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用我想要的方式。來愛我。因爲我也會那麼去愛你。」
“你……你要我吸毒?!” 孫玉蘭看着那支裝着藥液的針筒, 一下子懵了。她不讓她死,她要讓她生不如死,只要沾上毒品, 她不僅會毀了自己一輩子, 還會連兒子的人生也毀了的!絕望的深處, 一股反擊的力量陡然而生, 她蹭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牙齒因極度憤怒而顫抖着:“你休想!我就不信你敢做出殺人的事來,我現在就報警,我要告你藏毒!”
紀然懶懶往沙發上一靠, 笑道:“隨便你。記得跟警察說話的時候,口齒要清楚一點, 反正我也好久沒上過局子了, 正好去見見老朋友。”
孫玉蘭見她一副氣定神閒、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樣子, 正在撥號的手不由遲疑起來。她爲什麼一點都不怕?難道她在警局裡找了靠山?如果她進去以後很快就被放出來,會不會更加變本加厲地報復她們母子?
紀然望着她驟然停住的手指, 不由輕輕勾了勾嘴角:“怎麼不打啊?忘記了號碼?要不要我幫你?正好我閒着沒事,進去就當是玩玩,倒是你兒子,要是沒有我的指示,不曉得會有什麼下場哦……”
孫玉蘭手一驚, 電話一下子摔到地上, 連電池蓋兒都飛了出去, 僵滯片刻, 隔着茶几, 她雙腿一跪:“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兒子, 我不可以吸毒,會連累他的,你罰我做別的事吧,什麼事都行,只要別讓我吸毒……”
“現在知道跪了?” 紀然靠在沙發上,望着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情緒,如同一尊蠟像:“當年我跪的時候,你有救救紀姨嗎?我抱着你的腿哭着求你的時候,你有可憐過我嗎?你現在竟然奢望我就這麼放過你,太天真了吧,你以爲我是在跟你玩遊戲麼?!”
“我知道是我做錯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我會改的……” 孫玉蘭語無倫次地求饒。
“我不想要別的,我就想看你吸毒,想看你毒發的時候臉上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紀然輕輕地笑起來:“不過看在咱們認識一場的份上,我待會兒可以介紹熟識的賣家給你,可以打折哦。”
“……唆使人吸毒也是犯法的,你就不怕坐牢……麼?” 孫玉蘭企圖做最後的反擊。
“你覺得警察會懷疑我,還是你呢?” 紀然嘴角彎出細細長長的弧度:“B.C表面是家酒吧,實際上是業內有名的毒品窩點,警察要真想整治這個地方,早就把這裡徹底端了,就是因爲動不了,才隔三岔五地打幾條小魚交差,你出現在這裡,難道警察會不懷疑你麼?再說針筒上又沒有我的指紋,吸毒完全是你自願的,根本不關我的事,是你誣賴我,他們憑什麼抓我?”
孫玉蘭身子晃了一晃,接着聽紀然道:“不過你也不用那麼擔心,以後你還是可以去戒毒所的啊,到時候不就可以重新做人了?雖然在你戒毒的期間,你兒子會比較可憐,以後也會一直有陰影,不過總算是活着,不是麼?”
孫玉蘭背上冷汗涔涔,徹底僵住,良久,她看了看桌上的針筒,無望地咬牙道:“我怎麼知道我打了針以後,你會不會真的放過我兒子?”
“你有得選擇嗎?” 紀然微微地笑着:“你只能相信我。雖然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不敢殺人,可是要一個人死,不一定要自己親自動手對不對?只要我出錢僱的那些人,他們敢就行了。”
孫玉蘭身體如張輕薄的白紙一樣,有點飄忽找不到力道。她是在告訴她,如果她不打這一針,她就讓人對她兒子下手。視線認命地移向針筒,她顫抖地拿起來,針尖一點一點地逼近皮膚,最後一毫米距離時,突然聽見她說:“小心一點哦,要是不注意把空氣打了進去,那就是自殺,而不是吸毒了哦,雖然那也是我樂見的結局之一,不過你要是死在這裡,我就很難向這裡的老闆交代了。”
孫玉蘭緩緩擡頭望了她一眼,充滿哀求和掙扎的眼神,希冀最後可以有奇蹟出現,紀然卻只是微笑地回望着她,一言不發,如同在欣賞一部慢鏡頭的電影。
“你爲什麼可以爲紀秀芳做到那種地步?!” 孫玉蘭最後忍不住問,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她只是你的養母,不是嗎?”
紀然沉默片刻,輕聲說:“她是第二個無條件對我好的人,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沒有放棄過我。” 說完,她冷冷擡眼:“這下你可以安心打針了吧?”
認命地長嘆一聲,孫玉蘭透過被淚水模糊的視線,渾身發抖地將針尖扎向手臂靜脈,世界頓時如同靜止了一般。
向山下飛馳的林肯Limo內,旗翌晨緊皺着眉頭,憂心忡忡。葉隱坐在他對面,寬慰道:“別那麼擔心,有霜跟着她,就算是在B.C,她也不會出事的。”
旗翌晨望着窗外搖了搖頭:“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怪只怪自己貪圖安靜,暫時關了手機,等到看見霜發來的錄音時,已經來不及阻止她對孫玉蘭下手了。
“你擔心也沒用,不是嗎?她都已經做了。” 葉隱脣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看來你的女人不是個簡單角色,要是被我父親知道,他一定會遺憾當年怎麼沒有收養到這麼出色的孤兒。”
旗翌晨眼神嗖地冷了下來,凌厲地鎖住葉隱:“你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毀了你。”
“別當真,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葉隱微微地笑着,眼裡滑過一絲惋惜。二十歲,性格基本定型了,已經不可能訓練成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了。
片刻之後,Limo在B.C的門前停住,旗翌晨匆匆下車,快步朝入口走去,葉隱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眼神一路滑過街邊幾個年輕的小混混,跟着微微搖了搖頭。
穿過混雜的人堆和狂亂的光影,旗翌晨找到候在深廊前雪膚黑衣的少女,立即問道:“她還在裡面?”
霜指着深廊盡頭的一個包間點了點頭:“那個女人走了以後,她就沒出來過。”
旗翌晨立刻心急如焚地奔了過去。葉隱站在霜的身後,細細打量着她身上的衣物,確定沒有異樣之後才安下心來,微微勾了勾嘴角。
緩緩推開包間的門,滯而腐朽的空氣便撲面而來,旗翌晨環顧眼前狹窄的房間,略顯髒亂的沙發上,她抱着毛絨兔子蜷在上面,肩膀正在一抽一抽的。微嘆一聲,他輕輕關上身後的門,朝她走去:“怎麼哭了?”
紀然身子一僵,揚起臉來,有些驚慌失措地望着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該我問你纔對。” 旗翌晨走到她身邊坐下,扳過她的臉替她擦掉臉上的眼淚,柔聲說:“告訴我,爲什麼哭?” 是因爲多年的大仇得報,所以有很多感慨嗎?
望着他幽深的黑眸,紀然鼻子一酸,剛由於錯愕而止住的眼淚現在又嘩地流了下來,乾脆撲到他懷裡,痛哭失聲。
旗翌晨左手摟緊她的腰,右手不斷輕撫着她的後背,連聲安慰:“別哭,我在這裡,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
紀然在他懷裡搖頭,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沒有人要傷害我,是我想害別人,可是沒害成,想來想去,又覺得好不甘心……”
沒害成?旗翌晨微皺的眉峰瞬間舒展開來。本來擔心她做了那樣的傻事會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以後會失去快樂,所幸事情最後竟然峰迴路轉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紀然擡起臉,淚眼朦朧地望着他,臉色有些爲難,隨即垂下頭去,避開他灼灼期待的目光,聲音極低:“我告訴你實話,你不許生我的氣,不許嫌棄我,更不許不要我。”
“我答應你。” 旗翌晨擡起她的下巴,雙眼深邃得如同溢滿蠱惑的幽泉:“你記住,我愛你,因爲你就是你,我沒有期待你變成別的什麼樣子,所以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不過千萬不要做會讓自己不開心的事。”
紀然怔怔地望着他,像是中了咒語一般,半晌之後哇地又哭了,眼淚跟洪水一樣:“爲什麼,爲什麼你總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你知不知道,有的時候我甚至慶幸過當初去了妍皇,要不然的話,我就遇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