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麥明河·路標·木頭人·捉迷藏
離開簡易劇場的時候,在關上大門之前,麥明河捕捉到了音箱的隻言片語:
“……不該說‘最後一人’,就說‘倖存者’吧?唔,‘殺死其他人後活下來的人’?……要麼說‘蠱王’?”
它正一心改進話術,似乎卯足勁,不讓下一個獵人生還。
巢穴裡的陷阱與居民,浩如煙海、數不勝數。
音箱好像——等等,它是居民嗎?還是巢穴中其他無法定義、無法分類的混沌危險一部分?
總之,音箱好像不是反對“統治遊戲”、非要殺死麥明河的東西之一。
不然的話,它也許就不會遵守規矩,讓麥明河在破局之後還能活下來了。
巢穴中有許多“陷阱”、“劇本”,就像她參加的黑心臟餐廳遊戲一樣,獵人只要按照規則解謎破局之後,一般都能活下來——“一般”來說。
要是居民反悔不認,動手殺人,似乎也不會被巢穴阻止。
她輕輕合上門,將音箱的言語關在門後。透過門,她只能聽見含含糊糊的音量,分不清字句形狀了。
凱家給他們準備的物資很齊全,一般獵人進巢穴時會帶的東西,基本都能找到。她打開袋子,找出一支筆,在大門上匆匆寫了幾句話。圓珠筆寫在漆塗大門上,字跡清淡,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警告:
內有陷阱,會出現許多個你。當你被騙,與自己展開自相殘殺後,最終你也會死。
千萬不要殺死自己!試試看接納和擁抱。
居民是音箱(?)
會有人相信這一條看起來有點嬉皮士的留言嗎?
麥明河挎起物資袋,走出去好一會兒,還頗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幾眼,生怕身後會跟上那一個假裝自己是音箱的音箱。
音箱沒有跟上來。馬路上的路燈,欄杆,劇團海報,垃圾桶……看起來也都與黑摩爾市一模一樣,並沒有什麼東西曾在她猛一扭頭時,急忙重新站好、維持原形。
走了幾分鐘,麥明河就發現,她最大的煩惱不再是居民了,而是另一個更現實的問題——
集合點“安妮倉庫”在哪裡?
這片19世紀初建造的倉庫庫房區域,也太大了吧?
站在路口四下一望,好像到處都是紅磚倉庫建築,一排接着一排——難道得一個一個地走過去看看嗎?
砂雪說過,凱家獵人會在倉庫門口等上三個小時,三小時內還不到的獵人,就算是面試失敗了,可以直接回家了。
麥明河在劇場裡沒有耽誤太久,從落地到現在,也不過是四十多分鐘;可要是因爲找不着路而失敗,那就太憋氣了。
剛纔她還誇過凱家分發的物資齊全,現在卻不是那麼回事了:怎麼不畫一張地圖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確實也不能畫一張集合點的位置示意圖——萬一誰遭遇意外,指示圖落入居民手裡,那麼集合點處的大家就都可能會被一網打盡了。
麥明河上回來到舊港,恐怕得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她站在路口,一時不知該先去哪個方向,有點傻眼了。
她的目光在周圍掃過一圈,從馬路、高架橋、路牌,和路口一根掛着幾塊指示路標的杆子上掃過去。
怎麼附近連一塊指示路標都沒有呢?
麥明河來回走了幾步,伸長脖子,順着空蕩蕩馬路往前後左右都看了好幾遍。
這附近已經不再作倉儲碼頭之用了,反而成了一個劇團演出的熱門地點,平時少不了遊客——最起碼,它所對應的黑摩爾市同一地點,應該裝了不少方便遊客的路標纔對呀。
麥明河順着人行道走了十幾步遠,把路旁咖啡店、售票點、指向遊客信息中心的路標都看過一圈,可就是沒有看見一塊路標。
……等等。
她猛地轉了個身。
面前的杆子上,貼着一張非洲舞臺劇團體巡演的海報;海報已經很舊了,被雨淋褪了色,紙面起伏不平。
或許是因爲海報沒有完全乾燥吧?主演的眼睛正慢慢往下巴兩側滑去。
總覺得自己剛纔看見了值得在意的東西……但不是那一雙勉強才被下巴兜住的眼睛。
這種異樣,在巢穴中並不少見。
麥明河看了看杆子上寫着“遊客信息中心,350ft”的路標,心中止不住地焦躁——巢穴爲什麼沒有把黑摩爾市裡的路標也一併複製過來呢?
不一定非要是指明“安妮倉庫”的路標,任何路標,都能給她一點信心;可這麼大地方,硬是一塊路標也沒有。
她又擡起頭。
在指向遊客信息中心的路標下,還掛着指向反方向的另一塊牌子,寫着“自殺藝術團,550ft”。
她低下頭,忍不住有點焦躁起來。
不……總是覺得不太對。
自己腦子裡好像小小地跳了一個節拍,但跳過去了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反正這種古怪感的來源,就在身旁,就是在她遍尋路標而不獲的時候產生的。
麥明河想了想,從褲兜裡掏出了手機。
恐怖片裡不是常有那種情節嗎?
就是肉眼看什麼也沒有,可是拍一張照,再一看照片,忽然在衆人之間就多出一個鬼。
雖然巢穴裡依然是一個陰天白日,但麥明河回憶着恐怖片按下快門時,確實不能說她心裡一點惴惴之意都沒有。
只不過,手機照片上一樣空空蕩蕩,一切都很正常。電箱,店面,樹,路標……就是沒有路標。
麥明河嘆了口氣。“算了,不跟路標較勁了,沒有就是沒有嘛。”
她擡起腳,隨便挑了一個方向就走,走出去沒幾步,忽然心中一動,又低頭迅速瞥了一眼手機照片——下一秒,麥明河猛地一擰身,對着空空蕩蕩的路上喊道:“我看見你了!”
路標定定地立在眼前。
彷彿是被回馬槍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剛剛從衣櫃裡鑽出來的情夫,還沒來得及穿上褲子。
那一刻的感覺,哪怕再活一個八十六年,麥明河都很難用語言表述出來:
明明視網膜上清清楚楚印着一個路標的模樣,可是它卻好像正往後縮似的,正一點點從她大腦裡消退。
“我已經看見你了,你站住!再跑也晚了。”
假如有人現在聽見麥明河對着空馬路喊這種話,八成會以爲她瘋了吧。
路標終於不動了——不,不對,路標本來也沒有動過。
它明明就在視野正中央,可又感覺好像處於腦海的“餘光”裡,往回一縮,就會消失似的。
“什麼玩意,”麥明河簡直快被氣笑了,“巢穴裡怎麼還有你這樣兒戲的東西,你是小孩玩捉迷藏呢嗎?給我看看,你都指向什麼地方了?”
在她目光下,路標幾近痛苦地顫抖着,好像是馬上要合攏的含羞草一樣——不,不對,路標根本就沒有動過,她爲什麼老是出這種幻覺。
但麥明河依然喝了一聲:“不要動。”
杆子上一共有五塊路標,除了洗手間、自殺藝術團、地鐵站、渡輪港口這四塊牌子之外,還有指着東南方向的一塊路標,對她來說最有意義。
遊客信息中心,700ft
700英尺,大概200米出頭,不遠。
既然是遊客信息中心,應該有附近的建築佈局圖;這麼一來,找出安妮倉庫位置,就有希望了。
路牌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請注意分辨,不要被假信息中心矇騙哦”
我有時會刷到教人怎麼寫作的帖子(因爲我必點),看到有人教,怎麼不再寫“他愣了”“她看了看”這種句子,用別的描寫代替。
咋說呢,我發現我還挺喜歡這麼寫的……看這些帖子之前,都沒意識到別人認爲這是個毛病。
以後可能還是不會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