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 二老爺紀漢任滿,帶着二房的雙胞胎兒子紀慕炎、紀慕允回京述職。
這下子紀府全家上下聚集一堂,一連熱鬧了好幾天。
顧氏還沒有來得及安排相親, 紀瑾瑜卻病倒了!
紀瑾瑜年幼的時候落過水, 受了不少的驚嚇, 昏迷了好幾天才清醒。最後, 也是將養了兩個多月才痊癒。顧氏疼愛女兒, 所以從小就湯湯水水滋補着,而紀瑾瑜自己也稍微懂得一些養生之道。所以,相對與同齡的女孩子, 紀瑾瑜長得高,發育的也好。因爲身子底子很不錯, 所以鮮少生病。
這一病卻既無性命危險卻又來勢洶洶!
一開始只是昏昏欲睡, 做事情提不起精神, 整日都懶洋洋的。她只道是累着了,便推掉手上的事情, 歇了幾天。誰知越歇越嚴重,不僅頭暈目眩,而且不思飲食。
這下子嚇壞了顧氏,忙延請了老先生來家中號脈、診斷之後,說是憂思過慮導致血虛症, 不是什麼大病, 只要服幾劑藥就可以了。
不過兩幅藥, 紀瑾瑜便有了胃口, 整日只說想吃魚肉, 顧氏見女兒病情好轉,自然什麼都答應, 雞魚肉蝦就沒有斷過。
一病剛好又添一病,紀瑾瑜恢復了精神,不再昏昏欲睡,臉上卻長了許多紅色的小疙瘩。開始只是幾個,後來卻越來越多,整個臉上都是。這些小疙瘩會慢慢長大,長到一定程度不會潰爛,而是會慢慢縮小,直到消失不見。可是這裡的剛剛縮小,別的地方又長了出來。
紀瑾瑜一張細膩白皙的臉蛋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一連換了幾個大夫卻都未見效。
大夫診斷不出結果,服了要絲毫不見效果。只能開一些散熱去火的方子,讓紀瑾瑜慢慢服用。又叮囑不要外出,不能見了寒風之類的話。
所以,紀瑾瑜便一直在桂院沒有出去,飯是下人端了送進來的。到了除夕,全家聚集一堂,紀瑾瑜是唯一一個沒有到的。
這樣一來,不僅顧氏着急,整個紀府除了二太太黃氏,所有的人都非常擔心。就連已經出嫁的紀瑾玥也帶了幾瓶名貴的藥膏回來探望紀瑾瑜。
紀慕遠還託同窗請了太醫院的聖手姚一針來,照樣沒有看出效果!
姚一針雖然醫術了得,卻擅長的是鍼灸。對於過敏這樣的症狀卻並不瞭解。
沒錯,就是過敏!
這一場“病”從一開始就是紀瑾瑜自導自演的。她前一世對當歸過敏,若是單獨吃還沒有什麼,只要吃了當歸之後,再吃魚蝦,臉上立馬就會長小紅疙瘩。
前面昏昏欲睡,不思飲食,不過是個引子,就是爲了能吃上當歸,然後試試這輩子是不是也會過敏。沒想到,還真的過敏了!
“……三姑娘這麼好的孩子,怎麼會得上這樣奇怪的病?真是令人擔心!”,聞太太聽說紀瑾瑜病了,過了正月十五,就親自來紀府探望。
紀瑾瑜泡了新收集的梅花雪水給她泡茶吃!
見了紀瑾瑜說話做事落落大方,心中十分滿意,直拉着紀瑾瑜的手誇讚個不停。
待紀瑾瑜解開面紗,直嚇得她目瞪口呆,一把丟開紀瑾瑜的手,口中連連說着:“怎麼這麼嚴重?”,說着又想到自己剛纔拉着紀瑾瑜的手說了半天話,忙不迭地問顧氏:“三姑娘這個毛病不會傳染吧!”
她臉色發白,手下意識地在衣裙上搓了幾下!
顧氏見了,臉就耷拉了下來。
聞太太這才反映過來:“我是說,三姑娘這樣的人才,得了這種怪病,真是可惜!”
紀瑾瑜放下面紗,扯了扯嘴角,可惜什麼?是可惜自己生了這樣的病,還是可惜因爲這樣的病而要放棄這段親事?
顧氏見她本來對紀瑾瑜十分滿意,心中也十分高興。沒想到,待聞太太看到紀瑾瑜面貌之後滿臉駭然,好像紀瑾瑜是凶神惡煞一般,心中十分不恥她的爲人!怪不得,聞先生要將她留在老家了!
聞太太命丫鬟將禮品送上:“三姑娘在病中,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這點子人蔘便給三姑娘補補身子吧!”
顧氏本來就看不上聞太太那腿腳有毛病的孃家侄,只是因爲紀瑾瑜是二嫁,現在臉上又長了東西,所以對聞太太便存了幾分期盼。希望聞太太能看到紀瑾瑜爲人端莊,處事大方,而忽略掉紀瑾瑜臉上的東西。
沒想到聞太太見紀瑾瑜臉上長的東西之後,態度立馬轉變了。這讓顧氏大失所望,心中也存了幾分氣憤。
待她看到禮品之後,就更生氣了,說起話來就不再像原來那麼親切:“您是瑜兒的長輩,能來看我們家瑜兒,就已經十分難得了。哪裡還能收您帶來的東西,這不是要折小一輩的壽嗎?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們瑜兒哪裡能收?您還是收回吧!”
花梨木祥雲八仙桌上,放着核桃木雕着五隻蝙蝠的盒子,盒子上面是鏤空的,鑲着一塊光潔明亮的玻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盒子裡面放着一株上好的人蔘,看粗細估計有五六年的時間了。雖然不算極品,但作爲禮物送人,也十分體面了。
除了人蔘,那核桃木五福盒子,也十分景緻難得。二者加在一起,也算得上價值不菲了!
這麼貴重的禮物,現在纔拿出來,不過是想探一探虛實,想知道紀瑾瑜的臉究竟怎麼樣罷了!
若是無傷大雅,她此行自然是爲了議婚來的,那時候拿出來的不是禮物,而是寫了生辰八字的名帖。
若是病的嚴重,便拿着禮品作爲補償!
這個道理,顧氏如何不知!所以這禮品拿出來,不僅沒有平息顧氏心中的氣憤,反而是火上澆油,讓顧氏更生氣了。
聞太太也知道自己得罪了顧氏,見顧氏生氣,她心中也是一突,但是轉眼又想:顧夫人也太過小氣了!我不過是來看看,難道她們家姑娘就賴上我們家了!真真是豈有此理!
“夫人,我說句不好聽的話,您可千萬別見怪!三姑娘病了這麼久,一直不見起色,我孃家侄可是一流的人品,就是膽子小。三姑娘這個樣子,就算勉強做了親,我侄兒恐怕也不敢近了三姑娘的身。夫人,您是見過世面的人,這點道理應該懂得吧!”
顧氏一聽,氣得七竅生煙,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無禮的人!頓時也顧不得聞先生的面子,騰地一聲站起來,指着桌子上的禮盒道:“聞太太孃家侄天上人間絕無僅有,我們紀家不敢高攀,您的禮物我們不敢收,也收不起!”
聞太太卻好像沒有聽出顧氏話中的言外之意,嘆氣說道:“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若是我們家老爺知道了,只會怪我不會辦事了。夫人,您這不是讓我爲難嗎?”
她臉上的表情很是爲難!一幅責怪顧氏不通情理,故意刁難她的樣子。
顧氏一聽,氣得心頭直哆嗦!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只那眼睛瞪着聞太太。
跟顧氏來往的這些夫人,有的刁鑽、有的言語潑辣、有的難纏,但是全都顧及着臉面,像聞太太這樣沒有頭腦盡得罪人臉皮又厚的,顧氏是第一次遇到。難怪她不知道怎麼接聞太太的話!
對付這樣的人,就要比她更無顧忌纔是!
紀瑾瑜忙上前一步,笑着對聞太太說道:“太太這是跟您說笑呢!只是聽說您孃家侄腿腳上不方便,許是平時也要長長備着藥的,所以就沒有收。”
沒想到本來大方和氣的紀瑾瑜開口就說出這樣的話來,聞太太聽了立馬瞪圓了眼睛,像一隻氣鼓鼓的□□!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見聞太太臉色激憤難遏,紀瑾瑜忙又說道:“瞧我,不會說話,您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這麼珍貴的東西,按說我們不能收。只是您既然送來了,我若是不收,倒顯得我們不通人情世故了。這人蔘的確是上品,我先收着。若是您家侄要用了,您跟我說一聲,我派人給您送回去也是一樣的!”
說着,將裝着人蔘的核桃盒子拿起來,交給身後站着的陽春,諄諄叮囑:“可要收好了!說不定過幾日聞太太那邊還要用的!”
坐在椅子上的聞太太哪裡還能坐得住,她氣得面色鐵青,幾乎是咬着牙說道:“我來了也有半日了,夫人跟姑娘事情多,都忙,我就不叨擾了!”
紀瑾瑜語笑嫣然地留客:“怎麼不多坐一會?我讓廚子燒幾個拿手菜?您是北方人,肯定沒嘗過我們南方的菜!”
那笑容直刺得聞太太眼睛疼!
聞先生是家中獨子,一人肩挑兩房,娶了兩個太太不分大小!先前的聞太太姓於,是聞先生青梅竹馬的表妹,與聞先生感情很好,一直陪着聞先生走南創北!眼前的聞太太姓馬,是地主家的姑娘,一直在家中照顧老人。因爲於氏太太病故了,這纔有機會到盛京來照顧聞先生。
顧氏這才反映過來,暗呼一聲:糟糕!女兒看着大方可親,卻是個順毛驢,若是觸到她的逆鱗,什麼樣的話她都能說出口!保管讓你又生氣又只能忍着。
今天所見所聞,足以證明聞太太不是個好想與的人,若是惹毛了她,將女兒的病傳出去,通過她的嘴,指不定要傳成什麼樣子。到時候女兒豈不是更難說親!
想到這裡,她懊悔不已!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更何況是不如小人的長舌女人!
她忙上前一步,瞪了紀瑾瑜一眼,補救地說道:“聞太太家中富庶,什麼東西沒見過,哪裡用得着你在這裡獻寶?況且人家家裡一大家子人,今日能來看你已經十分難得了,你怎麼能讓聞太太爲難?”
說着親自送聞太太到門口:“謝謝您今日過來,還帶了藥材,等瑜兒好了,再讓她親自上門道謝!”
送走了聞太太,顧氏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在,聞太太來盛京不久,認識的人不多。現在只能希望聞太太看在兩家的份上,不要將此事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