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好吃

薛綏神色複雜,望向薛月沉滿臉的緊張。

“其一,今日東宮在王府逞威,又逢公主突發疾症,王爺忙於應付,想來已是心力交瘁,哪裡還有那閒情逸致……”

“其二,王爺對我,戒心多於好感。”

“其三,即便王爺來了,我自會想法子讓他離去。”

薛月沉微怔。

見她脣角帶笑,只覺腦袋發矇,思緒全然亂了。

“即便王爺今日有所顧慮,未曾前來,可早晚總會來的。妹妹不願侍候王爺,是爲哪般?”

頓了頓,她緊張問:“你莫不是還惦記着那個顧介?”

薛綏輕輕搖頭。

“顧介何德何能,值得我惦記?”

“六妹妹,你要把姐姐繞暈了。”

要是可以,薛月沉也不想把丈夫推給旁人。

可淨空大和尚,言猶在耳。

除了讓薛六侍寢生子,她還能想什麼法子?

若是等到袁清杼先誕下王爺的長子,蕭貴妃和王爺的眼中,哪還會有她的容身之地?徹底失勢,對她而言,無疑是天崩地裂般的災難,只怕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

薛月沉急得眼眶泛紅,幾欲落淚。

“你是要急死我呀。快,你說清楚,到底爲何?”

薛綏沒有開口,慢慢牽起薛月沉的手,繞過那一架喜氣洋洋的織錦屏風,微微一笑。

“姐姐請看。”

她從前總稱薛月沉爲王妃,恭敬,也客氣疏遠。

可這聲“姐姐”,叫得極爲親熱。

待她緩緩褪下外衫,解開腰上束帶,薛月沉才親眼瞧見她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

她臉上的表情彷彿凍住一般,一點點隱去,面容僵硬得如同木偶。

慢慢的,驚愕的,眼眶泛紅,終至落下眼淚。

“六妹妹,姐姐竟不知你遭受了這般多的苦難……”

薛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攏上衣裳。

“都是過去的事了,姐姐不必介懷。只如今,一副殘破之軀,如何侍候端王殿下金尊貴體?”

薛月沉沒想到她身上會留下這樣多傷疤。

且十年過去,都未消散。

但只是詫異,並不算意外。

“我有宮裡御製的舒痕膏,回頭便差人送來……又或是王爺來時,妹妹將燈熄滅,只留一盞小夜燈照明……”

“姐姐。”薛綏微笑看着她,輕聲道:“王爺又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郎,如何瞞得住他?若是因此觸怒了王爺,反而得不償失。”

“那可如何是好?”

薛月沉心下又氣又惱。

氣惱自己事先毫無察覺,沒想到這一層。

更氣惱薛六明知故犯,不早些告訴她實情。

“妹妹不肯伺候王爺,爲何又要嫁入王府?”

聽她語氣已有惱意,薛綏不由低笑一聲。

“爲了大姐姐你呀……”

薛月沉滿心焦躁,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對她的話,一個字都聽不進。

“這可如何是好?六妹妹,你要害死我呀……”

薛綏彷彿看不出她的臉色,語氣輕柔地道:“在薛府,只有姐姐真心待我好,旁的人,從不曾將我看在眼裡。此番更是姐姐想法子將我從舊陵沼接回,免我再受苦難。姐姐放心,我不會覬覦姐夫,更不會讓姐姐爲難,我是來照料你的……”

她說得情真意切。

聽得薛月沉眼眶一陣泛紅。

“我知你這些年,過得不易……”

她回頭看向薛綏,喉頭幾近哽咽:“原本你有這體貼心思,姐姐該欣慰纔對。可不爲王爺誕下子嗣,你我姐妹在府裡,如何站得住腳?”

薛綏反問:“姐姐成婚十年有餘,是靠什麼站住腳的?”

薛月沉怔了怔,不知她爲何要問這個。

“自是王爺體恤,夫妻情分尚在。”

薛綏莞爾:“那姐姐還不明白嗎?您所倚仗的,不單單是子嗣,還有王爺的心意。若得王爺喜愛,有沒有子嗣,都會善待。若不得喜愛,即便生上十個八個兒子,也未必能留住王爺的心。”

薛月沉自然深知男人的寵愛至關重要。

可李桓那種涼薄的性子,他們夫妻不說貌合神離,多少也有些隔閡。

至少李桓從來不會對她敞開心扉,平日裡除了府中的日常庶務,從未有過一句交心交底的話。

沒有兒子,等她容顏老去,難道靠人施捨嗎?

薛月沉心裡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也沒有主意。

她瞧一眼薛綏年輕俏麗的面容,又稍稍安定了幾分。

“妹妹既已入府,先安心住下。王爺那裡,我們再想想法子。妹妹生得這樣俏麗,我不信王爺不喜愛……”

薛綏脣角微揚,突然拉緊薛月沉的手。

“旁人所生的兒子,哪比得上自己親生的好。”

薛月沉面色一僵。

又聽她說:“姐姐可知,我略知一些婦人求子的偏方?姐姐明日一早過來,我仔細給姐姐檢查一番可好?”

薛月沉瞳孔微震,“妹妹竟有這般本事?那偏方可信嗎?”

這些年她不知使了多少偏方,肚子裡就是沒有消息。

時間長了,這纔會死心……

薛綏對她的事瞭如指掌,聞言微微一笑。

“我既然來了,自然要助姐姐一臂之力。這個偏方不行,我還有旁的偏方,總能替姐姐解決麻煩……到時候,姐姐必定榮寵加身,得王爺青睞,我侍候在旁,也與有榮焉……”

薛月沉聽得心思活絡起來,臉色瞬間回暖。

生下端王嫡子,得夫君寵愛,她怎會不渴望?

但對成婚十年的薛月沉來說,這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便是在夢裡,她都很久沒有盼過了。

薛六卻說,可以幫她?

薛月沉半信半疑。

不料事情真如薛六所說,李桓未去檀秋院。

他書房裡的燈,一直亮到三更方滅。

小廝說,王爺沒去別處就寢……

薛月沉墜在心頭那口氣,慢慢沉下去。

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

這一夜,難以安睡的,並非只有薛月沉一人。

薛綏送走人,便讓如意備上筆墨,坐在窗邊挽袖而書。

小昭在一旁磨墨,看姑娘面色沉靜,心下有很多的疑惑。

“姑娘,你說公主會不會就此醒悟,不再喜歡駙馬呢?”

姑娘說要平樂衆叛親離。

可公主高高在上,未必能如姑娘所願。

“她是天底下最得寵的公主,換個駙馬不就得了?她不在乎,便傷不到心……”

薛綏沒有擡頭,手中筆也不停,隨口答她。

“平樂只會對駙馬更加愛慕,死心塌地。”

“這是爲何?”

“正因公主坐擁天下,纔會對得不到的男人,如此上心。當年,要不是陸佑安‘三請三拒’,不給平樂一點好臉,平樂未必會把他看得那樣金貴,非要他不可。”

小昭點點頭,又一陣用力地胡亂搖頭。

“不不不不,可怕可怕可怕!我纔不要那樣,我只對對我好的人好。比如姑娘……”

她說着,突然便伸手環抱過來,薛綏握筆的手微微一抖,墨汁便暈染了紙張。

她無奈地笑瞪小昭。

“那可未必。人心都是一樣的,總會把不甘的、屈辱的、求而不得的,視爲至愛……然後執着不放,困於泥沼。”

小昭撇嘴,“那他們是傻子唄!我只要傾心於我的人。”

薛綏微微一笑,將筆放下,拿起寫好的紙,輕輕地吹乾。

“得一人傾心相許,談何容易?無數人一生追求,尤不可得——所以啊,若有人事事合你心意,那你可要小心了,說不定他另有所圖。”

小昭似懂非懂,卻乖巧地倚在她身旁。

“我不愛旁人,就愛姑娘。我都聽姑娘的,不會上當!”

薛綏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她也不信什麼傾心相許,卻珍惜身邊之人。

小昭、如意、錦書,還有遠在舊陵沼的三位師傅,以及那些真心實意對她好的師兄師姐……

-

夜闌人靜。

兩個東宮探子在端王府一座空閒的偏房頂上,一動不動地趴着,胳膊腿兒痠麻得快沒了知覺,唉聲嘆氣。

“人都嫁了,爲何咱們還要守着?”

“說出來只怕沒人信,太子殿下竟派咱們保護端王的女人!”

“這倒黴差事,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爲了不被端王府的侍衛發現,他們避開映月湖,守在檀秋院偏房那一頭的漆黑夜瓦上,身子快僵硬成石頭了。

別的都不說,與當初在薛府監視薛六姑娘相比,如今這辦差的環境,是越發糟糕了。

“兄弟!”

突地,一個探子緊緊握住同伴的手臂。

“我發現異常了!”

他激動得直抖。

另一個探子趴過來,壓着滿心欣喜,雙眼炯炯地盯着那濃稠如墨的夜色中,安置的小院。

“哪兒呢?我怎的沒瞧見?”

“我看到野男人進了六姑娘的檀秋院!”

那探子一聽,倒抽涼氣。

“快,去稟報殿下。”

“別別別——”

另一個探子,用力拉住他的胳膊。

接着壓低聲音,帶着幾分不確定,小聲說道:“那野男人,看上去好像……似乎……大概……仿若……是咱們家太子殿下?”

“啊!像嗎?”

“有點像!”

“萬一不是呢?”

“萬一是呢?”

兩個探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咬牙,伸出手來“石頭剪刀布”,一致決定,壯着膽子靠得近些,仔細探個究竟,再做定奪。

-

萬籟俱寂,夜風清洌。

不遠處傳來的幾聲蟲鳴,在夜色裡顯得尤爲突兀。

窗邊的紗簾動了。在微風裡,輕輕地一蕩。

薛綏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頓,擡眼看小昭。

“你先下去歇了吧。”

小昭也不多問,微微躬身行禮。

“是,姑娘。”

她出門時,貼心地將房門合上。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再無旁人。

靈羽不知感應到什麼,在薛綏的木案上來回踱步,發出低低的咕咕聲,似是煩躁,又似興奮。

薛綏拍拍鴿頭,熄了燈,走過去將木窗的插銷推開。

伴隨着一聲輕笑,一道人影從窗外輕盈躍入。

“孤來瞧瞧,嫁了人的薛六姑娘,如何再似從前?”

薛綏不禁被他氣笑了。

太子爺的膽子,簡直大得超乎想象。

古往今來,無出其右。

且不說李桓是他的皇兄,今日又是她新婚的頭一晚,按民間說法,這是洞房花燭夜啊……

他卻來了。

他敢。

他是真不怕事大。

“瞧見了。殿下可還滿意?”

李肇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饒有興致地拿起她寫過的紙張。

只見那些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規規矩矩,行行對稱,就如同她本人一般嚴謹。

“百丈高樓,傾於微隙。”

“千里長堤,潰於蟻穴。”

“萬頃之林,焚於星火。”

“……”

“欲使人敗,先助其奢。”

“欲使人墮,先誘其貪。”

“欲使人禍,先鼓其躁。”

“欲使人辱,先驕其心。”

“欲使人亡,先讓其狂。”

李肇抿直了嘴脣,黑眸含笑。

“薛六姑娘字字珠璣,很合孤意。”

薛綏靜靜看着他。

這檀秋院,是薛月沉特意安排的。

離映月湖近,離李桓的住處也不遠……

“殿下,夜深露重,我也要歇了,您請回吧。”

若不是夜深露重,李肇還未必來呢。

他正了正木案上的紙張,捲起來,收入懷裡。

“利用完孤,便要趕走。薛孺人,何人教你這般行事的?”

李肇見她不應,淡然地扯了扯脣角,不僅不走,反而興致極好地打量起她的喜房來。

他本就生得挺拔頎長,房裡有不少雜物,還沒有來得及清理,李肇一走動便顯得擁擠。

薛綏皺起了眉頭,李肇猶不自覺。這裡瞧一眼,那裡摸一下,最後索性撩袍往喜榻一坐,拍出一堆花生、棗子、桂圓。

於是莞爾,從喜被上撿起一顆棗子,塞入嘴裡。

“好吃。”

薛綏:這人臉皮好厚……

李肇:好吃不過棗子,求下一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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