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天夜裡竟然接二連三的來了好幾波賊人。也許是聞氏商號的名聲太大,所以想到聞宅裡分一杯羹的人便越多。
雖然護衛們武力高強,但也抵不住這些賊人的車輪戰。
到了深夜的時候,護衛們已經累到了極致,但他們不愧是沈御手底下的人,竟沒有一個人退縮或喊累。
“溫姑娘夜深了,您去休息休息吧。這兒有我和兄弟們守着就好。”
阿貴不知何時來到了溫婉身後,見她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便忍不住開口勸說道。
溫婉卻搖了搖頭,“你們上陣殺敵尚且不言累,我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哪有休息的資格?”
阿貴擰了擰眉頭,“可姑娘,我們再苦再累都是爲了護着您。只要您平安了我們的付出纔有意義。”
溫婉何德何能,竟然能讓這些人用性命拼死相護。
她心中感動,眼眶也禁不住微微發紅。
這還是第一天,誰也不知道如今宮裡是個什麼情況?
如果這種混亂繼續下去,那這個大宅被這些賊人攻破是遲早的事。
溫婉想到這裡,臉色便是一沉。
“阿貴,每一個人的性命都很寶貴,如果真到了需要做選擇的時候,你告訴兄弟們,並非一定要守着我,你們的命也是命。”
聞言,阿貴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姑娘……”
阿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溫婉擺了擺手,“別跟我講什麼忠誠那一套,人都得優先爲自己活着。如果你用性命護着的人,卻不顧你的生命,那你爲什麼還要護着她?”
愚忠,並不是一件值得讚揚的事。
阿貴不置可否的低着頭,沒有吭聲。
溫婉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轉身進了書房。
再出來的時候,溫婉手裡拿着一疊銀票。
他將銀票遞給阿貴,“這些你拿去分給兄弟們,他不在,就由我來代勞。你們既然是他的兄弟,那便也是我要照顧的人。”
這種像是在交代後事的做法,讓阿貴心中五味雜陳。
他握着銀票,許久沒有動。
溫婉嘆了一口氣,“我相信,如果他在這裡,也會跟我做相同的選擇。你們希望護着我,但我也希望你們平安。”
溫婉和阿貴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避開其他人,所以當一旁的護衛們聽見溫暖的話,先是愣了愣。
他們似乎沒有想到,一個女人,在生死存亡之際,竟然無懼無畏。
再之後,她又說希望他們平安,越發讓他們心生動容。
他們都曾經是邊城守軍,是跟着沈韻一起護衛邊疆的英雄,他們戎馬一生,也不過是爲了忠義二字。
他們對將軍忠心耿耿,正是因爲將軍把他們當兄弟,士爲知己者死,有溫婉這句話,他們的血就沒白流了。
阿貴拿着銀票走到護衛們跟前,將銀票分給了他們。
但沒有一個護衛接銀票。
阿貴見狀,便勸說道:“都拿着,這是聞娘子的一片心意。回頭要是我們渡過難關,大不了將這些銀票還給她。”
一衆護衛猶豫了一下,這才接過銀票。
他們默契地向溫婉拱手行禮,“我等,定護聞娘子平安。”
*
到了第二天中午,再次擊退兩撥賊人之後,護衛中便出現了傷亡。
死的護衛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圓臉小夥子,溫婉記得這是護衛裡最貪吃的那個,經常捧着一塊糕點坐在臺階上啃着,跟個小松鼠似的。阿貴用白布蓋上了小夥子的臉,“這小子無父無母,當初在邊城的街頭乞討爲生,都快餓死了,主子的錢袋掉在地上,他還撿起來還給了主子。”
“主子說,一個人在最艱難的境地,才能看出品性。所以主子才把他撿回了家。晃眼一過,也有十來年了吧。”
說着說着阿貴的聲音便有些沙啞,“主子還說等度過這次難關,便替他安置個宅子,再討一房媳婦。”
“沒曾想,這小子命苦,到底沒有等到那一天。”
寥寥幾句話,便闡述了這個小夥子的一生。
溫婉說不出心頭的滋味,只覺眼眶酸澀得厲害。
人已經死了,便什麼也沒有了。
天快黑了,阿貴帶了兩名兄弟,將小護衛的屍體暫時安置在柴房。
他們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又一波賊人已然殺到。
疲憊、麻木、睏倦,還有對死亡的恐懼,折磨着院子裡剩下的所有人。
包括溫婉。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生出一股子後悔。
她本是想留下幫襯沈御一把,卻連他的面都沒見上就要死在這宅子裡,她留下是不是做錯了。
是她,自不量力了。
眼看又一名護衛倒下,連阿貴的胳膊也受了傷。
溫婉覺得這一波賊人的襲擊,他們興許是扛不過了。
正當宅子的大門被賊人攻破,溫婉已經做好了勇敢赴死的準備,突然間馬蹄聲響起。
溫婉擡眸看去,就見一行人舉着火把和長劍奔馳而來。
爲首的正是沈御。
那一刻,溫婉突然身體一軟,跌落在地上。
“他回來了。”
她便終於有了軟弱的機會。
沈御帶着幾十名兄弟殺回,這些趁火打劫的小賊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一個來回就被殺得四處逃竄。
沈御沒有下馬直接停在溫婉的面前,他彎腰扯住溫婉的胳膊,猛的一拉便將她拉上馬背。
“我們得馬上去嘉柔公主府。”
溫婉一怔,“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一騎,策馬往前狂奔。
馬背上,沈御匆匆解釋了幾句,“帝京護衛營裡很多人都生了病,大夫說他們是傷寒,但治療了許久都不見起色。”
“有人在熬藥的時候發現藥材變質,懷疑是更換了皇商之後,以次充好,所以他們才偷偷的來我們商號買藥材。”
“我藉口送藥材過去,順便偷偷帶人探查,發現護衛營裡的人,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溫婉大驚失色,“在這種關鍵時期,帝京護衛營被投毒?”
“是啊,”沈御的臉色也很沉重,“在這種關鍵時期,所以這必定不是巧合。更有意思的是,你可知新換的皇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