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薛博文是怎麼在西平侯夫人面前說的, 紀瑾瑜順利的出了薛府。
當紀瑾瑜踏着月色帶着僕從出現在紀府的時候,紀家早已是大門敞開,廊下掛着大紅的燈籠, 照的紀府大門口亮堂堂的。
顧氏聽說紀瑾瑜回來了, 便猜到肯定出了事情, 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紀瑾瑜居然說要跟薛博文和離。
顧氏一聽嚇了一跳, 忙上上下下打量紀瑾瑜, 見紀瑾瑜無恙才問道:“是不是薛府讓你受委屈了?”
紀瑾瑜點了點頭:“是、也不是!”
這是怎麼說的?
紀瑾瑜環顧四周,顧氏見女兒心有顧忌,便知道事情有不便啓齒之處, 忙讓人都下去,娘兩個進了顧氏的內室的碧紗廚裡。
紀瑾瑜在回來的路上就想了好幾個方案, 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她並沒有說其他的, 只說發現了薛博文與皇太孫的事情, 薛博文也同意和離。
顧氏直到如今才知道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但見紀瑾瑜很是疲憊, 便強忍下心中的不忿,什麼話都不說,只着人大水來服侍紀瑾瑜梳洗。待紀瑾瑜躺下之後,顧氏便像小時候那樣拍着紀瑾瑜睡覺。
聞着屋裡好聞的薰香,還有顧氏輕輕地打着拍着, 紀瑾瑜不由心中感到慶幸:還好,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 總有家人在身邊。
紀瑾瑜睡熟之後, 顧氏就出了碧紗廚將紀瑾瑜的話一字不漏地學給紀洪聽。
紀洪一聽, 也因爲氣憤失了平時的謙和:“什麼!皇太孫的禁臠!薛家怎麼敢……”
“老爺,薛家並不知道!”顧氏勸道:“這件事情, 全是薛博文跟那一位策劃出來的,打從老爺升遷那一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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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洪畢竟在官場沉浮數十年,剛纔咋一聽到自然異常氣憤,待到他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自然也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他頹廢地跌坐在椅子上:“原來,是我連累了瑜兒……”
“老爺!這怎麼能是你的錯,是妾身一時被迷了眼睛,沒有好好看清楚,才讓瑜兒受了這樣的委屈!她還是個孩子,以後該怎麼辦?”顧氏越說越自責,剛纔在紀瑾瑜面前強撐的堅強,到了此時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事到如今,咱們着急也沒有用!既然瑜兒已經回來了,咱們再好好打算就是。眼前之際,便是讓瑜兒跟薛家脫離關係。既然薛家已經答應放人,想來八成是答應的。咱們家只要明日請了薛家人好好商量和離的事情便是,這件事畢竟涉及到那一位,想來薛家此刻恐怕比我們還難受!”
紀洪猜的沒錯,西平侯夫人看着薛博文褪去衣衫,後背上青一片、紫一片,新傷家舊傷,全身幾乎就沒有好的地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老天爺要如此懲罰我?”
薛博文卻像想通了似得,再沒有一開始的難堪:“……是兒子不孝,惹上這樣的事情讓母親傷心。爲今之計,只有兒子解脫了,才能瞞下這件事情。兒子已經不孝,再不敢讓家族蒙羞……”
陳氏聽了震驚不已,於心不忍地問道:“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薛博文卻勸慰道:“母親,兒子是真的累了!這樣的法子,對兒子來說,再好不過,母親就成全了兒子吧!”
陳氏聽了呆住,臉上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好半天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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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將紀瑾瑜的嫁妝全部退還,還將原來的聘禮作爲賠償贈送給紀瑾瑜。紀瑾瑜自然知道,一方面是爲了補償她,更重要的是要封她的口,不希望薛博文的事情傳出去罷了!
就算沒有這些賠償,紀瑾瑜包括顧氏、紀洪也不會說出去的。收下這些東西,不過是讓薛府心安罷了!
三月出嫁七月回,看着眼前的和離書,這速度委實快了許多。紀瑾瑜只覺得鬆了一口氣。
天氣熱得厲害,紀瑾瑜哪裡也不想去。
就這樣時間到了八月份,天氣漸漸涼了下來。爲了不讓顧氏擔心,閒的時候紀瑾瑜總是去找嫂子範氏,兩個人一起做針線。
元姐、珠姐兩個已經開始啓蒙,雖然女孩子家功課不嚴,但是每日上午、下午都要到側院上課。
紀瑾瑜給她們兩個一人做了一個嶄新的荷包,這一天傍晚無事,紀瑾瑜拿了荷包來到正房側院。
路過花廳的時候,便聽到兩個老媽媽在那裡說悄悄話。
“……聽說了……做了和尚,另一個被太子……”
“你們在說什麼,這麼鬼鬼祟祟的?”
這個時候太陽雖然落了,但是還有暑氣,兩個老媽媽沒想到紀瑾瑜會突然出現。紀瑾瑜冷不丁地說話,直嚇了兩人一跳。
待她們看清楚是紀瑾瑜之後,嚇得臉色發白,更是面面相覷不敢說話。只狡辯道:“沒說什麼……”
紀瑾瑜一聽,立馬寒了臉:“陽春,將這兩個人交給太太處置,就說她們言語無狀,衝撞了我!”
“姑娘饒命啊!”兩個婆子一聽,立馬膝下一軟,跪倒在地上。
誰不知道,紀瑾瑜是顧氏的心尖子,就連紀慕遠這個兒子都要靠後。若是是衝撞了別人頂多挨幾句罵,扣些月錢,若是衝撞了姑娘,被打板子還是小事,恐怕顧氏一氣之下只會將人發賣了。
陽春厲聲道:“還不快說!”
“是!”那兩個婆子對視一眼,硬着頭皮說道:“是薛家姑爺……哦,不,瞧我這沒記性的嘴!”說着,那婆字揚起手來給了自己一巴掌。
這才又說道:“是西平侯的四少爺,昨天下午居然在盛京東郊的廣雲寺出家了。爲此,西平侯特意去跟聖上請旨,請聖上賜的法號,叫什麼……什麼”
那婆子想了半天也沒有說上來,她旁邊的另一個婆子忙說道:“叫念空,對就是念空師傅。”
紀瑾瑜聽了眼睛瞪得老大,怎麼會,出家了!
就在紀瑾瑜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聽見那婆子又說道:“還不止呢!聽說皇太孫到陳大學士家請教學問,強要了陳家小姐,陳家小姐爲守清白,撞牆死了!”
陳家還有三位小姐,陳夫人所出的兩位嫡女年齡尚小,還不至於用撞牆來守自己的清白。那麼,她們口中的小姐,只有陳婉了!
真沒有想到,陳婉居然死了!
另外一味婆子卻搶着說道:“不對,我聽說是陳家小姐勾引皇太孫不成,被人發現,陳大學士爲保家風清白,杖死了陳家小姐。”。
那個婆子說的有眉有眼,好像他親眼所見一樣:“皇太孫從陳家出來的時候,大發雷霆,說陳大學士教女無方。陳大學士爲了平息皇太孫的怒氣跟保全自己名聲,不得已當場就打死了陳家小姐……這才讓皇太孫消了氣!”
先前那個婆子立馬反駁道:“陳大學士是讀書人,學問是一等一的好,怎麼可能會把自己的女兒往死裡打!陳家的另外兩個女兒,一個爲皇貴妃,另一個可是捧着牌位進的慕容家,這樣的人家教出來的女兒豈是那種不知廉恥的,定然是皇太孫……”
薛博文落髮出家,還是當今聖上親自賜的法號,金口玉言,豈容出爾反爾?這樣說來,薛博文便是奉旨出家。雖然這樣便可以永遠脫離了皇太孫的掌控,可是就算風波過去了,也是不可能再還俗的,否則就是抗旨不準!
而皇太孫遷怒於薛家卻無從下手,不知從哪裡得知了陳婉的事情,以他那齜牙必報的性子豈會放過陳婉!不管陳婉是爲了保住清白撞牆而亡,還是被陳大學士仗斃,總之與皇太孫脫不了干係。
這消息居然連紀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可見這十有八九是真的。這樣的陰司,陳家也好,薛家也好,皇太孫一系也好,怎麼會任由別人宣揚出去。若不是有人在一旁煽風點火,這消息怎麼會傳的這麼快?
本來就不得人心的皇太孫豈不是處境越發堪憂!
如今還未登基便如此暴戾,他日手握天下還不是更加恣意妄爲!如此一來,陳家與薛家不僅不會支持皇太孫登基,反而會視其爲大敵。這樣來說,皇四子又多了幾分成算!
若說陳婉的事情讓皇太孫惱怒,那作爲薛博文的前妻,自己怎麼反倒無事?難道有什麼暴風雨再等着自己!
不可能,以他那齜牙必報、不可一世的性子不能忍這麼久!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便是皇太孫要發作父親!
紀瑾瑜急於把事情理清楚,底下的兩個婆子卻還在糾纏不休!
“行了!”就這一會的功夫,紀瑾瑜已經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了。只是這兩人越說越離譜,頗讓她不耐煩。
“別人家如何我是不知的,但是咱們紀家,什麼時候允許下人這樣嚼舌根了?事關天家體面,不管事實怎樣,都不是你我能議論得了的。連老爺太太都謹言慎行,你們反倒這樣張狂起來了!”
“姑娘,我們知道錯了!請姑娘繞了我們吧!”
兩個婆子見紀瑾瑜唬了臉,這纔想起來自己是在回話,也嚇得手足無措起來。
“常言道:禍從口出,兩位媽媽活了半輩子,這個道理難道還用我來教嗎?今天的事情,念在你們初犯,我就不再追究了。只是若是以後再被我發現,可別怪我不給媽媽們留臉面!”
紀瑾瑜教訓了一番,這纔跟着陽春走了。
待她走遠了,那婆子在歪坐在地上,心有餘悸道:“我的媽呀!這個姑奶奶可真不是好惹的主!”
“快起來,這地方豈是你我能呆的,被人看見了,怕又要說嘴!快走快走!”
背了人,紀瑾瑜方問陽春道:“剛纔我要罰那兩人,你拉我做什麼?”
“我的姑娘,那兩個人並非咱們府上的。是大奶奶從孃家帶來的!是大奶奶的左膀右臂,你若是罰了她們,豈不是跟大奶奶生了嫌隙!”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兩個人既然是嫂子的人,作爲和離在家的小姑子,自己的確不宜懲罰。
本來以爲自己離開薛家,回到紀府,就可以跟以前一樣做事情隨心所欲。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說起來,紀府也不是自己的家了,這裡是父母親的家,是哥哥嫂嫂的家,自己只是客居於此罷了!
紀瑾瑜嚇了一跳,自己怎麼會這麼想!若不是這麼想,剛纔自己何不乾淨利落地處置了那兩個婆子,何必這麼顧忌?
見紀瑾瑜面色漸漸凝重下來,陽春有些打鼓道:“姑娘,我逾越了!”
紀瑾瑜這纔回過神來,她不禁高興地誇道:“好陽春,幸好今天你在!若不是你,我恐怕就做錯了呢!以後我若有不對的地方,你還應該多多提醒我纔對!”
“姑娘說哪裡話!姑娘是主子,我是下人,姑娘的臉面就是我們的臉面。姑娘有了體面,我們做下人的臉上纔有光。再說了,姑娘不過是一時失察罷了!”陽春這一番話說的不驕不躁很是中肯,讓紀瑾瑜不由豎起大拇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