔了一怔——這個可能性當然不是沒有,只是真正意識它成爲現實時,任誰也依然免不了那一瞬間的茫然。
酒保接下來幾句話,他幾乎沒聽清楚,還是冷不丁聽見“金雪梨”這個名字,才叫他忽然回過神來。
“……她應該知道的,因爲她常上我這來,讓我給她調配摻有中樞神經抑制劑的酒。”
柴司眨了眨眼。
金雪梨一直來這兒買含有中樞神經抑制劑的酒?
他看看屏幕,發現通話時間過去四十秒了;那個暗殺者的部下,此刻應該已經意識到他不在門口了。
還有一分二十秒。
“你剛纔說……保險櫃裡都是藥?”
“對,”酒保說。“一些不好弄到手的,需要處方的,獵人又時不時可能會需要的藥。”
等等……或許仍有一線可能。
“有安非他命嗎?”柴司問道。
答案是有。
既然有中樞神經抑制劑,那麼有中樞神經興奮劑就也很自然了。
他知道凱家和自己聲名在外,不全是好話;只是能在幾句話間,就半說服半脅迫那酒保先把密碼告訴他,事後再找他收賬,連柴司自己也忍不住有點驚訝。
“短效型和長效型我們都有——”
酒保才介紹了一個開頭,盯着保險櫃內部的柴司立刻問道:“短效是哪個?”
掛上電話時,通話剛剛好是兩分十四秒。
他一仰頭,將幾片藥硬生生幹吞了下去。
府太藍所用之毒與安非他命混雜在一起,誰也不知道究竟會有什麼後果。
柴司坐在辦公桌上,靜靜等待着身體的下一步反應。是昏迷?嘔吐?還是漸漸感到喜悅興奮?
柴司當然不在乎它是否能給自己帶來愉悅;他只需要它做到一件事。
把力量還給他。
門外走廊上,一個腳步聲正又沉又快地朝辦公室衝過來——終於來了,來得比柴司預計的兩分鐘要慢了不少。
看來那傢伙頭腦一般……只有想不通柴司去了哪兒的疑惑,纔會讓他多耽誤一分多鐘的時間。
辦公室門把手一扭,沒有轉開,緊接着有人“咚”地一聲,重重踹了一腳辦公室門。
“柴司·門羅?你在裡面吧?”一個陌生嗓音低沉地隔門喝問道。
柴司仍然坐在桌邊上,沒動。即使是短效型的藥,也沒有這麼快就能見效的。
他不說話,門外人也不說話了,開始一下一下地撞門;辦公室門並不厚重,沒撞幾下,門框就已有堅持不住的跡象,綻裂支突出了幾條碎木片。
柴司安靜地看着門終於被人撞開,一個膀大腰圓的人影撞進門內——目光與他一對,來人一個激靈,急忙收住腳步,舉起一把手槍。
“早聽說過你了,都說你作風狠戾無情,誰都不願意招惹你。”
那男人定定打量他幾秒,笑了,手槍口仍對準柴司。
“我看,應該也是你仗着有手下,才能囂張忘形的吧?一個人的時候,膽子也不大啊,還躲進房間裡,把門上鎖了——你原來就這麼怕死?”
柴司舉起雙手,慢慢從桌邊站起身。
雙腿肌肉沒有顫抖,他順利地站直了身子。
但是還不夠。
“走,”來人用槍比劃着,朝門外一歪頭。
柴司看着來人,慢慢裂開一個笑。“……你要帶我去哪裡?”
“哪有那麼多廢話,出去,”來人一手握槍,一手抓住柴司胳膊,將他往門外一推。“往後門走!”
“好,好,我走。”柴司說着,果然順從地進了走廊。
二人一前一後穿過走廊,往後門走去;一邊走,柴司一邊還對那個不斷催促他的男人解釋道:“我受傷了,走不快。”
“上去,”
在門口臺階下,那男人用槍比了比,示意他先上去。
柴司慢慢爬上幾節臺階,重新站在洞開的門口裡。外面夜幕中,依然飄着絲絲縷縷、白毛似的雨;他沒有看見韓六月。
或許她和暗殺者都正在一旁等待吧。
他感覺到那個男人走近他的身後,朝他伸出了手。
對方抓上來時,柴司輕輕向後一反手,同時也扣住那男人的胳膊。
其實他並沒有完全恢復力量;畢竟他吃的只是處方藥,不是僞像。
……如果把這一件事,告訴那個正怒目圓睜、身不由己地跌出去的男人,他一定死了也不甘心吧。
今天說點啥好呢,對柴司的辱罵也差不多了,也不能老對他一個人下毒。
哦!今天送貓糧快遞的是一個大帥哥!我哪裡想到人在家中坐,帥哥按門鈴,下樓時蓬油頭垢面,穿着跟我一樣歲數的居家服(18),自慚形愧地把貓糧扛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