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渤郡勢變
七月末,趙誠掃了一眼渤郡戰況後,默然不語。他面對已經被自己兜住後路的戍帝集團,手上竹籤被硬生生捏斷了。
現如今,原本只要坐等戍帝南撤,昊軍在其撤退的後路上,平地築壘,便可以將大爻的十萬大軍留下來,成爲枯骨。但趙誠不得不放棄這個戰略,其長嘆一聲,如同“北伐失敗的諸葛亮”。
戰略時間緊,容不得他吃掉目前巨大戰果;渤郡的崩壞已經是全方位的。儘管趙誠知曉:東邊戰事對自己西邊戰事的影響並不大,但是西邊這兒的情況,讓昊國境內已經歸附的各勢力的心理,是出現劇烈動搖。
東方戰爭的人心要素很玄學;張飛可以在當陽橋前空門大開等曹操來闖,儘管他身後是敗軍,曹軍就是不敢上;但宋徽宗把城門打開,內部哄一下就亂了。
趙誠:如果不把兵團帶回到沙洲穩定人心,自己就算堵住了大爻主力,全軍也沒法全心全意鏖戰。
趙誠:再讓東邊那個傢伙(武小雀)繼續下去,國祚就沒了。
…漫長八月開始了…
視角回到渤郡,大爻兵團在武飛手下充斥着十年來最強的豪情壯志。
話說和僞昊交戰以來,北方是頭一次體會到壓着僞昊打的滋味。
對於從京城來的那些東市軍紈絝士官們來說,頭是可以昂得更高了,這些紈絝的子弟返京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吹牛逼。
當然武飛十分有政治頭腦,嚴禁自己麾下將士刺激友軍,對於來助戰的朱力強的幾個營,都是相當客氣。
之所以謙虛,是武飛知道自己其實也是在成長。如果說先前的運動戰經驗,僅限南疆,浱州。這兩場是小試牛刀,現在纔算是真正沙場實戰。
武飛:“南疆那邊屬於敵人完全是野蠻人,我純粹是在演習。浱州那邊,樂浪王是個傻子,我也只負責運動,沒有進行會戰殲滅。”
直到今天這纔是拿到了實戰經驗。
武飛現在點評自己戰法和昊天這邊兵家之間差距,就類似於二十一世紀戰鬥機跨代優勢。
首先是航程,側衛和石榴這類三代機對於米格21這類二代機,在大範圍空域中,前者可以從各個機場起飛,快速集結編隊,痛擊航程不足難以大規模編組的二代機羣。
武飛現在行軍就是這樣,面對對面笨重拖沓的集結速度,只要蘑菇一下,把對面拉扯散了,以己方各個部隊的行軍速度,就能夠快速集中優勢兵力打掉對面一部。即武飛只有五千部隊,但每次都是多打少;而昊軍一旦散開後,就必然被自己抓。
然後就是雷達和匿蹤這兩項,這兩項可以優先發現對手,並搶佔先機陣位。武飛領軍,在戰場上全方位監控對手,在對面拖拉行軍隊列到了關鍵渡口後,則立刻亮出旗號發起進攻。
至於持續戰鬥時長,就更不用說。對面幾萬人持續被拉扯調動,自己這兒只有五千,這五千在後面大營中都是不斷輪換,招募進來的三萬壯勇,已經有一小半都上過戰場了。
…攻守態勢已經發生轉變…
8月2號,武飛直接兵臨黃玉城下,但是並沒有理睬黃玉城,而是立刻行至城外十公里處,拿下北側一個叫做鶴駐集的小城。
這個小城城門依舊是通過間騙開的,只能說渤地經略使已經非常謹慎了。
經略使要求所有城市守軍都倍加小心,但武家軍運動範圍太大,昊軍那些“有能力,且可靠”的人手是太缺乏。
昊軍指揮官無法把有能力的親信們派到所有城池中把持城門。尤其是這些小堡壘,本來就是昊軍內對自己內部不得志的同僚的安置之處。
武家軍這兒騙鶴駐集時,用的是仿真度極高的昊軍印綬文書,穿的是昊軍鎧甲。且找的還是本地人,在閘口外信誓旦旦保證沒得錯。
城門被騙開後,東市軍騎兵衝入了這裡,奪下了這個至關重要的戰略地點。而這個山崗下,五公里外就是沙河渡口,這是黃玉城向北水運糧草的關鍵路線。
需要強調的是此處是黃玉城、顧首關之間的交通點,至於爲什麼武飛沒在戰役一開始就拿下這裡!?這個待會再說。
…清算進行時…
東市軍奪取這個叫鶴駐集的堡後,奪來城門的內應繼續爲清肅城池發揮作用。
東市的大兵在內應指引下,挨個上門搜查龍裔。在這搜查過程中,內應們如同判官一樣對着每家每戶判生死。那些依附於昊國官僚得勢者是被狠狠的報復。
“軍爺,這裡,就是這家,他們不是人!”
本城內應咬着牙,一臉苦仇大恨地指着一個緊閉大門的宅子說道。
隨着大門被砸開後,裡面顯然“暴發戶”模樣的傢伙跪着求饒道:“各位軍爺,好說!”
但是帶隊本地人可不由分說,“黃三,你這雜種靠山沒了!爺我好好和你算算,這幾年賬目!”說罷,就將他這些年投靠昊國權貴,欺男霸女的事情翻出來。
注:昊國強行納入本區域統治時,爲了建立以自己爲中心的統治,扶持投靠自己本地勢力,原本的等級排序被打亂,積累了大量矛盾。
這些住着大宅子的,並不是傳統世家,而是靠着抱大腿上位的一些“寒門”。
寒門在地方上做事情的能力可能普遍比世家子弟要強,但是寒門素質非常堪憂,由於缺乏集體主義灌輸,一旦得勢後,其中大部分“情非得已”變成酷吏。
例如這個黃幹,這幾年在鶴駐集時自稱黃三爺。一邊牢牢的抱着昊國佔領軍的大腿,一邊充分嘚瑟這種“投機所獲得”的階級躍遷。作威作福壓制方圓十里範圍內的同鄉們,試圖通過激烈“服從性測試”建立以自己爲中心的鄉社羣體。
這就宛如歷史上胡虜入夏時,一系列暴虐屠殺反對派,求得正統的微觀體現。
…歷史作業本…
宣衝:如果在一場社會大洗牌中,新上位的階層並不是依靠“推動生產力的變革”“捍衛家國集體的血勞”上位,這就是德不配位。其上位就代表着社會矛盾積累。
眼下,若是昊國的軍事力量強大,是能夠將一切矛盾壓下去,但地方上矛盾絕不會消失。並且這些輕易就“階級躍遷”的狗腿子們會變本加厲製造矛盾。
因爲狗腿子們自己對躍升的“階級”是充滿忐忑和不自信,在內藏的自卑下一個個都會運用權力,測試自己階層穩定度,渴望在他人畏懼下建立自信,這也就是“作”。
值得一提,如果東市軍沒有來北邊打仗,全軍的紈絝們也會對階層的突然擡高逐漸感到“空虛”而躁動,進而會作死試探世界對自己容忍的邊界線,來確定自己“能夠自信”的層面到底躍遷了多少。
如今他們跟着武飛在渤地,拿到實實在在能讓大爻內各方認可的功勳後,回去之後絕對會彬彬有禮地珍惜自己階層。
宣衝:也就是說,真正權力穩固的階層,在情緒釋放上更加穩定。
…迴歸到現在城中…
鶴駐集內,大清洗在繼續,非常殘酷的復仇行動開始,所有被認定爲不可靠的家族,男子全部進行殺戮,而女子則是販賣爲奴。
武飛特事特辦的默許內應們酷烈的報復行爲,因爲鶴駐集這個點太重要了,自己用“內應”騙開了堡壘大門,就絕對不允許其他人用同樣手段。所以留在堡壘的人必須絕對可靠。一顆據說是龍裔的人頭被高高的掛在堡壘旗杆上。不會留給這個點再度反覆的機會。
武飛派遣了五百士兵駐紮在這個點上。
接下來行動中,武飛要防備着北邊顧首關的昊國軍事力量南下。即使他們南下,己方也必須要有這麼一個堡壘作爲緩衝。
…血色在流淌…
8月4日,趙誠抓緊時間調整和戍帝大軍的會戰佈局時,武飛這邊將黃玉城給圍了,一萬多烏泱泱的大軍,在黃玉城周圍,修建了土溝柵欄。
武飛老爺沒打算直接蟻附攻城,就算朱大帥派來的兒子和他麾下幾個營,以及剛剛拿起武器的鄉兵們有這個心,武飛也讓他們暫時不動。 關於這個圍城過程,由於地方工作對接的好,武飛湊集到了足夠的軍糧。
在武飛的保證下,本地投軍的大戶直接跟着賭了,將今年過冬的糧食記好賬後借貸給了武飛,夠大軍圍兩個月。只要打下來黃玉城,就能繳獲裡面的糧草,一切賬都能平掉。
至於兩個月後,如果攻不下來,東市軍可就崩掉了!
武飛:打仗就是得過載。要麼自己死,要麼敵人死。
黃玉城中,經略使看着圍城的大軍,心裡大慌,因爲主力部隊已經被他派出去了。真的要攻城的話,搞不好會被一戰拿下。
其身旁謀士看了看城外聚集的鄉兵們,確定這些城外的部隊都是沒有甲冑的民夫,是可以襲營的,病急亂投醫的經略使遂對麾下的門下督喝道:何人敢出去一戰。
幾分鐘後,一隊甲騎從這黃玉城中衝出來,朝着大爻民夫隊伍推來。這些在城外挖壕溝的渤地青壯聽到鼓聲,隨着自己認準的旗幟,從一系列絆馬繩陣列中預留的安全通道撤離。這些個安全通道,都有牌子指示,牌子上用“綠漆”刷了一個跑步的小人。
爻軍農夫這亂哄哄的樣子,顯然是沒有訓練多久,但好歹識別自己隊列數字,沿着地面畫好的通道分別撤離,沒有一窩蜂朝着一個地方擠。
而從黃玉城出來偷襲的昊軍玉勇們顯然沒意料到,這些爻軍役農們“潰”得都這麼訓練有素。
緊接着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從敵軍後方,迅速趕來了兩百人的正規軍隊列。然後展開了火槍陣型。
就在昊軍玉勇槍騎兵越過壕溝後,爻軍後面陣地中拉出了車弩,拋射了幾十個石灰包裹,大量白灰淹沒了這些突擊隊伍。玉勇士兵咳嗽中捂着口鼻時,顧不得用盾牌護住心口,火槍開火了,
在城牆上,昊軍等一衆人,是親眼見證了,這種“陰損”的打法。
在上萬圍城的爻軍中,四組五百人的火槍隊列,如同一臺精密火力釋放機器,推進到最適合位置開火。
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火帽槍連續射擊,十分鐘內射出了兩千發子彈,如同一波又一波鐮刀,將這些出城作戰的昊軍一批批撂倒。
這些出城的甲士們丟盔棄甲往回逃時,一隊五十人爻軍騎兵則是尾隨其後。
這是由朱力強的兒子朱崇帶隊的突騎們,這些跟來蹭功勞的家將部曲們非常亢奮,追着這些昊軍全部砍死。頗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爽文演繹。
昊軍經略使大喊道:“關閉城門!”
隨着城門轟然合攏後,武飛這邊派出榴彈騎兵衝到城牆旁壓制城頭,朱崇帶隊的騎兵,則是把城外這些潰逃的騎兵們全部砍死。
城頭上鴉雀無聲。
昊軍這邊再也沒有人願意主動出來偷襲了。就連晚上夜襲的行動都沒安排。這是喪膽了。
黃龍城連忙發送求援信,朝着外面大軍,乃至顧首關求救。
幾乎是同時,武飛截獲了城中傳信的鷂子,確定了城內昊國官僚們是慌不擇路開始讓兵團回援,遂點了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隨後派出士官拿着兵符陪同通訊官,把東壘那邊的役農兵們都調過來繼續圍城。自己在這兒點兵點將三千部隊,準備去打援兵。
…兩日後…
顧首關與葫城都答應派來援軍後。
武飛這邊手指在地圖上指了一下:“吃掉葫城集團,一個都不能放掉!務必要在北方敵援軍抵達之前,清理出戰場!”
8月5日,在大坎鄉這個地方,武飛指揮七千兵抵達。幾乎是除去那幾個大營的必要防守,以及圍黃玉城必要的四千兵力,把所有可戰之兵全部押注上來。
而得到回援命令的葫城昊軍,依舊是在慢騰騰,因爲這一個月來被打怕了。就如同朱力強等北方藩鎮怕趙誠一樣。
葫城將領孫勇現在已經是一個謹慎的人,開始把大軍抱團,沒有理會黃玉城內經略使的催促,帶着一千精銳和六千役農抱成一團。寧願消耗葫城那不多的糧草也要穩。
然而孫勇並不知道,他在大坎鄉這地方停下來的時候,周圍爻軍都紛紛朝着他位置聚集起來。
孫勇今天早晨是被營內號角吵醒,隨後他看到了周圍塵土飛揚,以及那高高掛起來的“武”字的旗號,連忙是高掛“免戰牌”。
免戰牌的邏輯:“我數量多,我知道你打不進來,我也不想對你的挑釁應戰,你哪邊涼快哪邊歇着去。”
然而塵土並沒有消散,等到晌午的時候,營地外越聚越多,他感覺到大事不妙。
現在他麾下帶上壯丁也只有八千人,但也可能早就不夠數了。這一個月來,他麾下的大軍中開小差是常態。現在他大營在面對只有四五千的爻軍能守住營寨避戰。然而現在呢,從外圍塵土上來看這都過萬了。
其實包圍孫勇的東市軍沒有過萬,武飛行軍時用馬揚塵製造了四面皆敵的情況,孫勇現在突圍還是有機會的,奈何孫勇選擇了等。
就在孫勇當縮頭烏龜的半個時辰內,爻軍二十門火炮被拖曳出來,其中一小半是朱力強支援的,火炮裝好彈藥後,一炮轟碎孫勇營寨門口的“免戰牌”。
隨後火炮繼續發射,而排好陣列的大爻甲士們,在頭頂掠過的炮彈掩護下發起進攻,並且在隊列後方,三頭鐵獅則是伴隨前進,目標是營中塔樓。
隨着炮彈轟開了營帳,孫勇大營中突然亂了,他營內的民壯突然跳反,頭纏着紅布,大聲喊道:“屠龍,屠龍!”
這五十人在營地中數量很少,但是製造的混亂頗大。孫勇原本集結陣列,準備應對爻軍衝擊,回頭一望,發現火光沖天,不僅僅如此。就在他回頭時,突然聽到營中四處高喊“敗了,敗了”。
孫勇的兵團士氣陡降,他連忙砍死了幾個回頭的將領,這時候聽到天空中傳來撲翼聲,隨後有聲音高喊道:“戴着高頭盔的是敵將。”隨後射過來一陣火箭。
孫勇大駭,連忙讓親衛兵們集結在自己身旁,然而就在他集結時,突然聽到由遠及近的尖銳咆哮聲,這才反應過來,這幫龍馬其實不是來突擊,而是爲後方的炮火探視野的。
然後,當他準備躲開炮彈時,感覺到頭一暈,彷彿喝酒上頭一樣,不過他酒量不錯沒有直接醉,還是看到了接下來一,不對,是三發炮彈不分先後砸過來,彷彿就是衝着他來的,砸的非常準。
孫勇儘管煞氣全開,但他面對炮彈撲面落下來,還是感覺到五臟錯位,一口帶着臟器碎片的鮮血噴出來後。他倒下來前,則看到了天上龍馬衝下來。
孫勇面對這刀光劍影,拿出腰間一壺酒,艱難的灌入,喃喃道:“醉臥沙場幾人歸。”
而他喝酒時,龍馬騎士已經落下出牆,他的胸膛被刺穿了,他吐着血和沒嚥下去的酒,隨後就被刀兵砍倒了。
隨着孫勇倒下,大營瞬間炸營,面對砍殺,各個殘存的昊軍開始各自爲戰,然而攻入大營的武家軍也不急,面對聚團而守的昊天殘軍的困獸猶鬥,直接調來火槍兵,那些還在舉着刀劍負隅頑抗的昊軍,望着爻軍隊列分開後,露出一批批黑洞洞槍口,困獸猶鬥的瘋狂,變成了咒罵“不講武德”的氣急敗壞。
昊軍殘軍隊頭:“是爺們,就真刀真槍的幹一架!”
洪鏘:“全體都有,三段擊準備。”
背靠牆壁的只有四十步的昊軍:“我日%&*”
“啪!”硝煙瀰漫的槍斃開始了,刀劍噼裡啪啦掉落一地。
昊軍殘存的勇氣,在爻軍頂到五十步內的射擊下土崩瓦解。
武飛清點着繳獲的旗幟和俘虜的昊軍高級將官,他站在一地兵家旗幟的繳獲上:“這樣的戰最多再打兩次,也就不需要攻城了,渤地可以傳檄而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