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依照許嘉嵐的吩咐,買了最劣質的花粉回來,其實說是花粉,實則是摻了花粉的尋常脂粉。()她回來之後,立刻將其一點一點的兌到布包裡的脂粉小罐裡面。
“這樣的東西也只有那樣低賤的人才會用。”許嘉嵐笑了一下,遍佈紅疹的臉異常可怖。
青兒將最後一點花粉兌了進去,用撥子弄均勻了,又一點點碾平,再做出上面一層用了一少許的樣子,拿了過去。
“這樣就看不出來,一會兒秦郎中就到了,您這會兒要不要擦上一點兒?”青兒看着她,還是很擔心,“要不您再想想,萬一您的臉更嚴重了,萬一要很長時間才能好,恐怕就要好長一段日子見不到項王殿下了。”
“不會的,一點點粉而已,又不是毒藥。要是這樣也治不好,秦悅的名頭就不會那麼響亮了。”許嘉嵐信心十足地道,用指甲剜出半個指甲蓋大小的粉。
不過被青兒一經提醒,她還是有所顧忌,只擦在了下顎和鬢髮旁邊的肌膚上擦了一些。
“姑娘,秦郎中今日不在城中,去了揚州探親,要三日之後纔會回來。夫人已經派人去送信請他早些啓程回來了,您先忍忍,夫人派人去請那位出了宮的王御醫了。”蘭英過來稟告道。
青兒嚇得臉都青了,許嘉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轉而平靜地對蘭英道:“我知道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屋裡養着,等好了,纔會去和她算賬。”
“姑娘好生養着,奴婢這就去回稟夫人了。”蘭英放心離去。
“這……她要是早一會兒來就好了,粉您已經擦了,她纔來。要不您先洗把臉,等秦郎中回來再說?”青兒悔不當初,應該等到秦悅一腳踏進府門的時候,才讓許嘉嵐動手的。
許嘉嵐白了她一眼:“沒出息的東西,姑娘家的臉眼看着就要被毀了,不趕快請郎中來看,還要等上幾天不成?何況這接着要來的是位出了宮的老御醫,總不能說他沒有看出來,過了兩三日這毛病自己就冒出來了。”
“可是……好在來的是王御醫,一個是御醫,另一個畢竟還沒有當上,王御醫應該只會比秦郎中好吧。”青兒安慰着自己。
許嘉嵐也是這樣以爲的,收拾了一下,等着那位老邁的王御醫過來。待到聽到通報,許嘉嵐立刻淚眼婆娑,委屈難過得掩面而泣。
王老御醫見多識廣,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不是用錯了東西,就是吃錯了東西,立刻仔細的詢問了一番。
“這都是從我妹妹那兒拿過來,我從前沒有見過,就拿來用用,沒想到就成了這個樣子。您幫我看看,是不是我妹妹被人坑了,還是有人在裡面摻了不好的東西,我絕饒不了那些作惡的人。這要是被別人買了、用了,又請不到您這樣醫術高明的人來醫治,可該怎麼辦。”許嘉嵐說着說着竟悲天憫人起來。
這番話果然起了作用,王老御醫很是感慨地點頭道:“姑娘宅心仁厚,這時候還想着別人,着實難得,我這就替你看看。”
王老御醫打開那些個瓶瓶罐罐的塞子看、聞了一番,他一邊做這些事的時候一邊道:“這裡面的粉原本就不好,又被人混了花粉進去。這種花粉不是敷面用的,倒像是尋常人家用來薰衣裳的,亦或是擦身用的。”
如今天下戰亂,只有大同最爲富庶安逸,這裡糧市充足,百姓喜好織繡,即便是貧寒人家無法用上上等的布帛錦緞,也要想辦法用尋常顏色亮麗的尋常布帛將自己裝點得好看。
而這香粉也是如此,這裡的人用香薰衣或是用粉香衣。富貴人家自然用上乘的,尋常人家用普通的,貧寒人家也有對付的法子用一些劣質的。這劣質的粉若是隻用在外面的衣裙上,不沾到裡衣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若是有人特別敏感,也能很快發現,不用了就好了。
“這不是敷臉的粉?”青兒下意識地低唸了一句。
青兒一直在定安侯府,雖然只是一個丫鬟,用的東西定然是比不過林氏和許嘉嵐這些主子的,可也比外面的人用的講究。她早就忘了劣質的脂粉和香粉都是什麼味道,用來盛裝的盒子是什麼樣子。
當時她出了府門,向一個賣菜的婦人問了路,纔在一條小巷裡找到了一些賣這類脂粉的攤販和小店。她只是知道這樣的香粉聞起來香氣很濃郁,很是豔俗,她拿了幾個起來聞了聞,沒有細問,迅速地給了銀子就走了,生怕被人認出來而事後追究。
王老御醫道:“宮中的東西都有定例,除非得了主子的賞賜,很多新玩意兒她們是用不上的。可是爲了爭芳鬥豔,她們也得用,沒辦法就托出宮採辦的人買。那些個小宮女沒有多少錢,又被這中間的人盤剝,也就時常買這樣的貨色了。我那時候得空也會爲她們中的一些人瞧病,見過她們用這些東西。”
許嘉嵐瞪了青兒一眼,繼續道:“不管是什麼粉,都是有人故意混進去的,我非追究到底不可。王老御醫,您可願意爲我作證?”
王老御醫剛要說話,忽然“咦”了一聲,沒有回答她,反而上前去看她:“姑娘請容我看看您的臉。”
王老御醫看過之後,又仔細聞了聞那香粉,確定不是之後,又聞了聞布包裡其他的瓶瓶罐罐,面上一驚。
可他畢竟是見過宮裡的大風大浪的,又能平安賜金告老,自然不是簡單的人物。只是那麼一瞬,就立刻恢復如常了。
“是我眼拙了,這只是尋常的香粉,裡面並未混入香衣粉,只是姑娘身嬌體貴,平日用的脂粉太精細了,才無法適應。”王老御醫在這時候反口了。
許嘉嵐驚訝地看着他,大聲道:“這明明就是混入了東西,普通的香粉再差,再不好,色澤和香氣都不是這樣的。您爲什麼要這麼說?難道您也被人收買了?”
“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想必是容顏至此而心急如焚,纔會口不擇言。我給你開個方子,好生養着吧。這粉裡沒有摻東西,我到哪兒都是這句話。”王老御醫三兩下收拾了醫箱,去凝惠堂給林氏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