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許嘉彤又扮成碧水出了府,一路上去戴府很是順遂。()路過一家客棧時,她有些意外地看見了盧玉柔,她沒想到盧玉柔會這麼早就來西都。她沒有上前打招呼,低着頭,繞了些路直奔戴府。
王老御醫忽然推翻了之前的論斷,她是意外的,畢竟脂粉裡混着的香衣粉不管是誰摻進去的,都是顯而易見的存在,顯然是有人干預了他的判斷。
許嘉彤幾乎能夠肯定這一改變與戴元冠有關,只是王老御醫在開始時是說了實話的,也就說那時候他忽視了什麼,而後來在許嘉嵐和青兒都在場的情況下,他又意識到了什麼。
只是戴元冠究竟是以何種方式出手的呢?
“求見戴爺。”許嘉彤悄然走到門房,遞上龐泰給她的對牌。
門房立刻讓人去通傳,不多時趙棋允迎了出來,認出她來,笑道:“這麼晚了,四姑娘怎麼過來了?”
“夜路好走,難道戴爺已經歇下了?”許嘉彤有些後悔,是來得有些晚了,戴元冠身體不好,說不好已經歇下了。
反倒是趙棋允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沒有,戴爺晌午時還說姑娘這幾日是會過來的。”說着引她進去。
“那天在客棧,我險些被燒死,幸虧有位黑衣人相救。聽戴爺說,是他派人去的,不知可是龐泰?”許嘉彤想詐他一詐。
趙棋允嘴角抽搐了一下,訥訥地道:“戴爺說是就是唄,四姑娘不必多想,這對戴爺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二人無話,趙棋允有時會偷偷看她兩眼,可是也不說話,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方便說。許嘉彤也不好多問,到了湖邊假山處,趙棋允扶她上了一艘小舟,緩緩地駛向湖中心處的亭子。
天色已黯,到了近處,許嘉彤才發現亭子下還有一方小洲,芳草如茵,甚是清新。而那亭子竟然是用白玉雕琢而成,華貴精緻,晶瑩剔透,只是這未免奢侈了些。
“不知這湖裡的魚兒可是以黃金做身,明珠爲眸?”許嘉彤玩笑道。
“若是想,未嘗不可以。”清幽沉厚的男音從亭中傳來。
回答她的不是趙棋允,而是白玉亭子中正與自己下棋的戴元冠。他轉過頭來遙遙地看向她,夜色中飄忽的燈火中,他的目光飄忽不定,看不出心緒。
“戴爺,人已經送到了。”趙棋允說完這句又上了小舟,和駕船的小廝一道離去。
在這湖中心只剩下許嘉彤和戴元冠兩個人,許嘉彤往小舟離去的方向看去,不由得想要追上去。
戴元冠的木輪椅轉了過來,他的腿上蓋着一條鴉青色的薄毯,他笑道:“我這個樣子,如何對你不利?你若是連這點膽子都沒有,我該如何放心把西都的錦繡坊交給你。”
許嘉彤深吸了口氣,提起裙角穩穩地一步步向前,拾階而上,站到了戴元冠面前。
“戴爺上一回派人相救,留下了一隻罐子。我試過裡面的東西,調和染料,絲線、布料不必蒸煮便可着色,是極好用的。”許嘉彤先是恭維道。
戴元冠沒有不認,但也沒放在心上:“十二個時辰之內是可以,但若是過了十二個時辰就會變色。若是你還想保住原來的色澤,還需要一味藥粉。若是想要除去顏色,則需要再加入另一種藥粉。”
“那如果是沾到了皮膚上呢?”許嘉彤問道。
“自然也要用這味藥粉,只不過不能畢其功於一役,需要以此藥粉熬水清洗,每隔三日一次,用過三次之後纔可完全洗淨顏色。女子最重容顏,你倒是夠狠的,一點兒也不念姐妹之情。”戴元冠雲淡風輕地道。
戴元冠能有今天,早已看淡了人世間許多情感,尤其是對這種本來就算不得親情的東西。
許嘉彤本就不覺得他是認真的,笑道:“她若是把我當妹妹,我自然要把她當姐姐。可惜了,她雖是我血緣上的姐姐,卻也是要把我推下火坑的姐姐。她若犯我,我必抗之,戴爺想必也不會因此覺得我是一個不可信任的陰險之人吧?”
戴元冠道:“陰險?你還差得遠,你說若是她不用你的東西,眼下會是什麼光景?”
“她若是不用倒也罷了,再或是她沒有加害於我的心思,不在當中再做手腳,也還算她有心,我又何必非要與她爲難。”許嘉彤淡淡地道。
戴元冠眼中露出些不屑的笑意,冷笑道:“被動出手,就是被動挨打,若是能做到主動出擊,又不留痕跡豈不是更好?就好比你這一次,不動聲色地把他們誘進了你的圈套,事情過後也抓不住你的把柄。”
許嘉彤笑了一下道:“看來您在定安侯府也有眼線,不知道王老御醫突然改了診斷,可也是您派人暗示他的?”
“那罐東西是宮中之物,他在宮中行走了大半輩子,也常給女官瞧病,見過這東西。在定安侯府看見了出自內局的東西,還有技巧地調和其中,他便以爲此事有宮裡人插手,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拆宮裡人的臺的。”戴元冠看着她,想從她那兒得到一些迴應。
許嘉彤猶自不知,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難怪他一直在說我有貴人相助,果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也難怪許嘉嵐會這麼嫉妒我有入宮待選的機會。”
“你就不想想這是誰爲你安排的?”戴元冠很不高興。
許嘉彤這纔想起來,連忙道:“自然是要謝戴爺您,若非您神機妙算,事情哪裡會這麼順利。”
戴元冠看她與旁人一般的狗腿樣兒,臉黑得更加如鍋底一般。
“凡事心思用盡也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只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那東西我讓龐泰給你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要用在這件事上。你琢磨一下,宮門賭局就要開了,讓它派上更大的用場。”戴元冠沉聲道,說完就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