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段。會因爲結果而合理化。」
今日財經快訊播報了一則令紀然感到十分詭異的消息:已經破產的林氏化工近日得到神秘資金的注入, 借勢東山再起。據有關消息稱,此次的幕後操作者乃點石成金的旗氏集團,至於旗氏做出此項投資決策的原因, 目前尚不可知。
雖然她曾經昏迷了一個半月, 但是記憶並沒有出現紊亂或者丟失的現象, 除了體重有些下降外加頭髮稍微長了一點, 說明時間確實在她身上流逝過, 其餘的部分都和之前一樣,因此她格外清晰地記得,當初她爲了讓林國平破產所付出的代價。
現在林氏捲土重來, 資金來源竟然是旗翌晨的公司,她不得不感到匪夷所思。林國平就算有能力拉到風險投資, 也不該是拉到這麼頂級的資金;而旗氏的風投部門, 眼光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另類了?難道一切只是巧合, 瞎貓碰上死耗子?
紀然搖頭,拒絕相信。她素來信奉的是柯南道爾寫在福爾摩斯中的一句話, 那就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巧合是很少的,所以她大膽地假設了一種可能,即旗翌晨和林國平私底下已經有過接觸,而林國平是她法律上的父親, 這點旗翌晨可以查到, 因此他很可能在不知內情的狀況下幫了林國平。
他出於善意的幫忙, 現在給她造成了一個非常巨大的困擾。她若是想要憑自己的力量扳倒林國平, 就等於間接和旗氏對抗, 結果可想而知;她若是要藉助他的力量,勢必要向他解釋扳倒自己“父親”的原因, 可是她還沒有做好把那段複雜的過去說出來的準備,所以她琢磨來琢磨去,最後只琢磨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旗翌晨這個從天上砸到她頭上的大餡餅,眼睜睜活生生地把她給砸死了。
時節已是冬季,夜晚的街道稀稀拉拉的沒幾個人,大多都以皮球和糉子的形態出行,偶爾在寒風中看到身材細瘦高挑的美麗女人,被身後不知疲倦的霓虹一襯,總讓人忍不住幻想她們的超長款羽絨服下面,是不是直接穿的比基尼。——那曾經是很流行的一種穿法。
頭倚在車窗上,望着不斷向後掠去的街景,紀然暗想,也許所謂藝術,就是對比強烈的美,所以由此可證,她的人生那是相當藝術。——自己要打倒並且已經打倒的仇人,居然被自己的老公給莫名其妙地救起來了,看來她很有必要檢討一下自己是不是不經意地得罪了上帝他老人家,因此遭到了史無前例的報復。
旗翌晨瞥見她沉思中帶點氣憤的表情,暗覺怪異。之前接她回家,她總會像個孩子似的不停說着當天在醫院發生的事,今天卻出奇的安靜,上車之後甚至沒有吭過半個字,很不正常。手打了下方向盤,車偏離了回家的路線,他伸手摸摸她的頭頂:“在想什麼?”
“嗯?” 思緒被突如其來的碰觸打斷,紀然緩過神來,茫然地問:“你剛纔在說話?”
旗翌晨薄脣微抿,望向她的眼神裡,半分探究半分擔憂:“我問你在想什麼?”
下意識地迴避他探詢的目光,紀然扭頭看向窗外,發現不是回家的路,疑惑道:“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轉移話題……麼?旗翌晨笑而不答,踩住油門在疏冷的月光下一記狂飆,最後剎在中央公園的入口。紀然雙手緊緊扣着安全帶,驚魂未定地望着他:“你帶我來公園?我的少爺,現在是午夜十二點,公園早就已經關門了,你難不成要爬牆進去?”
旗翌晨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微彎的眉眼裡都是嚴肅的笑意。紀然不敢相信地張大眼睛,在他臉上仔細辨認了許久,確定沒有找到任何跟玩笑有關的表情之後,泄了口氣,認命地裹緊羽絨服下車,感嘆自己對他還是不夠了解,不知道他有半夜翻牆的癖好。
旗翌晨在前面領路,紀然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空氣裡有種乾冷的味道,四周寂靜得能聽見腳踩落葉的沙沙響聲。繞着公園的圍牆走了三分之一圈,旗翌晨停下腳步。紀然微怔,眼底閃過一絲奇異:“從這裡翻?”
“當然。這是最有利的地形。” 話音甫落,人已利索矯健地翻了過去。紀然看得目瞪口呆,早已預備好的手機用十二連拍記錄下了旗氏集團總裁半夜偷溜進中央公園的整個過程,想着如果把照片發到雜誌社,究竟是上財經版還是娛樂版。當然,最讓她感到吃驚的並不是旗翌晨的身手,而是他在沒有環視整個公園圍牆的情況下,依舊能準確地判斷出最有利的地形。
是的。她知道,那是最有利的地形。住在中央公園附近的小孩,幾乎都知道這裡有棵天時地利人和的老樹,對於偷偷潛入公園十分有利。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攀着老樹的枝幹躍到公園的圍牆上,再用懸掛法慢慢地把身子放下,儘量靠近地面,鬆手,跌落,生疼。
深吸口氣,微笑,她用兒時的方法站上牆頭,拔高的視線讓她看得更遠,風拂過髮絲,引起時空逆轉,冷空氣入胸,心中頓時有某種久遠的情緒被輕輕地觸碰,剎那,她望向站在牆下的旗翌晨,語氣裡帶着點孩子氣的任性:“你會接住我嗎?”
旗翌晨只是沉默而微笑地擡眼望着她,眸底靜靜蜿蜒着深邃,在月光映襯下閃閃發亮,是蠱惑飛蛾撲火的光。
揚起笑臉,紀然就那麼直直地跳了下去,衝着他的懷抱,沒有半點猶豫。當她撞進他溫暖的胸膛,被他結實的雙臂牢牢抱緊時,她微顫而真實地體會到一種她渴望的感覺,安全。“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也是從這裡偷偷翻進公園的。” 她在他懷裡擡起臉,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