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歡迎你來頂禮膜拜。」
孫玉蘭抱起雙臂白眼一翻, 譏誚道:“以你的本事還耍不出這種花招,肯定是紀秀芳指使的你。既然她那麼恨我弄掉她的孩子,怎麼不敢當面來報復我?哼, 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一輩子就只能是那副聳樣, 永遠都要靠別人替她出頭!”
紀然望着她, 臉上笑容分毫不減, 依舊深沉,唯有握杯的手在輕輕顫抖着,讓酒面漾出一圈圈波紋, 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深吸口氣,極力剋制住身體深處不斷涌出的恨意, 她將酒杯放回茶几, 跟着親暱地摟了摟倚在她身邊的流氓兔:“今天我一個人就夠了, 不用勞煩我紀姨。不過,不知道我處置你的方法會不會讓紀姨滿意, 我應該先告訴她一聲的。”
“處置?” 頭一次聽見有人把這種詞和她聯繫在一起,孫玉蘭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說你要處置我?你憑什麼?難道把我騙到這裡來就是處置了麼?你還真是小兒科呢!”
“你竟然不知道嗎?” 紀然輕輕挑眉故作驚訝,眼波微轉:“你兒子在學校常常被人收保護費,要不是有好心人救了他,他現在恐怕是傷得不輕呢。”
“你怎麼知道?!” 孫玉蘭皺眉疑惑, 隨即敏感地想到什麼, 跟着臉色大變:“是你指使的?!”
紀然輕勾嘴角, 笑容無比純良:“很簡單不是嗎?找人欺負他, 再去救他, 小孩子嘛,總是會有一定的英雄情結, 所以他現在對我很信任很依賴,我們之間感情很好呢。”
孫玉蘭渾身僵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幾乎不能呼吸。兒子從私立學校轉到公立學校不久,一向沒什麼朋友,今天晚飯後竟然說要跟小朋友出去玩,她當時也沒太多心,就讓他出去了:“你……你劫持了我兒子?”
“你的反應倒不慢,一點都不輸以前。” 紀然輕輕撫摸着身邊的毛絨兔子,未着脂粉的臉素淨得如同墮落凡間的天使:“不過,我又怎麼會做劫持這種犯法的事呢?我只是請他和我的朋友們一塊兒玩而已,要不然我打個電話過去,讓你聽聽他的聲音?” 說着掏出手機撥號,鮮紅的蔻丹摁下免提鍵:“讓孫華榮聽電話。”
“是。” 一個粗嘎厚重的男人聲音回答,孫玉蘭聽得心一驚,手下意識地按住撲通狂跳的胸口。
片刻之後,電話那端果然傳來一個稚氣還未脫淨的聲音:“喂,是紀姐姐嗎?”
“是我。” 紀然聲音親切,眼睛卻一瞬不瞬地冷冷鎖定孫玉蘭:“你媽媽在這裡呢,想聽你說說話。”
“兒子……” 孫玉蘭急急地剛一開口,紀然便掐斷了電話,眉頭一揚:“聽見了?他很好,你不用擔心他會受傷。” 最末兩個字她刻意地加重了。
“不馬上把兒子還給我,我就報警!” 孫玉蘭驚慌失措地從手袋裡掏出手機,脣色蒼白地威脅。
“你要告我什麼呢?綁架你兒子?你拿得出實質性的證據嗎?還是報你兒子失蹤?不到48小時警方不予受理呢。” 紀然望着她臉上的表情,嘴角漫起笑意,感覺卻更加冷冽了,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她說:“或者你可以告我有威脅你安全的傾向,不過很遺憾,這是法制的漏洞,在你沒有真正受到傷害之前,是不會有人管你的。”
“你……!” 孫玉蘭一句話卡在喉嚨,半晌哽不出來。確實如她所說,就算報了警,沒有證據警察也不會把她抓走,就算拘留她,最後缺乏證據還是會放了她,但是這樣做就會惹怒了她,可能對兒子不利,於是只能強忍下怒氣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是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我不會放過你的!”
“別激動,看清楚形勢,你在這裡要是動得了我纔怪。” 紀然冰冷地望着她,嬌若桃顏的臉上已然半面灰暗,眼裡寒光隱現。
孫玉蘭猛然憶起進屋之前,門口附近站着的兩個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不由心中更加慌亂。要是她現在衝上去打她,門外的男人勢必會進來救她,到時候自己根本討不到半分好,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只是想你聽我說些話,再答應我做一件事,我就放過你兒子。” 紀然趁機緩緩提出條件:“這個世界,只要有錢就什麼都可以做到,這是你教我的,所以不要反抗我,否則我不能保證事情的後果。”
孫玉蘭聞言雙腿一軟,跌坐回沙發。這個世界,的確有錢就什麼都辦得到,任何東西都有個價碼,出得起錢,就可以得到,人命也不例外。她呆呆地坐着,好半晌纔有氣無力道:“你想說什麼?說吧,我聽着,只要你不傷害我兒子。”
紀然輕輕笑了起來,純良無害,拍拍身邊的流氓兔,她說:“給你介紹一下,她叫悠悠,是紀姨肚子裡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的替代品,現在八歲了,紀姨瘋了以後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孫玉蘭聞言頓時臉色灰黃,難以置信地道:“紀秀芳……瘋了?” 她只知道她走了,沒想到她竟然……瘋了……
“她死了。” 紀然笑着糾正,雙眼空洞:“跳樓。而我呢,受了重傷,進了醫院,身體的,心理的,所以不要惹我,我是個神經病,有醫生診斷的,無論我做錯什麼事,法官都會寬容我的。”
孫玉蘭臉色此刻已如白紙,心裡瀰漫起莫名的恐懼:“原來……原來你是要找我報紀秀芳死的仇,你是早有預謀……”
“我不該嗎?” 紀然厲聲打斷她:“兩條人命,和我受過的苦,我不該討回來,該寬宏大量地原諒你們嗎?”
“你……要殺我?” 孫玉蘭身子不由自主地開始戰慄:“你要知道殺人是犯法的,會被判死刑的……”
紀然冷笑:“那你怎麼沒死?你也殺了人啊,你以爲沒有生出來的就不是人嗎?!你知不知道紀姨有多麼期待這個女兒?所以她纔會受不了打擊瘋掉的!”
“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錯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下了毒手,你原諒我,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孫玉蘭連聲求饒,臉上精緻的妝容此刻已全被冷汗浸花了:“求你讓他們千萬別傷害我兒子,我求求你……”
“一句做錯了,就想抵兩條人命?” 紀然眼神凌厲地望着她:“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的肚量了,你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人都已經死了,我還能做什麼?難道你想讓我像紀秀芳那樣也去跳樓?” 孫玉蘭說出這句話,頓時冷汗淋漓:“林國平跳樓,是你害的?”
“害?” 紀然微笑搖頭:“我對他已經很仁慈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時候還心存希望,所以林國平是幸運的,最起碼他死的時候是絕望的,因此死對他來說是親切的。”
孫玉蘭難以置信地望着她,像望着從地獄裡來的撒旦:“沒想到你竟然能那麼狠毒,林國平好歹也在你身上花過錢,養過你……” 原來世界上有些人,真的是可以沒有心的。
“所以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他,紀姨早就死了,他的女兒也是,這樣他至少不會自責。還有,很大程度上這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把我變成這樣的,看到他痛苦,我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着,其實我也很無奈的,可是我能感受到的情緒已經不多了,恨是其中還算鮮明的一種。” 紀然微微側身,從手袋裡掏出一包東西,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蜻蜓點水式的笑容:“你放心,雖然我沒有花過你的錢,你也沒有養過我,但是我是不會讓你死的,那樣太殘忍了,畢竟你還要照顧你的孩子。這個呢,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你看看。”
孫玉蘭惴惴不安地看她一眼,顫着手指撕開紙包,一隻針筒赫然出現在眼前,裡面裝着半管藥液。
“這個純度很高,市面上很難找得到,我可是花了大價錢哦。” 紀然嫣然一笑:“是給你的厚禮。你該知道要怎麼做,我纔會放過你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