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記得初相遇。初相遇的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懂。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當她把周梓笙約出來的時候, 她就這麼對他說了,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她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很艱難:“對不起, 我答應你的事不能做到了, 翌晨找到了骨髓, 我已經把李念送醫院了。來之前我一直在想, 要怎麼對你說纔可以把傷害減小到最低, 可是我發現,沒有比拒絕你更加傷人的了,只是我必須這麼做, 比起我們三個人到最後都痛苦,比起將來我會恨你, 也許這樣纔是最好的選擇。”
話落之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長到她差點以爲不會有結束的時候, 幾乎想要用面前的Martini淹死自己。周梓笙沉默了好久,才用着一種別樣異常的眼光看着她, 語氣涼嗖嗖的:“你不覺得太巧合了麼?我找到骨髓後不久,他也找到了?”
紀然愣了一下,回答:“是有點巧,不過事實就是這樣。” 可是她望着他,慢慢地看懂了他那異常的目光:“你以爲是我告訴了翌晨, 然後他偷了你找到的骨髓?我沒有, 他是在黑市找到的。”
周梓笙絲毫不理會她的解釋, 徑自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講完後臉色僵硬, 極其失望地看着她:“我找的那個人是亞金敘利亞分處的員工,叫李家強, 剛纔我打電話到我安排的旅館,發現他已經退房了。你知道我許諾了他多少好處嗎?他是不可能輕易離開的,除非有更多的好處,而事實上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找到了骨髓,而除了旗翌晨,沒有人可以給他更多的好處。”
“所以你懷疑我?” 紀然直覺地想要爭辯,可是話到嘴邊卻拐了彎兒:“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沒錯,是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翌晨,是我指使他去偷的,因爲我根本就沒想過離開他,我之前對你做的承諾也不過是緩兵之計,目的只是爲了降低你的防備心。你現在看清楚我是什麼樣的女人了嗎?”
多希望她是生氣地反駁,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親口證實,因爲只要反駁,他就有理由可以繼續相信她了。周梓笙望着眼前的畫面,只看見他的世界在轟然坍塌、灰飛煙滅,過了好久,他纔在飛揚的灰燼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該知道,骨髓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不是嗎?它不僅僅是我贏回你的最後一絲希望,它更是我所有的信念,告訴我當時選擇離開你是對的,證明我過去兩年多所做出的努力不是白費的。你就那麼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用這種手段把我逼入絕望也無所謂嗎?”
在他失去語調的質問下,紀然完全不敢看他,只能避開視線生硬道:“我也不想這麼做,但是是你把我逼得沒有辦法了啊。你走以後,我好不容易纔可以重新對另一個人打開心扉,可是你一回來就拿李念的性命逼我離開他,我接受不了。而且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如此,只會看着自己想要的,沒辦法替別人考慮太多,這是我的本性,改不了的。我現在所能爲你做的,就是感激你,希望你能放下我往前看,但是僅止於此,我沒辦法用感情來回報你,我控制不了這種事。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一點,我也沒辦法,從你用骨髓威脅我放棄翌晨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覺得不認識你了。”
周梓笙怔怔地望着她,漸漸紅了眼眶,那麼溫潤的臉此刻瀰漫起極不搭配的憂傷,憤怒,和絕望:“我好像,也不認識你了,從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以爲你多少會爲我考慮。” 她就在他面前僅僅只有一桌之隔,可是卻感覺比他們生命中任何一個時刻的距離都還要遙不可及。失去了一切籌碼,甚至失去了生命的動力,他終於無力地閉上眼,靠回沙發,將她生生隔離在他的世界之外:“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追逐一個像貓一樣的女人,希望她至少能對他是特別的,最後果然是他……強求了嗎?
紀然依言從沙發上站起來,腿有些沒力。望着他眉間緊蹙的褶皺,她紅着眼眶,嘴脣囁嚅了幾下,似乎有很多安慰的話想對他講,可是最後所有的句子都只匯成了一句:“對不起,請不要原諒我。” 原來一段關係走到了最後,彼此就又回到了禮貌用語。
*
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可是酒吧裡分不出時間。
紀然離開以後,周梓笙的精神就被活生生地挖去了一大塊,整個人空洞地坐在角落,不知道要想些什麼,該想些什麼。無法爲過去的時間找到意義,也不敢想以後的生活會是怎樣,只是單純而清晰的感到,他那越來越薄弱,薄弱到幾乎快要消失的存在感。
什麼都做不到的人,是不是死了會比較好?
他微微轉了轉眼球,目光落到桌上的車鑰匙,臉上揚起了一個極其細小的笑容,像是一個無畏的人在面對死亡時的表情,那麼淡定從容,毫無留戀。
耳邊卻突然傳來手指輕叩桌面的聲音,他沒動,聲音又再響了一次,他略微遲疑,目光漸漸上移,昏暗的燈光下,對面的桌角,確實有隻手在叩擊,膚色偏深、指節寬厚,是隻男人的手。
在這間酒吧,不可能會有他認識的人,也不應該會有認識他的人。他淡漠地收回視線,拿過桌上的車鑰匙,準備起身離開。
男人卻在他對面,紀然曾經坐過的位置悠悠落了座,不緊不慢地說:“我想跟你做個交易,不想聽聽麼?”
*
窗戶外是一輪殘陽,清筱半靠在病牀上輸液,自從醒來到現在,她幾乎沒有睡過,因此臉色一點不見好轉,依舊單薄得蒼白。
右手拿着手機,不停地翻開、合上,時不時輕嘆口氣,每嘆一次,秀氣的眉間就多出一個褶皺,不一會兒就擰出了一個小包子褶兒。
周梓枂拿着晚報坐在旁邊,瞥見她疲倦的、爬滿憂慮的臉,哪裡還有半點漂亮任性的豪門千金的影子,便忍不住開口提醒道:“旗翌晨不是告訴你了麼?跟他談完會給你打電話的。你現在只要老老實實地待着休息就好,不要讓精神過度緊張,我可不想你再發生什麼意外。” 昨晚替她催吐、洗胃的情景還依稀在眼前,幸好他發現得及時,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可是都過了這麼久了,他怎麼還不打給我?” 清筱盯着窗外那抹血紅的斜陽,眉間漸深:“他是不是沒談妥啊?你知道的,紀然對梓笙來說太重要了,失去她,他一定會崩潰的,你居然還讓旗翌晨去談,不是更讓他受刺激麼?”
周梓枂邊瀏覽着報上的新聞,邊慢悠悠地解釋:“梓笙受了刺激,無非可能有三種反應。第一:看透徹了,決定放手。第二:很不甘心,想要報復。第三:陷入絕望,自輕厭世。除了第一種反應是我們樂見的以外,其餘兩種都需要防範,偏偏第一種又是最不可能出現的。”
清筱咬了咬嘴脣,神色更加凝重:“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會看得開的,所以我纔會那麼擔心,想要去陪他,只是……” 她微微垂下頭,低聲:“他一定不想看見我。”
“他不是不想看見你。” 周梓枂翻了頁報紙:“他是不想看見任何人。”
“怎麼會呢?你是他哥哥,他不會不想看見你的。爲什麼你不去開導他?”
周梓枂淡淡一勾脣:“我應該是對他發生了什麼事完全不知情的人,如果我冒然地出現在那裡,反而更引人猜疑,給他電話他也必定不會接,怎麼做都不合適。而且更重要的是,你認爲在那種情況下,開導對他來說有用嗎?他平時就已經什麼都不跟我說了,又怎麼會聽我的話。”
“可是他就能聽旗翌晨的話麼?” 清筱不信。
“不是聽,是不得不聽。” 周梓枂微笑:“如果梓笙出了什麼事,紀然一定不會安心,旗翌晨是不會再讓紀然受到任何刺激的,他自然有他的手段。”
清筱費解地望着他:“你爲什麼那麼相信他?我是說,你不瞭解他,不是嗎?”
“我不是相信他,我只是相信我的判斷。” 周梓枂合上報紙,擡眼望向她:“我說過,旗翌晨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一旦認真起來,梓笙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看着他眼底那一抹篤定,清筱猶疑地止了言語,雖然還是有些擔心,但是連他都這麼說的話,應該就是沒問題吧。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手機便響了起來,纔講了幾句,她就匆匆掛了電話,拔掉手上的輸液針往牀下跳,動作快得連周梓枂都沒來得及阻止,一股血便從手背針眼處滑出來,紅得刺眼。
見狀,周梓枂只得趕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病牀,責道:“你這樣子能去哪兒?!”
“梓笙喝醉了,我去接他回來。” 清筱試圖掙脫受控的手臂,卻絲毫鬆脫不得。
“我去。” 周梓枂厲聲道:“你給我乖乖回牀上躺好!” 說完強勢地把她塞回病牀,拿棉球擦乾她手背上的血跡再重新打上點滴之後,纔拿了車鑰匙出門。
*
華燈初上,紀然站在醫院病房的窗戶前,望着外面一片燈火璀璨,心事重重。
一日之間,所有情勢逆轉,悉數變爲對她有利,而她現在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也不知道梓笙此刻怎麼樣了。
房間是旗翌晨特意替她安排的,好讓她一直留在醫院陪着李念。她知道他可以爲她做的事,也知道他做得到的事,所以她一直在想,骨髓的事,真的像自己說的那樣,只是一個巧合嗎?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回頭,意外地:“你怎麼回來了?公司的事處理好了?”
旗翌晨點點頭,從身後擁住她:“我想再跟你多待會兒。”——徹底解決了周梓笙的問題,此刻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
紀然淡淡地笑了,靠在他溫暖的懷裡,被他佔有地圈住,一起靜靜看着窗外萬家燈火。願歲月靜謐,現世安好,願所有的傷害都有意義,願所有的犧牲都有價值,願今生洗淨前世罪孽,然後再一次的來世,她可以不用跌跌撞撞,不用傷害對她好的人,只平淡到老。
“在想什麼呢?” 旗翌晨見她一直不說話,氣息很沉靜,不由把熱氣呵到她耳垂上,手趁勢摸進她的衣服。
紀然立即回過神來,摁住偷襲的狼爪,怨道:“這裡是醫院,你收斂一點好不好?”
旗翌晨不依不饒地繼續:“你要在醫院待那麼多天,又不肯讓我留在醫院陪你,那你就得補償我。”
紀然抓着他的手掙扎起來:“不行,別人會聽見的。”
“噓,我鎖門了。” 旗翌晨不懷好意地扳過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上去:“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出聲的。”
紀然卻別開臉避過了他的吻,神色有些憂鬱:“對不起,我……沒心情。”
旗翌晨停下動作,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輕輕環住她的腰,眼神銳利:“有心事?”
“翌晨……” 她艱難地開口。
“嗯?” 旗翌晨已然知道她要問什麼。
“你找的那個骨髓合適的人,他……叫什麼名字?” 是不是叫……李家強?
旗翌晨微笑,眼神通透:“你問這個做什麼?”
紀然一時呆住,無言以對。是啊,她問來做什麼呢?如果真的是梓笙找的那個人,她又能怎麼樣呢?難道手術不做了?或者她拋下翌晨,對梓笙以身相許,只爲報答他?
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真實的答案是什麼,早就已經無所謂了。李念可以得救,翌晨又在她身邊,這個結果就是她想要的,所以,別去破壞,不想破壞。
“沒……沒什麼,你不用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她倉惶地捂住臉,眼淚奪眶而出。決定逃避真相、欺騙自己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對梓笙犯下了最殘忍的罪。
旗翌晨只是輕輕地摟着她,任她的眼淚沉默地飛揚在二十四樓的高度。有的人哭,是因爲終於認清了自己是誰,那麼就讓眼淚,來清洗體內的罪惡吧。
*
直到一個星期之後,周梓笙才從低燒昏迷中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驚心動魄地病了一場。
入院以後,他就一直低熱不退,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痛,嘴裡不斷地說着模糊的囈語,明明沒有睜開眼睛,卻總能看見一些隱約的畫面,好像見到小時候和哥哥一起摺紙飛機,好像第一次在哥哥辦公室見到紀然,還有最後一次在酒吧紀然的殘忍……
那些種種過去不斷在他眼前紛飛,讓他感到無所適從,但是混亂中彷彿始終有一雙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很溫暖,很柔軟。朦朧中,手的主人似乎有一雙漂亮而清澈的眼睛,和水晶一樣,時而深情地望着他,時而有些怯生生地不敢靠近,時而又有些灰濛濛的憂傷。
只是那麼美的一雙眼睛,他卻並不認識。
是幻覺嗎?他突然很想知道那雙眼睛是不是真的存在過,所以他張開了眼,可是隻見到頭頂蒼白的天花板,四周並無一人,空曠的孤獨。
他慘白地笑了笑。果然只是幻覺,因爲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牀邊高懸的輸液藥袋明確地告訴他,他現在正躺在某家醫院的病牀上,只是他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腦海裡最後的印象,是他幹掉了一整瓶的卡慕XO。
還有旗翌晨說的,如果你不能照顧好你自己,他就不能保證周梓枂的安全,而當時他的臉上,有一種近乎張狂的殺氣。
他知道,他是說真的。他也明白,如果他真的死了,將會徹底毀壞紀然。
於是他苦笑不已,失去了一切,卻還是要被迫勉強地活着,只因爲,這個世界還有對他來說,重要的人。
有的時候,主宰世界的人並不擁有一切,有責任的人,沒有死的權力。
輕響一聲,門開了,重要的人拿着更換的藥袋進來,見他清醒並不意外,反而嬉笑着揶揄道:“捨得醒了?”
“我到底怎麼了?” 周梓笙覺得渾身有氣無力,嗓子有點疼。
周梓枂換着藥袋,輕描淡寫地:“沒怎麼,只是昏睡了一個星期而已。”
周梓笙揉揉發痛的太陽穴:“你怎麼找到我的?”
“酒吧招待打電話給我,讓我去領你,順便替你結酒錢。” 周梓枂沒好氣地道。該死的旗翌晨就那麼甩手走人了,連單都沒買。
周梓笙聞言靜了片刻,試探:“所以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我,沒有其他人嗎?” 只是爲什麼,手上的觸感那麼真實?
周梓枂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輕輕勾了勾嘴角,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個小信封扔給他:“有人託我轉交你的。”
周梓笙接住信封,撐着從牀上坐起來。普通的白色信封,表面上並無收信人名字,打開,抽出裡面的信箋,熟悉的字跡,只有兩句話:
離婚協議書已經交給律師處理了。謝謝你曾給過我回憶。
落款是單字: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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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眼眶就有點紅,他問:“她什麼時候來的?”
周梓枂淡淡地道:“該來的時候來的,該走的時候走的。” 沒想到她竟然那麼決絕,沒等梓笙醒來就離開了,連她自殺的事也要瞞着不許講。
走?胸口沒來由地有些悶,他語氣不免落寞:“她……去哪兒了?”
“回英國了。” 周梓枂拉了把椅子坐下,補了一句:“聽說是商業聯姻,一切順利的話,估計婚期就在明年。” 清筱的父親對她和梓笙的婚姻一向不甚滿意,只是順了女兒的意思才同意兩人結婚,現在離了婚,他巴不得把女兒快點嫁給對他生意有利的人。
明年?還有不到兩個星期就跨年了……周梓笙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張紙,感到身邊愈發空寂,像是有什麼生命裡最後一點東西也流失了一樣,但是怨不了誰,是他生生把她逼走的啊……
周梓枂望着他臉上的神色,推了推眼鏡,故意問:“你跟紀然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
“梓笙?”
周梓笙擡起頭來,茫然:“你剛說什麼?”
“我說你跟紀然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周梓笙想起什麼,眼裡電光火石的一閃,跟着沉寂了下去,輕輕搖頭,表情極淡:“沒什麼,結束了。”
原來沉醉在美化的過去,是種罪,撕開美的表象以後,發現所剩下的,也只不過是一堆空虛而已。從她親手斬斷他們之間情分的那一瞬間開始,他就已經徹底絕望了,絕望到根本爬不起來再去追,也不想再追了。
周梓枂微微勾了勾嘴角:“你能想通就最好。那以後有什麼打算?”
周梓笙輕嘆一聲,把信紙小心地疊起收好:“沒想過,可能會四處走走,當是散心。”
周梓枂試探性地問:“你跟清筱就這麼結束了,好麼?不再談一次嗎?”
周梓笙呼吸頓了頓,跟着緩緩搖了搖頭:“我欠她太多了,所以該把屬於她的生活還給她,不該再去打擾。”
周梓枂微嘆口氣,拍拍他的肩:“那你安心休養,感情的事,總有一天會整理清楚的。” 只是希望不會太遲……
*
一個月後,在清筱離開的機場,周梓笙獨自踏上了飛往瑞士的班機。
離開前,他去見了紀然最後一面,遠遠的。那天正好是新年,音樂廣場上零點倒計時,當五顏六色的煙花綻放在她深深望着旗翌晨的眼睛裡的時候,他讀懂了什麼叫做幸福。
指針歸零的瞬間,他的所有愛恨嗔怨,也盡歸於零,伴隨着沖天的焰火。
也許天地間最恨的事,就是這種誰都沒有做錯,誰都是在努力爭取自己的幸福,可是卻一步一步地累積成無法逾越的障礙,彼此傷害彼此錯過……
於是輕嘆了、釋然了、閉上眼睛,機身脫離地面的瞬間,有什麼記憶鋪天蓋地而來,湮滅所有情緒,他微笑着,盡情在其中沉淪。
*
後來,在某個合適的時機,旗翌晨向紀然坦白了骨髓的來源。
“原來是清筱給你的消息……” 意外的是,她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她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從今以後無論周梓笙做出多麼過分的事,我都不可以傷害他和他身邊的人。”
“翌晨……” 紀然頓了頓:“我們是不是……太殘忍了?”
旗翌晨輕嘆口氣,將她摟緊:“所以,我們必須要幸福,纔可以對得起那些過去。”
*
洞房記得初相遇。
便只合、難長聚。
何期小會幽歡,變作離別情緒。
況值闌珊春色暮。
對滿目,亂花狂絮。
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
一場寂寞憑誰訴。
算前言、總輕負。
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時留住。
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處。
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