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是我這不中用的老太太記錯了,年紀大了,好多事兒都記不住了。”曹氏看看左邊的兒子,又看看右邊的孫女,笑得和藹可親。
“祖母,您不是記不住,您看,您不是還記得父親麼?”許嘉彤笑道,這話也是說給許孝祖聽的。
曹氏記得許孝祖,也肯給面子,她不認的是林氏。
何況林氏這些年孝順的都是李氏,根本連曹氏的面都沒有見過,又憑什麼讓曹氏認下?
許孝祖面上很快就緩和了下來,他對林氏的埋怨瞬間又多了一重,當年將林氏扶正是倉促了,不然也不會一直成爲他的拖累。
“母親,兒媳是後進門的,還沒有拜見過您。”林氏尷尬地道。
“哦?孝祖,她是你娶的填房?進門多少年了?”曹氏不客氣地道。
“她是兒子娶的填房林氏,是嘉嵐的母親。”許孝祖賠笑着,這時候林氏就該先回去,從長計議,卻在大門口非要曹氏認下,他的不滿又添了幾分。
“哦,我是聽說過有嘉嵐這麼一個孫女兒,就是從來沒見過,一會兒叫她來給我請安。”曹氏不滿地道。
曹氏一向不是外露的人,眼下如此做派,就是要壓他們一頭,讓他們明白,想讓她承認,就不要捨不得好處。若有人想白得什麼,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母親,咱們先進去。嘉彤,扶着祖母。”許孝祖做着父慈女孝的樣子。
他是暫且不管林氏了,只想着趕緊把這場丟人的鬧劇移到府裡去,也能少些人看笑話。
林氏恨恨地看向許孝祖的背影,但也只能先跟了上去。
誰能想到,剛走到大門口,曹氏又停了下來,她四下裡看了看,皺着眉道:“誰是六姑娘?誰又是珍姨娘?”
曹氏這一嗓子還頗高,周圍的連同石階下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一個姨娘和一個庶出的丫頭罷了,母親倒是記得清楚。”林氏心裡的怨氣一下子被激了出來。
林氏和許嘉嵐沒孝順過曹氏不假,可是珍嬤嬤和許嘉杏就孝順過她一天麼?憑什麼不記得她和許嘉嵐,這一對兒母女卻記得清楚!
“來接我的人說了,孝祖新擡的姨娘。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我記起來了,你曾經也是個姨娘,是後來扶正的。都是同命人,多體恤一些,心眼兒不要那麼小。”曹氏冷笑了一下。
“母親,珍姨娘和六姑娘都在裡面,這就帶您去見。”許孝祖含糊着道。
這時候許孝祖不能說對曹氏沒有一點怨懟,可是他對林氏的怨懟更深。明明是他們理虧在先,怎麼就不知道退讓呢?
“好,進去說,進去說。”曹氏總算是暫時休兵了。
一衆人等浩浩湯湯的進了門,走到園子裡,曹氏看看身後的人道:“孝祖,你在西都爲官不易,在外人面前做場面是應該的,可這家裡,尤其是沒有外人的地方,可以儉省些,這樣你的負擔也能輕些。”
“母親爲兒子着想,兒子定當改正。”許孝祖心裡一熱,還是母親爲他着想。
從前李氏也不是不爲他着想,可是李氏出身低微,見識到底有限,很難爲他想到這個層面。不然他連年送回去的財物,也不會被敗得見了底。
“祖母,這裡從前不是這樣的,至少我入宮前還不是這樣,都是爲了迎接您,找人新收拾出來的。”許嘉彤和曹氏一起過了十六年,如何和曹氏搭話,她跟本不用想,完全是本能。
“新弄的?孝祖,不是我說你,從我決定要來到眼下不過是二十餘日光景,你匆忙找人拾掇園子,是最容易被人鑽空子、中飽私囊的。”曹氏痛心疾首地道,目光有意無意地在林氏身上掃了一下。
許孝祖這回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林氏這些年貼補了不少,可也拿了不少,不用說他也知道。
可是對於許孝祖來說,他記林氏的好總比記她的不好要少一些。
“回頭我把改建園子的賬目拿去給母親過目。”許孝祖正色道,他甚至想着讓曹氏分擔一些府裡的事務,是不是能更好一些。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看好這個家。”曹氏這回算是暫時滿意了,對着林氏道,“你既然做了我許家的媳婦,就要守許家的規矩,你從前那套從孃家私自跑出來的事兒,千萬不要傳給嘉嵐那丫頭。”
“母親,嘉嵐自幼延請名師,秀外慧中,端莊大方,您見了就知道了。”許孝祖對許嘉嵐還是要比對林氏好的。
林氏忍氣道:“母親有話兒媳自當遵從,從前兒媳有錯,日後定當彌補,一定將您老服侍得妥妥帖帖的。”
林氏到底不信這個邪,她就不信了,一個從崑山來的老太太能有多少手段。
“你把嘉嵐也叫到我那兒去,我好歹也是宮裡出來的,以後多教教她規矩。”曹氏笑道。
許孝祖自然沒有不許的,這時候一身尼姑裝扮的珍嬤嬤還有一身素淡的許嘉杏趕了過來,許孝祖看着她們就直皺眉。
“呦,你這新擡的姨娘,這麼快就出家入道了?”曹氏驚訝地道。
“珍姨娘是自願出家,爲許家祈福的。賤內想着外面的佛寺清苦,不比家裡,就安置在了家裡的佛寺。”許孝祖這番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果然,曹氏憐憫地看着他:“剛擡了姨娘就出家,孝祖,這不是你有毛病,就是她心胸狹窄。”
“是貧尼……不……妾身自願出家的。”珍嬤嬤趕忙解釋着。
“祖母,真的是她自願出家的。”許嘉彤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爲了越描越黑。
“母親,兒媳怎麼會去逼迫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妾。”林氏恨恨地道。
“嘉彤,你看你那六妹妹,面色菜黃,腳步虛浮,一看就是從小養的不好。她的生母好不容易擡了姨娘,她也正了名,卻不過幾日,她的生母就出了家。若是你,你會善罷甘休麼?你會不鬧麼?”曹氏問道。
“應該不會吧。”許嘉彤看着許嘉杏道。
“那她鬧了沒有?六丫頭,你是好孩子,別怕,讓你四姐姐說。”曹氏裝成老小孩兒的樣子,纏着許嘉彤非要一個答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