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高士奇隨駕北上。明珠與索額圖本是權勢相侔,互相仇軋。索額圖倚着多年惡名和康熙的容忍,終是兩語定罪,以‘議論國事,結黨妄行’之罪,被宗人府拘禁。
康熙四十七年,此行巡幸途中,剛滿七歲的皇十八子胤祄患了急性病,康熙十分焦慮。半日尋來太子,太子無動於衷。康熙心疼幼子,又憶起二十九年烏蘭布通之戰前夕出塞途中得病,令皇太子與皇三子馳驛前迎。胤礽到行宮看到父皇病容,絲毫沒有憂愁的樣子,康熙認爲這個兒子絕無忠愛君父之念,讓他先回北京。當年可說太子年幼,但在康熙心裡存了十餘年。更讓康熙確認太子不孝,不堪重用。
印象太深,讓康熙愈發失望,斥責太子身爲嫡長子,毫無兄長之範!
要知這幾年,隨着諸位阿哥皇子得力,太子胤礽十分惶恐。件康熙如此,太子胤礽對此憤然發怒,蠻橫頂嘴。天下最尊貴的父子不歡而散,麪皮不合。
待到啓程回京,又有說太子經常察看虛實之事。返京途中,康熙發現太子夜晚靠近他的帳篷,從縫隙向裡面窺視,便立即懷疑太子可能要“弒逆”。這件事也刺激康熙下決心立即廢掉皇太子。
這一回回京很快,風雨欲來,路途便有不少聞風而來的奏摺,盡是皇太子多年積累的罪名。
直郡王胤禔等皇子向康熙帝也隨之上報了太子的許多不良表現。如太子暴戾不仁,恣行捶撻諸王、貝勒、大臣,以至兵丁“鮮不遭其荼毒”;如截留蒙古貢品,放縱奶媽的丈夫、內務府總管大臣凌普敲詐勒索屬下等。
種種不仁的表現,都令康熙非常不滿。這些報告,有些是不實之辭,但是康熙深信不疑。最重要的是,他不僅爲太子的暴行所氣惱,而且不滿太子的越位處事。他認爲皇太子的行是:“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
種種惡名,康熙想起了索額圖。言說今胤礽欲爲索額圖復仇,結成黨羽。如此,又有禮親王昭槤說索額圖在獄中時,曾有‘客潛入獄饋飲食,及公伏法,客料理喪殮事畢,痛哭而去,不知所終’。索額圖的同黨多被殺,被拘禁、被流放。同祖子孫都被革職,其二子格爾芬、阿爾吉善被處死。康熙帝對索額圖一生所參與的重要軍政大事,除與沙俄在尼布楚的談判外,全面給予否定,並說‘索額圖誠本朝第一罪人也’。
眼見太子大廈將落,一言兩語所有好壞都成了康熙眼裡的罪證,蓋棺定論了索額圖,太子眼見着也不好過。
賦性奢侈、暴虐□□是其中大罪,結黨營私,兄弟情薄,亦是康熙所痛恨。行宮百官前諭旨允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稱不孝。大罪落下,太子在最疼愛的康熙的嘴裡幾十年積累化作了腥風血雨,斥他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上問曰:爾奏摺內、引戾太子之事爲比。戾太子父子間隔、不能覿面。朕於二阿哥、並無間隔。即拘禁處、朕常遣內監往視、賜物賜食。現今二阿哥顏貌豐滿。伊子七八人、朕皆留養宮中。爾何得比於戾太子之事。”
康熙下旨,禁足太子。不多日,廢黜的聖旨也下來了。
三十多年風光的太子爺一朝被廢,不可覬覦的儲位,一時成了一塊肥肉。一旦得到,就有了一朝君臨天下的機會。明爭暗鬥的局面,周然激化。
這一回只有直郡王,太子以及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更小的隨同。四貝勒並不知詳情如何,卻是一天天的冷了下來。
太子被廢,得寵數年的十三阿哥過愆甚重,被圈禁起來。秋冬時分,康熙爲了這些惱火太旺,以致病倒。誠貝勒,四貝勒及五貝勒三人同在牀側伺候康熙。
禾青猜是四貝勒遊說,不多時十三阿哥被放回府中。夾蜂道環境太差,只怕有人趁機行事,磨驕傲的十三阿哥幾回。十三阿哥對康熙的孺慕之情,照着那性子只怕不會說什麼。禾青念此特意讓三兒拿了藥膏出來,十三福晉兆佳氏接過後,感謝幾句忙不迭的趕回去迎接十三阿哥。
京城風雨瞬變,太子被廢,盛寵下的十三阿哥無端圈禁。四福晉連着數日敲打,雖說四貝勒沒有牽連,安然無恙。但是看着四貝勒黑沉的臉色,卻是誰都不敢冒犯。一時,府中倒是難得清靜下來。
不用禾青提醒,朝曦顯得謹慎許多。又有弘昫日日看着,倒是沒出什麼差錯。反而是府裡的女人們,若是有個什麼動靜,四福晉都要先行下手,將其壓下。顧忌如今的局面,四福晉都是溫柔的將人禁足。
康熙斥責四貝勒喜怒不定,禾青卻深知康熙自己纔是性情古怪。想到一出,是一出。四貝勒不敢觸起眉頭,都是孝順行事,絲毫不提近來之事。反是一向文雅的八貝勒胤禩,奉旨查原內務府總管、廢太子胤礽之奶公凌普家產後回奏後,朝廷之上皆對其讚頌稱道。
八貝勒向來不得寵,誰都說不清良妃和八貝勒是母憑子貴,還是子憑母貴。當然,很大成分是康熙好面子,興許是有人提起,康熙這才晉升了良妃,冊封了八貝勒。八貝勒爲人和善,雖是言詞謙謹,但眼中欣然,大方接受衆人讚揚,其中野心勃勃昭然皆知,可見是長袖善舞的人。
如此,正是種了康熙心頭的病。百官之前,康熙道,“凌普貪婪鉅富,衆皆知之,所查未盡,如此欺罔,朕必斬爾等之首。八阿哥到處妄博虛名,人皆稱之。朕何爲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稱道汝好,朕即斬之。此權豈肯假諸人乎?”
既是抹去了八貝勒此行功勞,又欲以刑罰封衆人之口。
“廢皇太子後,胤禔曾奏稱胤禩好。春秋之義,人臣無將,將則必誅。大寶豈人可妄行窺伺者耶?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黨羽早相要結,謀害胤礽,今其事旨已敗露。著將胤禩鎖拿,交與議政處審理。”
禾青就在府中,也能聽見一些童謠傳進耳邊。又有些流言肆意,更甚的是當日十四阿哥來貝勒府尋四貝勒。
不是禾青笑話,小肚雞腸。實在是十四阿哥對比八貝勒的情誼,遠不如嫡親的四貝勒。如今風雲將至,八貝勒遭此橫禍,禾青纔不信康熙是冤枉了人。就算康熙如今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模樣,也掩不過故作風雅下的野心。
“四爺如今不在府中,十四爺在正院?”
“四福晉請十四爺過去,只是十四爺不肯,說是等貝勒爺從宮裡回來,有要事要談。”三兒搖頭。
禾青眉頭微蹙,“這是要等到天黑不是?”
四貝勒這時候,誰都估摸不了他的行蹤。但有一點,皇上身子不適,四貝勒多數是要伺候着用了晚膳,乃至要歇下了才肯回來。禾青垂着頭,讓春夏近身,“你去廚房拿點易克化的吃食過去,就說四爺不定什麼時辰歸來,先填點吃的。忌諱思慮太深,又餓着傷了身子,不然四爺又要進宮跟皇上借御醫去。”
春夏一怔,擡眼瞧着禾青,抿了抿脣。
“去吧。”禾青擺了手,“你仔細着說,十四爺性子直烈,若是不得宜你便隔着門口說完走了就是。”
論理,女人不可碰朝廷之事。
但畢竟十四阿哥是以兄弟之名尋四貝勒的,說出去也只當是禾青多年恃寵而驕,狂妄罷了。
春夏點頭,恭順的退了下去。
三兒緩了口氣,“主子放心吧,春夏比我聰慧,看人眼色也是一流的。主子吩咐的話,定然辦的穩穩妥妥的。”
禾青牽強的勾了勾嘴角,她是怕春夏太穩妥,估摸十四阿哥打過來了,她也不會躲在門外傳話。只是這樣,十四阿哥傷了她的人,傳出去也當十四阿哥的得寵和性子來瞧。待到十四阿哥要給八貝勒求情,興許康熙當時覺得十四阿哥受他寵愛恃寵而驕,打板子做什麼都有可能。但翻過來只怕又覺得十四阿哥少年懵懂,性子真切,一切都是八貝勒手段誘人之錯,反而加倍的寵愛十四阿哥也不一定。
三兒只當禾青心思重,不敢多說。卻不知,禾青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摸着老虎的鬍鬚,提溜着小老虎去打老虎屁股。
當日春夏安然無恙,十四阿哥等了一會兒,終是進宮去給康熙請安。
四貝勒端着一碗湯藥,正畢恭畢敬的喂着康熙。康熙沉着臉,不肯四貝勒近身,“這樣臭的的東西,給朕拿開!”
“汗阿瑪,良藥苦口利於病!”四貝勒四平八穩,扭着眉又靠近一步。
康熙氣得臉紅,擡手指着四貝勒張嘴要說什麼,誠貝勒卻是笑呵呵的上前,“忠言逆耳利於行,汗阿瑪你就別嫌四弟的臉做藉口了!”
“等等,”五貝勒長眉輕佻,仔細的撥着手裡的蜜餞,絲毫不覺行徑與形象不妥,很是認真的尋了一顆大的,這才送到康熙的嘴邊,悠悠道,“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