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吳王后壽辰
入秋以來天氣爽朗了許多,不再烈日如炙,也不再幹熱得說上幾句話就覺得喉嚨裡冒火氣。這日更是秋高氣爽,天藍藍的,雲彩只有一兩絲,清靜、敞亮。
前一日,戴府送了金頂針和金剪刀過來給許嘉彤,祝她嶄露頭角。這禮物重不重不重要,能不能用得上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戴府的態度。就憑這一點,許孝祖和林氏就不敢攔着她。
林氏已經胸有成竹,覺着大局已定,自然做出大度的樣子。一大早就準備了兩輛馬車,許嘉嵐和許嘉杏一輛,許嘉彤和許嘉晴一輛。
許嘉杏依然低眉順眼的,跟在許嘉嵐身邊,就像是個二等丫鬟。許嘉晴想着就要看到許多沒見過的人、沒見過的事,又沒準備贏什麼,反倒是一臉的興高采烈。
馬車一會兒就到了地方,有管事的和丫鬟引着進了旁邊三天前才空出來的客棧小憩。
許嘉嵐瞥了許嘉杏一眼,冷聲冷氣地道:“真不知道你來這兒做什麼,瞧你那東西繡得亂七八糟的,丟自己的臉就算了,可別丟了定安侯府的臉。”
“我的東西哪裡比的過三姐姐您的,我就是來見見世面,開開眼,三姐姐莫要生氣。”許嘉杏諾諾地道。
大庭廣衆之下,許嘉嵐不好發脾氣,許嘉杏低着頭假裝不知道,看着樓下許嘉彤和許嘉杏進來了,不被人察覺地笑了一下。
“四姐姐和五姐姐到了。”許嘉杏輕聲道。
許嘉嵐停住腳步,轉身下了幾步臺階,對許嘉彤道:“四妹妹,先到前面的那位姑姑那兒領了自個兒的繡品再上來,省得走冤枉路了。”
許嘉彤笑看向她,沒有說話,只是見了個姐妹間的平禮,便拉着許嘉晴過去了。
許嘉嵐一出現,就有閨秀圍了上來,想是相熟的,隨意地問道:“方纔那位姑娘也是你的姐妹,怎麼從前沒見過?”
“是在老家長大的,前不久剛接回來。她沒見過什麼市面,我和她沒有分到一塊兒上去,一會兒你們要是和她一起,萬一她出了醜,你們可要幫她。”許嘉嵐好姐姐似的說道。
那閨秀自然十分客氣,應了下來,順便誇了她好幾句這個姐姐當的如何的好。
許嘉彤在下面聽得一清二楚,笑着對身旁的許嘉晴道:“你可聽見了?出了醜,或是有麻煩了,只管找三姐姐和她身邊的人。”
許嘉晴笑了笑,帶着幾分調皮道:“有了麻煩,我立刻退出也不會去找她。”
二人領了各自的木筒子,上了樓上的茶屋小憩。上面原本也是客棧,一間一間的分隔開來,兩位閨秀一間,不是姐妹,也是好友。
沒一會兒功夫,許嘉彤和許嘉晴剛剛坐定,就有人敲門進來了,門一開,馬琴歌就大笑着進來了:“嘉彤,我可是爲了看你贏彩頭纔來的,怎麼也得謝謝我。”
“嘉晴,這是琴歌姐姐和阿柔。”許嘉彤之前已經與她說過,短短几句讓她認準了人,之後打趣道,“她們可都是日後西都的貴人,你可要認準了。”
馬琴歌豪爽地道:“先別說遠了,我特意來看你出風頭,回去之後可要給我繡一個扇面。”
“你是來拔頭籌的,卻要我送東西給你,沒有這樣的道理。”許嘉彤玩笑道。
日後的世子妃,只要差不多一點,可不就是頭籌了?何況馬家的人怎麼會任她出醜,一定已經都安排好了。
王柔掩嘴笑道:“她呀,這回還真是來看你的,她自己的東西的的確確是半點不在意。你看她剛把繡畫拿出來,發現鞋尖髒了,順手就拿起來擦了,還順手揉了兩把,都快成塊兒抹布了。”
許嘉彤這才注意到馬琴歌揹着的一隻手裡隨意地拿着那塊兒“抹布”,她愣了一下,趕快拿過來看了看。
“拿軟布擦一擦,再找丫鬟熨一下還來得及,你還不讓她們拿出去弄弄?”許嘉彤直接出了房門,到門廊裡交給了馬琴歌的丫鬟。
馬琴歌倒是在那兒傻笑,半點不在意地道:“你都說我能拔得頭籌了,髒了這麼點也有三甲。來來,看看你的。”
“對,快,快,看看。”許嘉晴當屬這當中最着急的,她對那晚的事兒仍有疑慮,只有親眼看到了才能放心。
許嘉彤笑了一下,木筒子的封條上她做了標記,她那到時就知道趙棋允果然能幹,順順利利地把繡品換了過來。
木筒子一開風,一股清新的荷花香氣淡淡地襲來,許嘉彤慢條斯理地打開苫布,慢慢地攤平卷摺好的繡畫。
從左至右,先是席地的牡丹、芍藥,煙柳枝頭鳥鵲或停或飛,停着的有的張着嫩黃的小嘴鳴叫,有的正在低頭吃食。離旁邊所繡的屋舍旁邊的那棵樹上,有一個鳥巢,鳥巢搭建的枝子雜亂卻枝枝分明,裡面一隻母鳥正低頭將穀粒喂到雛鳥幼嫩的嘴裡。
旁邊的宅子甚是老舊,卻頗有古風,門庭破敗,院子裡隱隱可以看到些綠意,而通過那敞開的院門,空曠的庭院當中,有一位正值妙齡的少女正在刺繡。
那繡架,那平滑的錦緞,上面織繡了些東西,仔細一看,竟是這副繡畫縮小了的樣子。細細一看,竟然這繡畫上的每一個部分都繡在當中,就連少女自己,也繡了個影子上去。
那少女身着一身鵝黃色的衣裳,略顯活潑,又不失恬靜沉穩。髮絲一絲絲一縷縷都分毫畢現,精緻異常。風吹動了她垂下的鬢髮,眉眼清秀的她,風骨外露,自有一股江南女子的嫵媚。
許嘉晴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角落上的牡丹花上,竟然與她那日看到的一角很像,先是放下心來,隨後看到的,讓她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馬琴歌和王柔也正在呆愣中,這繡畫上的功力自然是不必說了,難得的是這意境。她們萬萬沒想到,許嘉彤的繡藝竟到了這樣的地步。
“這是崑山,這是四姐姐住過的地方,那邊就是祖宅了嗎?那邊的屋頂……”許嘉晴已經語無倫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