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還沒跨出門檻,許連平就追了上去:“四妹妹,四妹妹,你別生氣,我都是胡說的。我也是怕二伯父看不起我,才把話說得橫了,你幫我勸勸二伯父,我不是故意的。”
“是麼?”許嘉彤假作不知,看了他一會兒,才道,“是啊,大堂兄也是太緊張了,一定沒有惡意。”
“對,對,我沒有惡意,就是想……”許連平“嘿嘿”笑了兩聲,覺着他要說的她都知道了。
許嘉彤笑笑,雖然她心裡覺得很噁心:“我自然會幫你和五妹妹多多美言,可是你也要答應我,行事不能再莽撞了。我是看在五妹妹的面子上,才提點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許連平敷衍地擺擺手。
許嘉彤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先讓許嘉杏正了名分,好讓她和許嘉嵐作對。她要穩住許連平,不能讓他撂挑子,萬一他就這麼卷着族譜跑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曹氏的用意,許嘉彤也猜到了幾分,許連平就是個亂子,他的到來正好方便了她左右逢源,能在府中更好的立足。
即便是她入了宮,即便是她離開了定安侯府,這裡都會是她一股可以利用的勢力。
而接曹氏出祖宅,許連平也是一個突破,若是許連平徹底的栽了,再把他的事扯到李氏身上去。
李氏把祖宅管成了這副糟心樣子,自然是不能在管着祖宅了,名義上管着也不成,那時就是曹氏出私宅的最好時機。
到了小佛堂,林氏和許孝祖雖然臉色很難看,可是大概也想通了,先把眼前的事兒湊和過去。
要說許孝祖對許嘉杏這個女兒,還是有些補償之心的,雖然沒有打算大大操辦,可是也想稍微體面一點。
想着記上族譜之後,在府裡擺上幾桌酒席,請做見證的長輩和家裡幾個人做主桌,再讓張管家帶着一些得力的管事坐上幾桌,也算是熱鬧一下。
這會兒全沒了心思,只等着把附錄裡那句“六女許嘉杏,生母姨娘羅氏”寫上,再想法子儘快把許連平這尊瘟神送走。
向祖宗上了香,許孝祖給張管家使了個眼色,張管家上前道:“請大公子請出族譜,在當中記明六姑娘的身世。”
許連平從一個帶鎖的匣子裡取出一卷發黃的冊子,正是族譜,奉到了備好的禮案上。
許嘉彤當日帶來的只是謄抄的族譜,看看裡面寫着什麼還成,卻萬萬比不得眼前這份重要。
許連平按照規矩先翻到了許孝祖那一頁,先是母曹氏,這是將他記在了曹氏的名下,而李氏只在後面的附錄中出現。
許孝祖旁邊清晰的寫着幾個字“妻杜氏,亡”,下面寫着許嘉彤等幾個子女的名字。
林氏看了過來,目光掃過許嘉彤和許嘉杏,恨不得再多看幾眼就能讓她們從沒出生過。
許嘉彤假裝沒有察覺,許嘉杏卻打了個寒顫,心道果然林氏對她沒安好心,她被許嘉彤提醒之後,想到了因爲珍嬤嬤的關係,林氏不會真的喜歡她。
可許嘉杏還是沒想到眼下的這點,她好歹在族譜正頁上還有個名字,可林氏自從做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填房之後,恐怕連那隨時增減的附錄都上不了了。
林氏會嫉恨珍嬤嬤搶了丈夫,也一樣可以記恨她上了族譜。更有甚者,如今她正了名,雖說還是庶女,可也是有頭有臉的姨娘生的。比起許嘉嵐這個說不清是姨娘還是填房再還是別的什麼人生的,至少在崑山那些族老們面前,她還更能拿到檯面上說一些。
“這回你們母女的名分定了,可要知足、惜福。”林氏陰陽怪氣地道。
珍嬤嬤放在踮着腳飛快地看了兩眼族譜,一看她就覺得腳軟。林氏沒有上族譜的事她是聽說過的,可是無論怎麼聽,都比不得看這一眼來得厲害。
林氏的話像跟針一樣鑽到了耳朵裡,珍嬤嬤立刻跪下道:“賤妾這些年一心向佛,只是六姑娘年幼,賤妾放心不下。如今六姑娘也快及笄了,賤妾也放心了。請老爺和夫人允許,許賤妾修行,爲老爺、夫人和許家祈福。”
算她識相,林氏暗暗冷笑:“你可有看好的佛寺?念你這些年謹守本分,又是六姑娘的生母,我去替你安排。”
“珍姨娘要出家?”許連平很不合時宜得突然來了一句,滿眼的不相信,他再看林氏時,那目光彷彿在看一個妒婦。
“連平,她要出家有什麼好奇怪的麼?”林氏皺眉,越看許連平越不順眼。
“沒什麼,就是……”許連平乾笑了兩聲,學乖了沒說什麼,可是那表情明白着是認定了林氏容不下人。
珍嬤嬤卻是嚇破了膽,立刻表忠心:“是賤妾一心向佛,年紀也大了,服侍老爺也多有疏忽,不如出家祈福,也能爲六姑娘積德。”
“她願意出家就讓她出,大堂兄,你別管她。”許嘉杏真恨不得說一句“你是想害死我們吧”。
“佛寺清苦,又少不得要受別人的氣,你就留在府中的佛堂清修,供奉佛祖,不隨意出去就是了。”林氏笑了一下,像是暗指他們都會錯了意似的。
“六妹妹,二孃這麼安排,也是爲了你能常見到珍姨娘,還不謝謝二孃?”許嘉彤提醒着許嘉杏,也是提醒許連平體會一下林氏的“慈心”。
許嘉杏自然是要去謝的,儘管林氏纔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可若是忘了生身之母,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許連平訕訕的,一點兒不信,目光轉了一圈,忽然道:“怎麼沒看到二弟?”
“正是秋天,到外面的莊子收賬去了,原以爲你要過幾日纔到,就沒叫他回來。”許孝祖忍耐得道。
入了秋,各家能管的上事的公子不是在忙於唸書、進學,就是在幫着家裡打點庶務。許孝祖真想大罵幾句,一叫就來,家裡的事竟半點不用費功夫安排,誰像他那麼閒!
想想這一點,無論是許孝祖還是林氏,對許連都多了幾分好感。
“這儀式也做完了,嘉晴、嘉杏,你和張管家陪他在府裡到處轉轉。”許孝祖立刻打發了他走,對許嘉彤道,“你留下,幫你母親看看繡樣子。”
這當然只是藉口,許嘉彤應了,隨着他們二人回了凝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