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躍動。血液的溫度。」
“搬回我那兒吧。你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見她不哭了只安靜地依在他懷裡,旗翌晨吻着她的頭髮喃喃道。雖然有霜跟着她,但是她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以內,他的心就總是放不下來。——不明白媽爲什麼會如此排斥她,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媽絕不會對她善罷甘休。她待在他身邊的話,起碼可以少一些麻煩。
紀然輕輕地推開他,脫離了他的懷抱,笑容裡有着淡淡的無奈。“不行。不想聽見謊話的話,就不要問我原因。” 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不敢拿李念和柳青去冒險。若是真把那老太太逼急了,不知道又會做出怎樣的荒唐事來。
沒料到自己會被拒絕,旗翌晨臉上浮現出一絲明顯的愕然。——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她都不該抗拒回到他身邊的。不過,既然是不能告訴他的原因,那他只好自己去查了。微微一笑,他掏出一個東西套到她左手無名指上。“不合適也先帶着。以後如果我們能走到那一步,再給你買一個合適的。”
紀然瞅了一眼手指上的那粒大鑽,不由好笑道:“我離婚協議書都簽了,你還要我帶着這個,不是存心妨礙我的銷路嗎?” 笑着白了他一眼,她繼續道:“你乾脆在我身邊尿一圈好了。” 奸商就是奸商,專搞不正當競爭。
旗翌晨伸手往她腰上一勾,直接將她拉到懷裡,薄脣微翹。“如果那樣就可以把你標爲我的所有物,防止別的男人靠近,我倒是願意。”
見他神情裡不帶半點玩笑,彷彿只要她敢點頭他就真敢尿似的,紀然趕緊停止了撩拔,輕笑着推開他。“你該去上班了。回家洗洗再換身衣服吧。” 他雙眼通紅外加滿身酒氣,她可不想外界有什麼胡亂的猜測,引得一堆記者跟拍。
旗翌晨擡腕看了一下手錶,戀戀不捨地低頭在她脣上啄了一下,再回頭看看牀上睡得正甜的李念,心裡涌起一絲不安。轉過臉的時候,神色已恢復如常,他輕輕地衝她笑笑,示意她安心,跟着走出病房。關上門的瞬間,臉色有些凝重。他必須要……和死神競爭……
紀然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再低頭看看手指上閃閃發亮的戒指,脣角浮起一絲淺笑。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絕處逢生,更多的,是一絲幸運。原來這樣的自己,還會有人緊緊抓着不願意放手……只不過……她今生註定是要欠他……只能下輩子再還給他了……
嘆息落地,依舊無聲。只是心裡的某個地方,開始刺刺地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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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下班的時候,一個包裹快遞到旗翌晨的辦公室。他打開來檢查了一下,確定是自己要的,便小心翼翼地收起。
畢非煙費勁地探了半個腦袋在旁邊,看清那物件以後,驚詫地扯着旗翌晨的胳膊道:“說!你到底是誰!把真的旗哥藏哪兒去了?!他是絕對不會給女人買禮物的!”
旗翌晨額角的青筋猛然跳凸了一下,回頭冷冷剜了他幾眼,平靜道:“再不正經就給你扔到非洲去出差。”
畢非煙立刻噤若寒蟬地放了手,衝着那東西努努嘴道:“那是送給紀然的吧?”
旗翌晨微微一點頭,從衣架上取下西裝外套便要出門。畢非煙連忙擋在他身前問:“你對紀然來真的?”
“不可以嗎?” 旗翌晨白了他一眼,穿上外套出了辦公室。畢非煙有些激動地追在他身後高喊:“旗哥!我求你了!你要趕快搞定她啊!不然你光顧着出去泡妞老不加班,我都快要英年早逝了我!”
趕快?旗翌晨摁下電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要說急,這世上沒人比他更急着想要把丫頭拐回他身邊。只是,這是能急得來的嘛?
輕車熟路地來到醫院,推開病房門。裡面卻只有李念和陳阿姨。他衝小光頭道:“你媽媽呢?”
看見意料之外的訪客,李念忍不住高興地驚呼。“老闆你來啦!媽媽她出去了。”
陳阿姨趕緊起身搬了把椅子出來。“旗先生。坐。坐。紀然說你會來,所以出去買晚飯了。”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麼?旗翌晨淡淡地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出去多久了?”
陳阿姨看了看錶。“應該快回來了。”
話音剛落,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紀然拎着兩包吃的走了進來,看見旗翌晨坐在屋裡,便衝着他輕輕地笑了一笑,笑容裡帶着半點青澀半點嬌羞,像一罈深藏的酒釀忽然揭開了泥封,剎那間酒香微薰空氣微醉。
她以前……從不會那樣笑給他看。旗翌晨怔怔地望着她,好半晌才從喉嚨裡憋出一句話。“爲什麼把頭髮剪了?” 記得他見她的第一面,她是燙着妖嬈的波浪卷兒,渾身散發出一種嫵媚的氣息。而她現在的頭髮,正整齊地貼着耳垂,看起來利落乾淨得像個學生。本來年紀就不大,這樣的頭髮讓她顯得愈發的小了。
紀然對他的驚訝毫不意外,微笑着看了陳阿姨一眼。陳阿姨會意地拿起兩個飯盒,衝李念樂呵呵地道:“念念。走。我們去找你的小朋友吃飯去。” 李念高興地跳下牀,跟着幫兇走了。
待病房門關上以後,紀然微笑着坐到旗翌晨身邊,輕聲道:“因爲……我不需要再引誘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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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翌晨心裡慢慢盪漾開濃濃的暖意,忍不住伸出手把她的頭髮弄亂,淺笑道:“跟個假小子一樣。還是留起來吧。”
“嗯。” 紀然輕聲點頭。就當是還他的感情吧。只是,不到半年的時間,可以爲他留出多長的頭髮呢?正暗自想着,忽然有什麼東西晃過眼前。定睛一看。是一條項鍊,上面垂着一個漂亮的墜飾。
眼眶忽地有點潮,她咬着牙忍住淚衝他點點頭,旗翌晨便把項鍊戴到她的頸上,趁勢偷親了她一下。
墜飾筆直地垂在胸前,亮晶晶的花了人的眼亂了人的心。那,是一隻沙漏,正綿綿地往下滲着細沙。他,是要把時間,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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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小光頭入睡以後,旗翌晨開車把紀然載到銀白色的音樂噴泉廣場。據說,那裡是戀人的天堂。
牽着她微涼的小手走在蜿蜒的石板路上,身上披了一層薄而明亮的星光,靜靜微笑着的兩人,彷彿是相識了很久一般,彼此間雖無隻言片語,但是卻糾結纏繞着濃郁的情緒。
噴泉的水池裡,丟着大大小小無數個硬幣。旗翌晨在懷裡摸出一枚遞到她眼前。“要不要許願?”
紀然接過硬幣放進錢包,再貪婪地看着滿池白花花的錢,悄聲道:“我們晚一點再來。把硬幣都撈走。”
旗翌晨笑着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爆慄,輕輕攬過她的肩,將她脖子上的絲巾繫好。“小心着涼。”
紀然小聲說好,跟着鑽進他的懷裡取暖。不明白爲什麼他的身體可以跟小火爐似的,永遠燒得那麼旺盛?
廣場邊緣,商廈高掛的電視牆正播着這一季主打的流行歌曲。一曲播畢,主持人甜美地繼續娛樂播報。“本市最大的金融財團——亞金集團董事長之女清筱,於日前召開記者發佈會,高調宣佈將在本月的二十一號,也就是一個星期之後完婚。下面請看詳細報道。”
畫面切到記者發佈會的現場。紀然無意間地一瞥,竟看見了那張她以爲永遠都不會再見到的臉,正對着鏡頭笑得甜蜜幸福。就是說,那個人,他也回來了……
見她一動不動地盯着熒幕,臉色有些怪異,旗翌晨蹙眉。“你認識清筱?”
紀然輕輕搖頭,淡淡地道:“不算認識。我跟她有過兩面之緣。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是清家的大小姐。”
旗翌晨有些好奇。“是哪兩面?” 清筱唸的是貴族學校,而且依照她的生活軌跡,照理說不會跟丫頭產生交集。
猶豫片刻,紀然斟字酌句地說了:“第一面,是在我放學回家的路上。她坐着勞斯萊斯截住我,跟我說那個學生會主席根本不愛我。第二面,是在學校的畢業典禮上。那個學生會主席當着她的面跟我說分手,說他要跟她一起去英國念碩士。”
……
旗翌晨抱緊她,薄脣抿出一彎笑容。“世上像我這樣眼光獨到的人確實不多,所以,你應該要珍惜我。”
紀然嗤地輕笑出聲。“是臉皮像你這麼厚的人不多才對吧。”
旗翌晨並不反駁,輕挑起她的下巴,欺負地吻了上去。紀然閉上雙眼,依在他懷裡任他溫柔地給予。來來往往的人流路過時,都朝他們投來羨慕的眼光。
鬧市區的電視牆,只剩下清筱孤獨而美麗地唱着獨角戲。她身邊的座椅,一直空着。當記者問起新郎的時候,她甜甜地笑着回答:“梓笙還在爸爸的公司裡學習呢。我對金融不感興趣,將來要接手爸爸公司的,是他,所以不努力不行呀。”
誰都沒有發現,笑得溫柔可愛的第一財團家的大小姐藏在桌下的手正在不斷地顫抖。會如此高調地召開發佈會,讓他們的婚訊傳遍各個角落,只是爲了,讓那個人看到而已。
二十多年以來,她從沒有,如此地害怕過一個人,害怕到發抖的地步。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纔會贏。只是等死從來都不是她的態度,儘管害怕,仍還是要以顫抖之身追趕,只因爲,無法對他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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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翌晨和她分居的消息很快就被Justin手下的記者彙報了上去。儘管遠在國外出差,他仍是趕最近的一班飛機回了國。他自然不會想到,分開對那兩人來說,不代表疏遠,而是親近。所以當他找到紀然,想問明分居原因時,紀然藉口沒有心情談起傷心的事敷衍了過去,並請求他封鎖分居的消息。Justin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倍兒高興地就答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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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穩住了傳媒的因素,她和旗翌晨平靜地過了幾天小夫妻般的日子,但是內心深處,卻一直瀰漫着濃重的隱憂。旗母是嚴重反對他們倆的關係,可是到現在還是按兵不動。就算旗翌晨對她說過什麼,不過依照她的性格,肯定還是會找上門來要挾她離開的。而她到現在都沒有動靜,不能不說是很奇怪。另一方面,旗翌晨明知道是他母親要她離開的,可是到現在他卻對他母親那邊怎麼處理隻字不提,讓她頗有些費解。他和他母親談過了沒有?結果怎樣?爲什麼沒有半點叮嚀囑咐她的話呢?
疲憊地打了個呵欠,紀然揉揉微紅的雙眼,朝着醫院正門走去。朝陽的薄暉灑在身上,有一層淡淡的溫暖。
身後猛地傳來一陣短促尖利的汽車喇叭聲。回頭一看。緩緩搖下的車窗裡,旗母正端坐其中,語氣平淡地道:“上車吧。”
紀然淺笑着擡腕看了看錶。“我只能給你半小時。”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呢。
“足夠了。” 旗母眼神示意何伯,何伯便跳下車替紀然開了車門,自己候在車外。
“我已經在美國替你聯繫了醫院和住處。你帶着那孩子過去,和翌晨徹底斷了關係吧。” 旗母的語氣一改前日的威脅,反而溫和不少。
紀然沒料到她會忽然轉了態度,有些錯愕地看着她。“爲什麼不繼續威脅我?是不是翌晨跟你說了什麼?”
旗母微微動了動嘴角,迴避了她的問題。“美國的醫療條件比國內好很多,對那個孩子有好處。” 如果她真能傷害對她重要的人,她早就可以拆散她和翌晨了。只是她何嘗忍心。口頭威脅對她來說,已經是殘忍的極限了。
紀然眼波微轉,輕笑道:“不說那孩子只能換骨髓可以救,單說你能提供的條件,翌晨一樣可以爲我提供,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旗母誠懇道:“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你肯離開。”
紀然秀眉輕挑。“爲什麼?我就那麼配不上你兒子?”
旗母搖了搖頭,微嘆口氣。“旗氏是我丈夫畢生的心血。你的存在,有可能成爲旗氏遭受攻擊的把柄。我不想旗氏毀於一旦。”
紀然沉默片刻,輕聲說:“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希望你同樣可以理解我的心情。我喜歡翌晨,不想對他放手。我想就算是我的身份被揭穿,他都有能力可以平復一切。更何況,你根本就不用那麼擔心。那孩子很有可能撐不過冬天。我不會丟下他一個人在那個冰冷的世界。”
旗母震驚地望着她。輕言細語中,她的臉上始終保持着一種平靜的美,沒有半點對死亡的恐懼。猶豫片刻,有些不忍心開口,但仍是問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離開以後,翌晨的世界一片廢墟,到時候,他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