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
沒過幾天,便有第二個人上紀府求親!
來的不是別人,是範氏孃家嫂嫂張氏,她是替她姨母西平侯夫人前來求親。提的人是西平侯最小的兒子薛博文。
兩家是姻親,顧氏又是長輩,因此跟張氏話說的也很開,並沒有像鎮北侯大奶奶容氏那樣文雅客套。
張氏說明了來意,又笑着說:“妹妹的人才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若對方太差,我絕對不敢上門。我這個表弟模樣才華皆是不俗,伯母有事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西平侯薛家顧氏也是聽過的,薛家祖上也是武將,到了如今幾個子弟皆是文舉出身。西平侯與他夫人很是恩愛,膝下四子皆是西平侯夫人所出,並無通房小妾。西平侯寄情山水,並不熱衷仕途俗物,很是閒散。
家庭簡單,沒有小姑;是幼子,往往最的父母疼愛,且不用承擔家族庶物;一母所出,上面兄長也會對這個幼弟拂照有加。
光是這些,就讓顧氏有幾分心動了。她端起茶,望向範氏的目光就帶了幾分滿意,對張氏也親切有加。
這一次卻是相談甚歡,賓主相宜。最後雙方約定於臘月初七去盛京東郊的廣雲寺見面,再做進步一詳談。
紀瑾瑜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大致明白,若是沒有問題,自己的婚事便是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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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七這一天,早上起牀的時候天氣本還晴朗,到了顧氏與紀瑾瑜出門的時候,天空漸漸布了些陰霾。
顧氏皺皺眉,吩咐五福拿了件大毛衣裳。
紀瑾瑜怕冷,從蘭桂院出來的時候就穿上了大毛衣裳,而她身後的湘月手中拎着的包袱裡面還有一件備用的大氅。
看着女兒裝扮一新,白淨的小臉在大毛衣裳的襯托下,精緻的五官更顯明豔動人。因爲帶着棉手套,耳朵上帶着兔毛的耳護,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的,給紀瑾瑜平添了幾分的嬌憨動人。
顧氏笑的驕傲,她的女兒,這般的才華容貌,只要願意,足以抓住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的心。
雖說只有紀瑾瑜、顧氏與範氏三個女眷去廣雲寺上香,但是紀府幾乎是出動一半的人手。
紀瑾瑜身邊伺候的湘月、踏月,顧氏身邊的吳媽媽、媳婦子五福、小丫鬟雙喜,範氏身邊的大丫鬟冬雪,小丫鬟冬草。連帶着三架馬車各配一個馬伕,兩個護衛,四個身強力壯的護院,一行人林林總總算下來也不少了。
因爲去的是東郊,所以較平日在城內又格外小心些!
因着天氣冷,這一路上也沒有什麼景緻可看,紀瑾瑜就靠在馬上的迎枕上休息閉目養神。坐在她對面的顧氏不知道在思量什麼,也是安靜不語。
馬車搖搖晃晃,紀瑾瑜起的又起得早,很快便覺得昏昏欲睡。就在紀瑾瑜半睡半醒之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她這才知道,廣雲寺到了。
由一個小沙彌將顧氏一行人引了進去,西平侯薛家的女眷已經到了。
紀瑾瑜目不斜視,跟在顧氏身後穿過大雄寶殿,繞過幾件廟堂,來到了一個側院,院子裡有一個二層的小閣樓。
範氏的孃家嫂嫂陳氏早就面帶笑容迎了進來,一行人進了小閣樓的廳堂。西平侯夫人身穿寶藍色繡青松白鶴暗紋的交領上襦,下身着暗綠色的齊地羅裙,相貌端正,頗有威儀。她身後也站了五六個年齡不一的下人,皆是垂首斂目,屏氣凝神。
兩撥人各自行禮問好,分賓主坐定就開始閒話家常。
西平侯夫人拉着紀瑾瑜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又問她平時有什麼愛好,看什麼書,又問了她安吉的一些風土人情之類的話。
紀瑾瑜回答的很是中規中矩,西平侯將目光從紀瑾瑜身上移開,朝陳氏點點頭。看得出來她很滿意。
西平侯夫人不禁暗暗高興:這樣的容貌,堪配我家文哥!
接着,婆子來報,四少爺進來請安。時間不大,就見簾門一掀,一個身材欣長的少年走了進來。
在這樣的場合出現,此人便是薛博文無疑了!
他頭上戴着一頂四方平定黑縐紗儒巾,正是時下士子最新流行的一種頭飾方巾。紀慕遠最近就新得了一個。
身穿着寬白護領天水一色織錦緞繡祥雲直裰,秋香色絲絛,配如意形鏤空雕蝙蝠鑲金玉帶鉤。行走的時候,絲絛輕輕盪漾,煞是搶眼。
看得出來他今天的着裝打扮很是費了一些心思。華服美飾,也不過如此了。
身量高挑,儀表不凡。發如潑墨,面如冠玉,饒是周圍站的皆是容貌不俗的女子,人也會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當真是玉樹臨風,翩翩少年郎。這樣出色的容貌,紀瑾瑜前生今世所見過的不會超過三個。
長得這麼好看,偏又穿這麼華麗雅緻的衣服,饒是紀瑾瑜一貫不以貌取人,此刻也對他有了幾分的好感。此人當真不俗!
他上前來與顧氏見禮,落落大方,言吐不俗,顧氏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容貌出色的年輕人。
沒過多久,薛博文便退了出去。由始至終他都是低頭斂目,目不斜視,舉止磊落而文雅,一派謙謙君子溫潤模樣。
這樣一來,確實算得上皆大歡喜!西平侯夫人將手上的和田玉手串捋下來,順勢帶到紀瑾瑜手上。
紀瑾瑜心頭一顫:這門親事雖說沒有定在頂板上,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接下來就是上人們開始商量小定大定的事宜了。這樣的場合,卻不適合紀瑾瑜攙和。紀瑾瑜就由小沙彌引着去了寺院的後花園!
嚴寒的冬天,百木皆調!這花園有什麼好看的!好在這花園裡面有幾株臘梅,隱隱飄香。紀瑾瑜不由腹誹,這古人生活真是單調,除了賞花就是賞花。
小沙彌有十來歲的樣子,看着他光溜溜的頭,紀瑾瑜就覺得冷。
入了園子,紀瑾瑜說道:“不用小師傅陪着了,橫豎這園子也不大,應該不會走丟,我主僕二人在此便可,小師傅請留步吧!”
小沙彌聽了高興的咧開嘴,又想起師傅教導說出家人四大皆空,無悲無喜,忙收了笑容,低眉合掌有模有樣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如此,客隨主便。請施主隨意!”
到底是修行不夠,說完轉身就走,卻是越走越快,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紀瑾瑜笑笑,沿着園中的假山走了一圈,反倒不覺得冷了!
“姑娘,您的髮釵不見了!”
隨着湘月驚訝的聲音,紀瑾瑜往頭上一抹,還真的沒有了!
“許是剛纔落在哪裡了?咱們沿着這假山找一找!”
主僕兩個彎下腰,分別沿着兩個方向低頭找起來。
轉過一個拐角,紀瑾瑜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起來。她剛站直了身體,就看到眼前一個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雙眼睛犀利的好似鷹眼,讓人不敢直視。
饒是在她一貫鎮定慣了,此刻她依然嚇了一跳。
她忙低下頭,連退後了好幾步,站定之後,朝身後看去。
“不用找了,你那丫鬟被我支開了!”
聽着這聲音略帶耳熟,紀瑾瑜忙擡起頭來。
站在她面前的人輪廓鮮明,膚色偏黑,劍眉入鬢,一雙星眸亮熠熠,英氣逼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此地?這裡前院西平侯用來待客,寺院肯定不會讓別人出入。剛纔進來的時候,園子裡空無一人,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是了,他武功高強,這院子的高度自然難不住他。
莫不是………特意爲了自己而來……
紀瑾瑜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疑問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聽見楊承怒氣衝衝質問:“紀小姐是不是很奇怪我會找到此處?”
他問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顧忌,聲音較平時說話的時候更大一些。
紀瑾瑜忙向身後看去,也許湘月還未走遠,若是被她看到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口舌。
她這左顧右盼的樣子落到楊承眼裡,又是另一番滋味,竟這麼忌憚自己嗎?
“紀大小姐儘管放心,我楊某雖然粗鄙不堪與小姐相交,但是也覺不出死纏爛打之輩。我有幾句話要說,說完立馬就走,斷不會壞了你的……好姻緣。”
楊承說着負氣的話,語氣之中的指責與嘲諷是那麼顯而易見。
紀瑾瑜聽了只覺得剛纔的欣喜一消而散,對啊,自己欺騙他在先。他這樣生氣也無可厚非。今日自己的婚事幾乎可以說定了,而他的好姻緣則是敦親王的女兒。有了王爺家這樣的靠山,纔是他仕途的助力,他年少時失去的,也可以彌補了。
心思百轉千回,總歸化爲一聲輕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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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開口,早恢復了閨秀應有的矜持與疏離:“公子有話請講!”
他早該知道她是溫文有禮的,他早就猜到只有自己一個人心心念念而已。但是看到她這樣疏離,他還是覺得有些刺眼。
他應該轉身就走,這樣才足夠瀟灑。但是他始終沒能挪動腳步:“當日之事,你不覺得欠我一個解釋嗎?”
“楊承!”紀瑾瑜擡起頭來,精緻的五官美的令人驚心動魄。
“那日落難,多謝你伸出援手。沒說實話,是我的錯。請你相信,我的確是無心的。”
“無心?”楊承不願意接受這句話:“就因爲你的無心,害得我翻遍了盛京的學堂。就因爲你的無心,我連找了幾個姓顧的老先生。”
“若說那日你是無心,爲何過去這麼久都沒有到南大街柳樹衚衕找我?”他失落地搖搖頭:“不是無心,而是紀小姐身份尊貴,似我這等人本來就高攀不起!”
當然不是這樣的!紀瑾瑜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見背後有腳步聲傳來,她回頭望去,湘月從假山的一角冒了出來。
再一轉身,楊承已不見了聲影。
她怔怔地望着的寺院紅牆,那裡只有一株含苞怒放的臘梅。
他竟然如此用心,自己卻傷了他。她自嘲地笑笑:他說的對,自己打一開始就沒有真誠過,哪配得上他真心一片。這樣,已經很好了。
饒是如此,她依然感覺到心裡空蕩蕩的。
這樣定定地站了許久,驀地紀瑾瑜感到額頭一涼,她擡起頭看看被院牆圍起來的天空,鵝毛大的雪花正洋洋灑灑,紛紛而至。她已經看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