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的氣氛,凝滯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溫婉目光犀利的盯着閔茲,冷笑道:“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還是說……這個問題的答案,讓閔先生無法回答?”
閔茲心虛的低了低頭,復又咬牙硬着頭皮說:“溫姑娘,你一定要相信殿下。”
“當初你離開以後,我把你臨走時提出來的要求告訴了殿下。”
“你說,希望漠北人對待俘虜時,不再有‘兩腳羊’這種東西,這兩年來,殿下便大刀闊斧的殺了不少圈養兩腳羊的貴族。”
“殿下爲了實現對你的承諾,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因爲這件事,漠北貴族派人暗殺他的次數都不下十次。”
閔茲越說越激動,“這些話,我本不願與姑娘多說。因爲我不希望殿下和您之間再有過多牽扯……”
“我老了,膝下無子,儘管我只是殿下的一個幕僚,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是把殿下當了半個兒子的。”
“我不希望你和殿下有牽扯,但,我也不允許你踐踏殿下!”
一席話,閔茲從起初的懇切,到最後的義憤填膺,看得出,他是真的一心在替溫恩着想。
看似幾句話就講完的經歷,可這幾句話背後的兇險和付出,又豈是用語言就能描述完全的?
溫婉的心臟禁不住陣陣抽痛。
她慌張的喝了一口水,壓下心頭的煩躁不安。
恩恩啊恩恩,哪怕你權利滔天,爲何,爲何骨子裡還是那個傻里傻氣,爲了她一句話就拼了命的少年?
閔茲重重一聲嘆息,又道:“溫姑娘,即便和談不成,殿下也不會傷害安定王。因爲,當初在山洞裡,他看見了你拼死救安定王的情形。”
“你用命救下來的安定王,殿下便不會傷他。”
兩年的時光,匆匆而過。
她帶着燕綏在小鎮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卻不曾想,在那一方小小天地之外,有太多太多的人在生死邊緣掙扎。
在這一刻,她竟然有些懷疑當初的抉擇。
她錯過的,何止是他們兩年的時光?
她錯過的,還有無數次改變局勢的機會。
如果……如果當初她不是躲得那麼遠,如果……她站在沈御身邊,又或者站在溫恩身邊,是不是就有機會救下更多的人?
可她到底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啊。
溫婉突然的沉默,讓坐在她對面的閔茲心頭難安。
“溫姑娘……”閔茲喚了她一聲。
溫婉這才緩緩擡頭,眸中泛着盈盈水光。
她哽咽的說:“我信恩恩。”
閔茲這才鬆了一口氣。
溫婉還想再問一問和談的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山洞外,響起了一個侍女的聲音。
“閔大人,殿下進山谷了。”
殿下?
溫恩?
溫婉眼神發亮,本能的就站起身,可剛走了兩步,就被閔茲扯住了胳膊。
“溫姑娘!”
閔茲沉聲道:“你以爲,一旦殿下見到你,還會放你走嗎?”
“你仔細想想,兩年前,你用了費了多大的功夫,才離開了這些是非紛爭!”
閔茲的話,如當頭一棒,瞬間驚醒了溫婉。
溫婉突然失去了往外走的勇氣。
閔茲將侍女喚進來,看了一眼還在失神的溫婉,又將侍女面上覆的黑紗取下。
“溫姑娘,戴上黑紗,先避一避吧。”
溫婉指尖顫了顫,到底還是接過了閔茲遞過來的黑紗。
她戴上面紗,在侍女的引領下,低着頭往外走。
*
一匹快馬,在漫天煙霞之中疾馳而來。
棱角分明的青年,臥在馬背上,一手拉緊繮繩,一手揚起馬鞭。
馬鞭落下,駿馬一聲嘶鳴後,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揚起的塵沙映襯着煙霞,徒然增添了一抹朦朧的美感。
溫婉避在角落裡,微擡眼眸,遠遠的看向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兩年不見,溫恩早已沒有半分少年的青澀,如今的他,像是經過風雨磨礪的山峰,堅毅、果敢。
真好。
溫婉在心裡感嘆了兩個字,嘴角不自覺揚起笑,一雙眼睛卻禁不住有些微微發紅。
馬背上的青年沒有注意到,角落裡有個戴面紗的女人。
他由遠及近,快速從她面前經過。
溫婉目光追隨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翻身下馬,快步走進閔茲所住的山洞。
他的背影消失不見,溫婉身旁的侍女才咳嗽兩聲。
“姑娘,我們走吧。”
溫婉回過神,粗聲粗氣的應了一聲,這才重新跟上她的腳步。
*
山谷中炊煙寥寥,空氣中很快漂浮着烤肉的香氣。
侍女送溫婉從後門進入屋子。
侍女剛走,前門就響起了敲門聲。
溫婉關上後門,又將遮蔽視線的簾子放下,這纔去開門。
門外,一名禁軍沉着臉,“怎麼開個門這麼久?”
溫婉羞澀的笑了笑,對他比劃了一個睡覺的姿勢。
那禁軍往屋子裡掃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這才說:“將軍讓你過去吃飯。”
溫婉連連點頭。
這一排臨時的小木屋隔得很近,溫婉出門往前面走兩步就到了何擎所在的屋子。
何擎坐在一張虎皮椅上,面前擺着一盤切好的烤肉,烤肉邊上,還有一壺酒和兩個杯子。
其他幾個禁軍坐在一邊,倒沒有他這麼講究,直接拿着小刀在一隻烤乳豬上片下肉就開吃。
何擎見溫婉到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夫人請坐。”
溫婉有些忐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身份卑微,不敢坐。
何擎看出她的意思,笑道:“夫人真是深藏不露,就你那手呼風喚雨,就比欽天監的大師還厲害。”
“本將軍很是佩服,還望夫人給個薄面,指點一二。”
溫婉嘴角一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
宮裡的貴人們極其看重欽天監,不就是欽天監能祈福、避禍?
現在,溫婉表現出的能耐,比欽天監的師傅還強,她若是能爲他所用,那不是如虎添翼?
何擎這種上位者,最會籠絡人心。
即便是一個啞巴農婦,只要有利用價值,他都捨得放下身段來結交。
溫婉想了想,這纔在他的對面坐下。
何擎將烤肉推到她面前,又親自替她倒了美酒。
“夫人,咱們邊吃邊聊。”
何擎態度溫和的問:“不知夫人是師承何人?是在何處學的這呼風喚雨的手段?夫人門中,可還有其他的師兄弟?”
說是邊吃邊聊,這還沒讓她吃上一口呢,就迫不及待的追問到底。
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