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把那二人交了許嘉彤處理,她並不是相信了許嘉彤,今時今日不會信,以後也不會信。
可是許嘉彤有一句話觸動了她,當年她何嘗不想讓珍嬤嬤和許嘉杏消失在這世上,可是許孝祖阻止了她。她又提出了留女去母,許孝祖卻最多隻答應將珍嬤嬤趕出府去,而不能傷了性命。
許嘉杏是他的骨肉,珍嬤嬤或許只是他的一時情錯,可是他不願意傷了女兒的生母,說是會被老天爺和祖宗怪罪!
林氏很恨,爲什麼,杜氏在她之先,她不認也得認。
好不容易杜氏死了,她扶了正,可是她生下許嘉嵐之後便不能再誕育子嗣,她也忍了,找了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女人做了兩年多的姨娘,給他生下了許連。
林氏許諾過,待到許嘉嵐出嫁,她就將許連認到自己名下,日後繼承定安侯府和許家的家業。
她從來沒有想過,許孝祖居然和她收留的可憐侍女羅錦珍勾搭在了一起,還生下了一個女兒。
林氏想想那時候的情景就後怕,許孝祖將羅錦珍護得很緊,萬一生的是個兒子該怎麼辦?還好天有眼,沒有白廢了她對許孝祖和定安侯府的付出。
眼下,林氏終於又有了機會除去這對兒母女,可是許嘉彤說的對,許孝祖還是不會允許她動手。尤其是許嘉杏如今已經快要及笄了,就算是拿她去換點兒聘禮,許孝祖也會留下她。
把她們交給許嘉彤,出了事,她可以推到許嘉彤身上。若是她們毫髮無損,她也沒什麼損失,只要抓好許孝祖的憐憫之心,她大不了回到如今什麼到不好去做的境地。
“都關在這兒了?”許嘉彤問管事的僕婦。
“是。”那僕婦心存討好,很客氣地道,“地牢裡髒,旁邊有間空屋,昨兒剛收拾過,要不把人給您帶到那兒去?”
“麻煩你去把珍嬤嬤帶出來。”許嘉彤吩咐着。
沒一會兒功夫,那僕婦就帶着珍嬤嬤出來了,她用力一推,珍嬤嬤一隻腳還沒來得及擡起,被門檻兒磕得絆了一跤,差一點兒摔個狗啃泥。
“去那邊的屋裡,四姑娘要問你話。”僕婦一擡頭看見許嘉彤,很是意外,她以爲許嘉彤已經過去了。
“不用去了,我在前面,你看着她,在後面跟着。跟的稍遠一點,不要讓六姑娘察覺了。”許嘉彤壓低了聲音,這樣還在地牢裡的許嘉杏一定聽不到。
僕婦不明就裡,可是她很聰明,這地牢裡關過形形色色的奴婢和這府裡的半個主子,她們身上有很多事,可是再多,她也不會多嘴一問。
地牢的階梯有兩三折,也就是有三個拐彎兒的地方,雖然點了油燈,但仍然昏暗。這裡長年不見光,陰暗潮溼,牆角有很多小蟲子,也分不清是哪一種。
許嘉彤走到階梯盡頭時,一眼就看見了鐵欄後的許嘉杏,那裡雜亂地堆着一堆潮溼的稻草,裡面隱約可以看見幾只小老鼠在鑽進鑽出。
外面的光亮從那扇只有一小半在地上的小窗裡射了進來,照得那些老鼠的眼睛發出紅光。關在這裡的人每日只能吃一頓飯,水也只有一碗,意志稍有薄弱的人都熬不住。
許嘉彤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身後那第二個轉彎處,示意她們站在那裡,不要出聲。
“六妹妹,我來看你了。剛剛過了三四個時辰,你該不會這樣就熬不住了吧?”許嘉彤問道。
“是你?四姐姐,沒想到一向行事有度的四姐姐,也會用那樣下三爛的手段害我。”許嘉杏惱羞成怒,一下子撲到鐵欄上,使勁兒搖晃着。
鐵欄被她搖得“嘩嘩”作響,許嘉杏是想撲到她身上,恨不得將她的皮肉撕咬下來。
許嘉杏忍了十幾年,一直忍受着許孝祖的漠視,忍受着林氏和許嘉嵐的打壓和折磨。她終於等到了出頭的一天,卻毀在了許嘉彤手裡。
不,不是一天,甚至連半天都不到,她本來萬無一失的謀劃,竟然就這麼被許嘉彤給破除了,還反咬了一口。
“看來你是真瘋了,我足不出戶,怎麼就能把五石散放到你身上了?你在我身邊那麼多天,我會不會功夫,你會不知道?”許嘉彤笑了笑,許嘉杏也是試過她很多次的。
“真不是你?”許嘉杏之前也懷疑過不是她,當然,如果有可能,她相信許嘉彤一定會恨不得親手去做這件事,“難道真是樂兒?她一定受了別人的指使,是你指使樂兒的,對不對?”
“樂兒是個好賭的丫頭,這種人很好收買,可是也很容易輕易背叛。我若是用她做這種事,她反咬一口,我該如何?你再想想,還能有誰。我是不知道有人會拿那幅繡畫陷害我的,我打聽過了,這個把繡畫拿進去的人,是在搜檢之前半個時辰進的凝惠堂。”許嘉彤笑了笑。
許嘉杏的思緒紛亂,知道整個謀劃的人只有她和珍嬤嬤,可是珍嬤嬤……不會,一定不會是她……
“才一會兒的功夫,我即便想要應對,也沒有機會,更沒有能夠成事的手段。你說有沒有這樣一中可能,一起施計的人,會不會因爲計謀被識破,害怕無法脫罪,而索性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頭上?”許嘉彤誘導着她。
“你說是珍嬤嬤,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她是我的生母。這世上別人會背叛我,可是她不會,我們母女始終是一條心的。”許嘉杏強撐着,嗓子裡已經開始顫抖。
許嘉彤笑出聲來,可笑地看着她:“你們若是一條心,方纔你就不會不爲她求情了。螻蟻且偷生,你尚且明白這個道理,爲了活下來,爲了榮華富貴,你都可以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路,而犧牲掉你的生母,爲什麼覺得她一定不會?”
“她是我的生母,她拼了命生下我,日子不好過,也會幫我,就是爲了讓我過得好,有出頭之日,她怎麼會背叛我?”許嘉杏理直氣壯地道。
這世上有些人,他們可以背叛親情,卻不許那些親人背叛他們。他們對自己和對別人的道理,從來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