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壘城拿下來後,武飛派出了多隊斥候,嚴格觀察周圍各路城市的動向。
畢竟在地圖上和參謀士官們做的推測,再完美也只是推演;其最終戰術安排還是要根據探查來的情報來定。而一切如武飛所料,西邊的兩個龍裔將軍們按兵不動,並沒有及時趕過來支援。而素棟那邊的部隊倒是出現了一些動靜,其大批役農部隊彙集的方向改變了。
武飛掰着手指細細的盤算:“還有十天,但最多五天,就要迎來一波魚死網破,你(素棟)到底怎麼辦?”
武飛在沙盤地圖上看了一下,將旗子提前插在素棟兵團後側一條官道,這個官道另一端叫做“升煙城”,用獵人等待陷阱收穫的眼神看着地圖。
…陣營切換分割線…
6月18日,剛剛挺近到距離鹿角城四十公里區域的素棟得到了壞消息,雖然此時乘坐龍馬的他甚至能在空中看到鹿角城上的旗,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後方急報:他的物資囤積點東壘被爻軍端掉了。
他覺得這是假的,但是大營中隨後傳來越來越多的消息,還有一批批逃回來的人。
消息好像是真的,但當素棟意識到是真的時候,他猛然發現消息已經不可避免的擴散了。
其實,他就是想要封鎖消息,也是沒機會的。
東壘市被破後,武飛故意讓俘虜營外的士兵得意的討論“己方只派了五百人”就劫掠了這座城池。
同時在後半夜又意外對俘虜“看管不嚴”,分批分批讓部分俘虜逃出來,回去報信。
武飛讓看守士兵們討論的諸多話題,語氣就如同二十一世紀的營銷號;“震驚”“你絕對不知道”這種帶標題的節奏,騙不了老手,但是絕對有傻子上鉤。而上鉤的傻子多了亂傳,會帶動中智者,隨後又會帶動更多羣體。話說這在後世叫做“信息踩踏”。
這種兵家的“小伎倆”,只能用在教訓手段不足的弱者身上。
而現如今,武飛很自信對面就是弱者,因爲各個郡的昊軍互不統屬,那位讓大爻十五路大軍鎩羽而歸的大將軍不在這裡。
素棟返回大營後,軍心惶惶,將士們分爲兩派,一派是主張立刻回師搶回東壘,而另一派則是素棟的親信,他們覺得不能這麼無功而返。畢竟這次進攻是素棟推進的,鎩羽而歸是嚴重打擊素棟這位龍裔的威信,進而連帶着投靠他的勢力的很多投資打水漂。
素棟觀察現在局勢,決定按兩點出發,第一是快速拿下鹿角城,第二是派遣一員戰將走西南側的一條官道,返回升煙城搜獲足夠的糧草,接應大軍。
在營帳內,衆多將領和幕僚們面面相覷。很快有人繞了彎子提出反對。
幕僚甲:“大帥,雖然走南道是可以爲我軍提供補給,但是南邊靠近朱家軍(朱力王),我們會不會?”
素棟現在要的是權威,連忙否定了:“絕不可能,豬頭不敢過來拱我們!”
不等下一個幕僚發問,素棟抽出刀子,強化自己判斷合理性:“按眼下的情報,東邊小城只是被一夥人奪走的。不是什麼大患!”
隨後他對自己兒子使了個眼色。
他那個兒子素哲:“南邊只不過是一夥小賊,只需要一千精兵,就可以撲滅。父親,我願意領軍令狀奪回東壘,早定人心。”
素棟:“餘勇可嘉,不過我命令你帶着三千人馬(八百精銳帶着大量農夫)去升煙城運糧。”
…視角切換的…
爻軍戰兵在東壘渡南下,現在隊列暫時在修整,臨時戰役研討會在河灘的一塊大石頭邊召開。
武飛蹲在地板上畫着的新一版泥地地圖旁。在收到了南部素棟兵團分兵信息後,站起身來手指點在了王家渡這個地方下達命令:“全軍加速去王家渡。”
隨着一個個士官拿到命令後,在河流邊休息的兵馬立刻開始揹着武器彈藥,齊刷刷的行動。——腳步聲整齊劃一。馬蹄同樣有序,在隊列預留的道路上穿行。
在行軍的過程中,武飛又得到“間”給的最新消息,其領軍的是素棟的三公子,素哲!
渤郡內,龍裔們是第一等民,常常是鄙夷大爻軍士怯弱,比如說朱大力的軍隊就是這樣。至於昊國自己的大將軍趙誠呢,龍裔則是“用兵奸滑”來評價,至於素哲被評價爲勇力且果敢。
關於這樣如此具有偏向性的褒獎評價,武飛搖了搖頭。尤其是在幾個時辰後,探查到素哲匆匆帶着人馬趕來。兩翼沒有展開足夠的斥候編隊時,武飛:這特麼是一個赤裸裸的新手。
隨後武飛頓了頓,用溫和語氣評價道:嗯,也許是太順了,不知曉戰場兇險。
武飛覺得,凡是自己打的戰爭,對自己,對敵人都是挺兇險的。
行軍旗幟在戰略地圖上飛速挪動,武飛提前十個時辰抵達了預定地點。進入這張“戰役地圖”的武飛,在渡口處排兵佈陣。
…兵兇戰危,非死即傷…
素哲的兵馬連綿一公里,呼嘯着抵達了渡河處。由於兵馬衆多,前方揚起來的塵土讓後方跟着的人擡頭看不到蒼天,只能看到馬屁股上的尾巴在搖擺。
素哲是在最前面的,他望着前面的大河,問着帶路人道:“怎麼沒有路?”
帶路的騎兵:“將軍,前面有一個渡口,裡面有數個竹筏;當然,我軍也可以涉水而過。”
素哲皺了皺眉頭,他看了看自己後面混亂的隊伍,這時候他已經感覺到,目前隊伍需要整頓了,拖拉到這裡已經使得大量隊伍不成型了,如果就這麼渡河,隊伍會更加散。——但是整隊過河需要幾個小時,河對岸的人看到後,會不會給爻人通風報信呢?
此時的素哲,就像有的人在上公交前,感覺到自己鞋帶鬆了,擠上了公交後,會被踩的更鬆,但是現在要不要蹲下來繫鞋帶呢?公交車不等人。
素哲決定自己先帶隊渡過河流,
半個時辰後,湍急冰涼的河水衝擊着馬腿,素哲的靴子也被浪花打溼,但是最終架着馬帶着三百人過河了。
但隨着他渡河後,天邊傳來一陣炮響;在上游二里地,岸邊的灌木叢中,嘩啦啦大批軍團顯現出身影,並且河流中出現了竹筏,竹筏上也站滿了拿着槍戟的士兵。
武飛:新手們犯的錯都一樣,急。
和當年的堂睹奧一樣,這位素哲也是走的太急,認準了王家渡這最近的渡口,連上游其他小型泅渡區域,都沒有派人過去搜尋。
…段位有差距…
這場戰役中,武飛是主動渡過河流,佔領王家渡上方高地,準備和敵遠道而來的騎兵打一場陣戰的。
畢竟是第一次戰鬥,雖然操練場上演練了無數次,但是面對敵人正規軍,會不會出現“臨陣退縮”的潰逃?
武飛第一次帶兵帶的是役農,且自己當時體格較弱,壓不住那些營隊隊長,所以——一直以來,都在防着軍隊不聽話的情況。
故,渡河而戰,目的是讓這條大河幫自己攔住自己帶來的三千壯丁那想要後撤的心。
看似是效仿背水之戰,但實際上三千壯丁部隊的參戰,對結果是沒有影響;說的乾脆一點,加他們也就是“加自動分”。要截殺這昊天部隊,只需要帶來的一千五百名戰兵們出場就能打贏。
而之所以把他們帶過來佈陣,武飛目的是讓這壯丁部隊見血,以適應未來的情況。
武飛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壯丁部隊被衝的潰散,自己的主力部隊也可以攔住敵軍追殺,讓壯丁可以退到上游的陣地中,緩一口氣打防禦戰,並且可以通過船舶調動役農兵團過河來支援,然後打持久戰。
在武飛看來壯丁的身體素質並不比當年縴夫們差多少,都是碼頭上做工,沒一膀子力氣怎麼吃那碗飯!而這一批最早抓來的壯丁,武飛也是寄予厚望,將他們視作未來渤郡之戰的主力,而抱着這個目標,壯丁遲早是要見血的,需要練。
因爲一旦自己這邊打的規模越來越大,昊國反應過來後,自己要有充足兵力來應對。
…戰鼓敲擊,所有人的手也都不自禁的握緊了武器…
武飛在高處看着這支部隊,對於“東市軍”來說,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陣地戰!
甭管先前在東市口號情緒激盪的多麼響亮,在戰場上“相互信任度”是沒有經過考驗的。所謂“信任”就是要讓縴夫的戰兵們同樣相信,那些後來的壯丁可以加入他們。
壯丁方陣接戰開始,武飛就發現對手壓根和自己不是一個級別。
武飛是木楞地望着水中那個騎着神俊銅獅子的“呆子”。自己這邊部隊都衝過來了,你還在招呼機動力量來到水裡面拱衛你。這可是寶貴的機動力量啊,跟着你一起在水裡發揮不了作用。
隨着戰鼓敲響。武飛直接下令,在上游的戰兵們也別藏了,直接壓過來。
原本盤膝而坐的一千五百人兵團立刻起身,沒有管屁股下的墊子,直接抱着火槍站立起來,檢查了一下身上的銅條,火帽,以及各個戰前預備零件,開始集體小跑,朝着二里外的下游戰場奔赴。
王家渡戰役打響了。上游提前三個小時抵達戰場的東市軍團,如同閘刀一樣直突過來。
剛剛渡過河流的素哲,看着身後殺喊震天,想要重新跨河歸來,卻被河道上乘船而來的弩手和長戟兵們,直接攔住了。
昊軍的局面如同上了斷頭臺,素哲是頭伸到了河流中,大部隊是“身”,王家渡岸邊的壯丁部隊是閘刀,氣勢洶洶地落下來。
素哲如果現在下令全軍退到下游,他和先頭精銳部隊作爲頭,就會留在河水中被武飛的部隊糾纏住,那就是屍首分離!
素哲如果讓部隊死戰不退,他全軍就是屁股對準了東市軍火槍部隊,到時候就是“啪啪啪”一連串熾熱子彈。
…對於射手來說,這絕對是個好姿勢。…
不一會,壯丁部隊們貼上來,並且打出了豪情,在留守的三位士官和兩百縴夫兵帶領中,壯丁們以他們爲基準開始組成戰陣,牢牢地纏住昊天部隊,讓渡口始終處於交鋒狀態。
渡口碼頭上昊軍玉勇們被壯丁們一股子蠻勁壓制住了,人頭攢動中帶着竹頭盔壯丁們仗着人多,一點都不惜力量,用長戟一陣掄,昊軍們抓住爻軍的長戟兵們一起落下水。
而大爻的壯丁部隊在這樣迫不得已下河後,則是找到了自家在河面上的船遊了上來。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壯丁們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從南邊碼頭,車行等地召過來的,會那麼一點水性,並且爲了長途行軍沒有穿着笨重甲冑,只是胸口帶着乾麪餅作爲防禦,在水流中要比一身玉甲的昊軍更方便。
三番兩次後,這就讓壯丁部隊們漸漸有了血氣,甚至主動用長戟勾住昊軍的身體往湖水裡跳躍,把昊軍拽下水。
大爻士官洪鏘,他滿臉鮮血的站在渡口砍死了六個昊天人,招呼壯丁們跟在自己和親衛旁邊,大喊道:“此戰我等是中流砥柱,記首功,勝者獎三個功勳!”
關於三個功勳到底是多少!這麼說吧,東壘城中繳獲的一千多女子中,其中九成九的女子都只要一個功勳就可以拿下來。
這些天,壯丁們也都從戰兵那邊獲得了有關拿到功勳後,這東西能搞來“伙食,賞錢,以及未來能換官做”的消息。過去他們聽着這個消息圖個樂,真的要讓他們拿,他們覺得自己沒這個膽魄,但今天已經被逼到戰場上了,如同鄉間賭桌上賭急了眼要押手腳一樣,壯丁們心裡都一句話:富貴險中求,而且根據眼下己方這佔據上風的戰況,大概率是能夠拿到這富貴的。
隨後壯丁們前仆後繼涌上來,漸漸要把昊國部隊就這麼給推潰散了,當然最後一擊,還是由戰兵們完成的。
火槍兵團分爲了五個方陣,從來的方向壓過來了,並且側翼的騎兵營,從西邊兜了過去。
最終,第一火槍營,三百人撈到了開火機會,其對正在和壯丁們糾纏的昊天軍來了一波側後背面開火,昊天軍中正在應付前面的砍殺,突然之間感覺到後面腳步傳來,肅殺的線列槍斃大陣展開,原本撤下來的昊軍張大嘴巴看着這黑洞洞槍口。
“砰”!齊射如同驚雷
這一輪排槍打散了昊軍最後的血勇,大批役農們直接丟掉了武器潰散逃跑,而向西邊逃着逃着,就開始倒退,以至於踩踏。因爲西邊騎兵像城牆一樣壓過來了。
在江中,正在和船隊纏鬥的素哲愣了愣,聽着江邊哭喊着“投降了”“別打了”“饒命”的潰敗聲音,江水拍打在他胯下銅獅子上,濺射在他臉上時,是無比淒涼。
其身旁龍馬戰兵,則是點醒這個少將軍:“少將軍逃吧,再不走就遲了。”
然而呢,已經遲了。一艘特殊船舶開了過來,上面車弩正在瞄準,隨着發射,弩箭上爆發出火光,火光沾染到龍馬的翅膀上,升騰出了黃色火焰,昊軍原本在河水上漂浮的龍馬遇到射擊,如同被點穴一樣,失去平衡,掉到了水裡,翅膀在翻滾河水中撲騰着。
素哲更加孤零零了,
半個時辰後,在一片“萬勝”呼喊中,他騎着銅獅子不得已爬上了岸邊,他帶來的兵馬已經在岸邊跪着足足十幾畝,而在這“十幾畝”昊軍俘虜邊站着的得意東市軍,此時齊刷刷用立功心切的目光對上了素哲,就如同嗜血狼羣盯上肥羊,
素哲一個人在渡口面對着上百把黑洞洞的火槍。
一陣齊射後,火花在銅獅子身上爆出來,發出不鏽鋼被硬幣敲打的聲音,隨後銅獅子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