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趕路,夜晚露宿。這樣漸漸來到山東德州府平原縣。
閒夢遠,南國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
天色漸漸暗下來,夕陽染紅了天際,像絢麗的錦緞,又像無邊的潑墨。紀瑾瑜鬆開手,雕花車窗上繡着竹報平安的錦簾就落了下來。只看江南景色好,不知何處是吾鄉!對前途的不明讓紀瑾瑜的心情漸漸暗了下來,沒有了剛剛出門的喜悅。連愛說愛笑的湘月,也因爲思念家鄉,情緒也變得低落了很多。
暮色四合,他們還在路上。因爲走了幾條錯路,導致他們現在沒能到達城鎮。一行人在空曠無人的馬路上尤顯得寂寞。最後紀瑾瑜做主,不必連夜趕到城鎮,就在這官道旁邊找一個村莊,在村戶家中住下。
張嫂是平原縣下馬村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村婦,她的生活平靜而繁忙。雖然跟別的村戶一樣靠在種田養家餬口,但是他們家卻比別人富庶的多。原因無他,就是因爲他們家靠近平原縣的官道,這是由南方到平原縣的必經之路。他們家在路上擺攤,後來還做起了過夜住宿的生意。來往的商旅要是晚上來不及趕到縣城,就可以在他們家住下來。
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傍晚,打前面來了七八隻馬匹,和一輛馬車,張嫂就知道是生意來了。打馬上下來一個圓臉的漢子,張嫂笑容滿面迎了上去:“幾位大爺,天黑了不好進城,就在這裡歇歇腳,好好休息一番,明早再進城不遲!”
她說的話乾癟癟的,卻鄉音樸實,笑容親切,看着倒比那些伶牙俐齒的人要舒服的多。
圓臉的漢子正是紀瑾瑜其中的一個護院,名叫李壽。因爲有功夫底子在,所以被大太太派來送護紀瑾瑜。他馬上跟張嫂攀談,想給紀瑾瑜找一個舒服的住所。
鄉村野戶,哪裡能像城裡正兒八經的客棧那樣舒適,設備齊全!不過是幾間簡單的毛坯房罷了!
張嫂見李壽皺了皺眉頭,她立馬說道:“雖然只是簡單的毛坯房,但是這附近在只有我們家能住了。您要是繼續往前走,可沒有住的地方了!”
李壽有些踟躇不定,張嫂就一直陪着笑臉,希望客人能夠住下。她說的也是實話。
就在張嫂以爲這比生意做不成了的時候,突然從馬車裡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這位嫂子說的對,天色已晚,不適合繼續前進,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
李壽聞言說道:“是,三少爺!”
張嫂子聞言高興極了,立刻讓人去準備房間。自己則候在一旁等待客人下馬下車。
就在此時,車簾一動,就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公子,那小公子生的粉雕玉琢,煞是好看!
張嫂子嘖嘖嘴,這大戶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樣,這模樣長的比姑娘都好看。
誰知道那位小公子後面,竟然還跟着一位玉面公子!這玉面公子比前面那個小公子稍微年長一些。
前面那位小公子已經讓張嫂子開了眼界,誰知道後面的這位玉面公子竟然比前面的那位小公子還要漂亮,就是戲文上說的什麼“肌膚勝雪,面若桃花”也不過如此了。
張嫂子這下子可看直了眼,打心眼裡愛也愛不過來。前面那位是三公子,那年長的玉面公子莫不是二公子嗎?
只見那位小公子扶着那玉面公子下了車:“三公子,仔細腳下!”
張嫂子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玉面公子纔是“三公子”,前面的小公子不過是小廝僕人。乖乖,大戶人家果然氣度不凡,公子哥生的比千金小姐還俊,連手底下使喚的小廝都這樣好看。
張嫂子不敢怠慢,將貴客引到房中。
這玉面三公子不是別人,正是紀家三姑娘紀瑾瑜。雖然女子也可以外出,爲了安全方便起見,紀瑾瑜還是扮了男裝。
這一路卻是人困馬乏,李壽他們去了別處休息。湘月就打了水給紀瑾瑜淨面:“姑娘,這裡沒有地方沐浴,只能洗洗臉。姑娘也累了一天了,您坐着別動,好好歇一歇。”
負責照顧紀瑾瑜起居的婆子聽湘月這樣說,倒也不好拿大:“姑娘您坐着,我去給您燒點水。雖然不能洗澡,洗洗腳也可以解乏。”說着她推門出去了。
坐了一天的馬車,雖說不用自己走路,紀瑾瑜只覺得渾身的架子都要墊散開了。她也不說話,任由湘月服侍她洗臉洗手。
紀瑾瑜剛剛洗了臉,就聽見門外傳來李壽沉穩的聲音:“少爺歇下了嗎?”
湘月回道:“還沒呢!李大哥,您有什麼事嗎?”
李壽沉默了一會說道:“是這樣的,兄弟們在路上跑了一天,累倒是不覺得累,就是全身都是土灰。聽張嫂說,這村後有水塘……,兄弟們想去洗個澡。還請姑娘示下!”
自己做馬車,那些人卻是要騎馬的確比自己更累一些。路上跑了一天,洗個澡的確是即放鬆又舒服。紀瑾瑜聽了說道:“你們去吧,告訴大家小心。天色晚了,要注意安全。”
李壽自然是喜不自勝:“多謝姑娘!”
李壽剛走沒多久,就聽呼啦一聲門被推開,跑進來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男子。紀瑾瑜還來不及驚呼,就見那男子已經健步如飛跑到她面前,一下子掐住了紀瑾瑜的脖子。
湘月早嚇得腿都軟了,她驚叫着大喊:“你是什麼人?快放開我們家姑娘!”
紀瑾瑜也嚇得不知所措,她的脖子被掐的很緊,只能艱難地開口:“壯士,您要是要錢財,儘可以拿去。我的護衛就在旁邊,要是驚動了他們,一會您就是拿了錢財也不好脫身。還請壯士……”
她話剛落音,就聽見呼啦啦一陣腳步聲,十來個帶刀的官兵已經衝進房間。
官兵衝進來的一瞬間,紀瑾瑜只感覺到卡在脖子上的那隻手又緊了緊,只掐得她幾乎要暈過去。
湘月一見官兵來了,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官兵來了,兵大哥你們快救救我們家姑娘,我們家老爺是京城督察院侍郎,你們救了我們家姑娘一定重重有賞……”
那十來個官兵聽了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是好!
湘月一見衆人無動於衷,忙拿過旁邊的包袱:“你們看,這是我們家老爺的名帖。”她說着,從包袱裡拿出一張名帖。那些官兵一看,就知道十有八、九這個小丫頭說的是真的了。
本來那些官兵還敢衝上去與那男子廝殺,這下子真的變成了投鼠忌器,不能輕舉妄動了。
鉗制着紀瑾瑜的男子看見了官兵的顧忌,於是就鬆了鬆手,讓紀瑾瑜舒服一些。可不能把這個小姑娘掐死了!
紀瑾瑜這才覺得又能正常呼吸了。
“快些讓開!”那男子大喊一聲:“不然,我就掐死她!”,說着他作勢用了用力。
湘月被嚇得沒了主意,帶着哭腔說道:“快讓開,你們快讓開。”
那幾個官兵互相看了一眼,交換了神色,這才慢慢讓開。
那男子鉗制着紀瑾瑜慢慢退到門口,喊道:“將所有的馬都趕走,只留下一匹馬,然後,你們退遠一些!”,那幾個官兵遲疑了一下,那男子又大喝一聲:“快一些!不要耍花招!你們想想看,是抓住我這個不太重要的人去邀功重要,還是被上峰責怪丟了官職重要。這可是官小姐,弄不好你們是要掉腦袋的!”
那幾個官兵聽了不敢耽誤,按照那男子說的只留下一匹馬,將別的馬匹全部驚走!
那男子鉗制着紀瑾瑜一步一步退到馬棚旁邊。然後迅速拉着紀瑾瑜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肚子,往馬後臀上用力一拍,馬兒就揚蹄飛快向前跑去。
聞訊趕來的李壽等人只看見馬蹄濺起的灰塵。
就在此時,另外一匹馬追着前面的那一匹馬飛快地跟上去。
李壽等人這才反映過來,跟着官兵徒步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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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是一個身穿青色直裰的少年,那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這個少年從江蘇趕往盛京,路過此處,正看到那男子劫持着一個粉面玉容的公子。他雖然不會無故起善心,但是想着自己習武多年,如果見死不救,那他與那些狼心狗肺冷血之徒無異了。怕驚動歹徒,他就一直隱在一旁,此刻他正奮力加快速度,力求能快點追上那匹馬。
那歹徒不敢走官道,剛跑出來就順着鄉野奪路而逃。後面竟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有人追上了來,那歹徒一回頭一隻冷鏢射了過來。月光下,只見泛着冷光的鏢一閃,就被後面的青衣直裰少年一把接住。這手法極快極準,那歹徒一見大驚失色,不由奮力抽打馬身,企圖甩開後面的那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