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師兄,我剛纔用銀針試過了,沒毒,要不你先嚐嘗?”
櫃檯外,趁着李航忙活着第二道菜的功夫,沈怡低聲問了一句。
你試過沒毒,幹嗎還讓我先吃?
秦墨心底在腹誹,但嘴上卻不好多說,只是盯着那道宮保雞丁,面露遲疑。
他這個態度,倒不是覺得李航的菜做的不好,而是恰恰相反。
這道菜,太好了!
不論是色澤還是香氣,秦墨都無可挑剔,說實話,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僅憑賣相就能讓人如此食指大動的一道菜,他還是第一次瞧見。
可壞也就壞在這了!
他可沒忘記,師妹方纔還說過,這家店,很有可能是黑店!
一家做黑店生意的,有必要把菜搞的這麼好吃嗎?
這沒道理啊!
就這手藝,別說是去某個酒樓掌勺,就是去皇宮當御廚,也不難吧。
這裡面肯定有鬼!
“我……嚐嚐?”秦墨哆哆嗦嗦的拿起筷子,試探性的道。
“嚐嚐!”
沈怡用力的點了點頭,她倒想瞧瞧,這個老闆到底在搞什麼鬼。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在師妹面前不能丟人!
反正他和師妹都是丹勁巔峰,尋常毒素也奈何不了他們。
秦墨咬咬牙,把心一橫,夾起一塊雞丁,放入口中……
嫩!滑!香!
雞丁入口,先是微微的辣味刺激,伴隨着大口咀嚼,濃縮在雞丁中的肉汁,激發出了鹹香味,在口腔中充盈瀰漫,舌尖更是能感到若有若無的甘甜。
明明只是枚小小的雞丁,這裡面卻包裹着無數繁複的風味,讓人百嚼不厭,甚至越吃滋味越濃,就好像有無數濃縮的精華,皆被包裹其中!
而最讓秦墨難以忘卻的,還是雞丁那滑嫩的口感。
腿肉外面裹着蛋白,鮮滑無比,緊實的肉感便不斷回饋。
簡直就是傑作!
秦墨沒有說話,而是一聲不吭的再度挑起一大筷子,放入口中。
這次,有了花生、黃瓜丁、胡蘿蔔丁等配菜的陪襯,雞腿肉滑嫩的口感更是突出到了極致,而黃瓜特有的清香、胡蘿蔔帶來的清脆、花生的酥香、所有的滋味接連在秦墨口中綻放,讓他微微失神。
這麼多年,他和師妹爲了宗門奔波,風餐露宿,迎着篝火,啃着乾巴巴的乾糧,那些昔日間的苦澀,此刻也彷彿成爲這百味中一環,讓他不禁潸然淚下。
塵世間有那麼多美好,而他,好像錯過了很多。
恍惚間,秦墨彷彿有了一絲明悟。
“師兄,你,你……”沈怡詫異的呼聲,讓秦墨回過了神。
他這時才察覺,自己的眼角,似乎真的淚珠劃過。
我哭了嗎?
秦墨有些恍惚。
“師兄,你沒事吧?”
沈怡小心翼翼的碰了下秦墨的肩膀,生怕秦墨出什麼意外。
秦墨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似乎還未從玄妙的心境中走出。
但他越是這樣,沈怡的疑心就越重。
她猛地起身退了一步,想抽出腰間寶劍,喝問李航。
可她纔剛站起,小店的門,被再度推開。
門外,一臉疲憊的方鏡池走了進來。
“李先生,您那個雕塑上的刀法,我有幾處還是沒看懂……”
話說到一半,方鏡池猛然間察覺到敵意,下意識瞧了過去。
櫃檯外,沈怡正手搭劍柄,滿目火光的盯着李航。
居然還有人敢跟李老闆動手嗎?
方鏡池散出內力,微微試探,臉上卻閃過一絲失望。
這倆人,不過一個丹勁巔峰,一個初步罡勁而已。
以他們的年紀能有如此成就,或許在世人口中,是高貴的宗門天驕,但對被譽爲人間武聖的方鏡池來言,這倆人就有些太不夠看了。
懶得理會他們,方鏡池徑直來到櫃檯遍,上前和李航攀談。
方鏡池不在乎這對師兄妹,但這兩人卻在乎她啊!
世上習武之人,沒人不認識方鏡池,更不會忘記方鏡池這張臉。
人間武聖!
消失了五年的人間武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沈怡懵了,搭在劍柄上的手,更是彷彿被凍成了冰雕,動彈不得。
而似乎受到了方鏡池到來的影響,秦墨也終於回過了神。
沈怡趕忙上前,低聲問道:“師兄,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秦墨搖了搖頭。
“真沒事?你別嚇唬我。”
沈怡擔憂的探出一絲內力,想要查探秦墨的情況。
可等這絲內力剛剛散出,沈怡臉上的表情卻頓時變爲了欣喜!
“師兄,你,你突破了?!”
“是啊,終於突破了。”
明明突破了到了罡勁,但秦墨臉上卻無半點喜色,反而是擡起頭,望向了櫃檯後正跟方鏡池閒聊的李航,眼神中滿是欽佩。
“這一切,還要歸功於老闆啊。”
“師兄,你說什麼胡話呢?”
沈怡有些沒搞明白,秦墨師兄在丹勁徘徊這麼久,好不容易突破,看上去不是特別興奮也就算了,竟然還感謝起做菜的老闆來了,這也太奇怪了。
“師妹,知道你我爲何遲遲無法突破嗎?”
秦墨將那道宮保雞丁放在身前,隨口問道。
沈怡搖了搖頭,她當然不懂,她要是能懂,這會兒也就不是丹勁巔峰了。
秦墨夾起一筷子菜,望着那繽紛的色彩,目光中滿是唏噓。
“你我當初離開宗門,就是爲了追求突破之法,這一路,我們什麼苦都吃了,技法也早已磨練至了巔峰,但唯獨心境上,卻還仍有欠缺。”
“什麼欠缺?”沈怡追問道。
“你我,太過執念,着相了。”
秦墨笑着將菜餵給了沈怡。
“嘗一嘗,你就都明白了。”
面對最信任的師兄,儘管沈怡心中滿是疑慮,最終卻還是沒有拒絕。
她相信,這一路相伴的師兄,絕不會背叛她。
輕輕咬下一口,百般滋味,悉數涌來。
迷惘片刻,沈怡不禁也潸然淚下,自身的氣勢,陡然流轉。
而正在跟李航交談的方鏡池則微微偏頭,看了眼二人,隨即搖頭輕笑。
這倆人,倒也不是不可救藥的笨蛋啊。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即逝,畢竟對他來言,面前的李航原比這對師兄妹,要重要千倍萬倍,他能否得證天人,還全要依靠面前這位老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