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夠獨攬世界,也沒有人能擁有全世界,總體上,大家在擁有這方面都是殘缺的。
所以,有人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對於任何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人來說,交換資源是一門需要專門學習的技能,就像雲策這一次拿軍功跟曹錕做出的交換,就是一場很經典的交換。
侮辱性的殺死了三個鬼子牛騎兵,這對雲策來說是有後患的,能得到的也就是一個來自鐵圍關的簪嫋爵。
這個爵位在旁人看來很珍貴,對雲策這個從來沒打算當什麼勳貴的人來說,就顯得非常的雞肋了。
現在好了,把牛騎兵塞牛屁股裡的是丘壑州曹氏的大公子曹錕,跟他雲某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只不過從中取到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利潤,比如一條持久的商道,比如一個持久且固定的買家。
其實,大漢英姿勃發的少年人是很鄙薄雲策這種交換手段的,他們喜歡用胯下馬。掌中槍爲自己跟家族博一個光明的未來。
這樣的人在鐵圍關有很多,他們就像晴空下的驕陽,喜歡用自己的熱情來普照大地,更喜歡朗朗的晴空中只有他這一顆太陽,儘管大漢的夜晚告訴他,天上足足有三顆月亮,他們還是固執的認爲,只有滿月纔算月亮,其餘的兩顆不知所謂的東西,對他們的生活毫無影響。
雲策以前讀《荀子》的時候,讀到過一句話——荀子說人有三不祥,其一,幼而不肯事長,其二,賤而不肯事貴。其三,不肖而不肯事賢。
這句話初讀的時候,會讓雄心滿滿的少年人極度的沮喪,總覺得自己新生的腰肢不能爲這些東西彎折。
不過,把這句話換一種方式再訴說一遍,大家的接受度就高多了——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慢而拙交者,可亡也!
人事與國事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一個小,人們就誤以爲可以改變,另一個因爲大,所以就奉爲圭臬。
雲家雖然是地方豪強出身,但是呢,絕對是一個有文化的豪強,就算粗鄙如雲臨川者,也是講武堂出身的有文化的軍官。
因此,雲氏子在做事情的時候,並非沿用地方豪強的以力壓人的習慣,而是更多的採用了儒家的一套行爲準則,就是這些行爲準則,讓雲氏在突遭變故,還能在狼刨水繼續苟活的原因。
雲策知道這一次的事情,獲利最大的是曹錕,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件小小的功勞,只有在曹氏手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以前,在地球上的時候,雲氏也經常得到這樣的交換機會。
如今,雲氏在大漢淪爲寒門,做出這樣的交換很正常。
雲策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天就亮了。
老管家跟武士首領曹領似乎沒有繼續跟鬼子在這裡糾纏的意思,太陽出來的時候,就拔營一路向北。
鐵圍關就在正北方一百六十里處,昨夜的宿營地黑石灘上,原本有一處鐵圍關下轄的小堡壘,雲策在離開的時候,看到了那個被鬼子拆的只剩下幾個石頭墩子的堡壘。
只要看看石頭墩子上風雨斑駁的模樣,雲策就知道,鐵圍關在跟鬼子長時間的對峙中,已經落於下風了。
站在棗紅馬的背上極目四望,像黑石灘這樣的殘破堡壘遺蹟還有很多,從這些密佈的堡壘殘跡就能想象的到,昔日荒原上大漢堡壘林立,將鬼子壓縮在清河高原上寸步不得下山的勝景。
如今,鬼子肆虐荒原,而大漢卻只能困守鐵圍關孤城,攻守之勢已經改變了。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變化,甚至說只要長眼睛的人都能看的清楚明白,而此刻的長安城,正在進行着大漢前所未有的內鬥,他們恨彼此,勝過了恨大漢的死敵。
寒冷的風都是從清河高原上吹下來的,就像大漢目前所有的威脅都是來自清河高原上的鬼子一樣。
前者,在片刻時光裡,就讓雲策的鐵甲冰冷的難以觸碰,而後者,則讓兇猛如雲策者,也必須時刻保證自己的武器可以隨時從刀鞘,弓鞘,箭囊裡拿出來迎敵。
黑石灘上,這支來自丘壑州的兵馬損失了大量的斥候,因此上,雲策就領命成了這支軍隊中新的斥候首領,專門負責打探軍隊前後左右所有方位的安全信息。
好在,棗紅馬不怕冷,跑的也快,即便是兜着車隊跑圈,棗紅馬也能很輕鬆的應付。
車隊在荒原上又走了八十里之後,雲策才第一次遇見了來自鐵圍關的斥候小隊。
他們遠遠的看見了以雲策爲首的斥候隊伍,並沒有第一時間過來詢問,而是先拉響了一種奇怪的東西,這東西能在斥候用力拉動之後,就飛上天,然後在高空中展開翅膀,發出一陣又一陣淒厲的“嗚嗚”聲,跟鬼哭似的。
看他們如此的謹慎,雲策就揮手示意斥候停步,派人將遇見鐵圍關斥候的消息報給武士首領曹領。
等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武士首領曹領就騎着雷煙獸來到了雲策所在的斥候位置,派出一個打着丘壑州旗號的斥候,單獨前往接洽。
很奇怪,丘壑州的斥候前進多少,那羣鐵圍關斥候就後退多少,似乎不敢,也不想跟丘壑州的斥候接洽。
雲策皺眉道:“他們在害怕什麼?”
曹領冷笑一聲道:“一千多年了,鐵圍關跟鬼方相互試探,相互滲透了一千多年,不管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們也會認定這是鬼方人的計謀。”
“不是說鐵圍關裡的武士都是無所畏懼的嗎?”
曹領面無表情的道:“一千多年了,無所畏懼的已經死光了,剩下的都是小心謹慎的人。”
“從黑石灘一戰來看,鬼子們並沒有強大到不可戰勝的地步。”
“那是你,你可知曉,黑石灘一戰,我丘壑州最精銳的丘壑武士戰死了三百八十一個,加上殘廢的,輕傷的不下一千人。
我們呢,殺死的鬼方衆,只有四百餘,其中,就你雲策一人就殺死了鬼方衆一百一十三人,如果把你的戰績除過,野戰地形我們佔優的情況下,丘壑州最精銳的武士與鬼方衆也只能做到一對一。
這還是你弄死了那三個能對車陣造成嚴重傷害的牛騎兵的情況下,也幸虧我們這一次沒有遇到鬼方人的蠻牛騎士,即便是遇見一個,我們在黑石灘必定會損失慘重。”
就在兩人閒談的功夫,鐵圍關斥候終於開始小心翼翼地跟丘壑州斥候接觸了,看鐵圍關斥候小心謹慎的樣子,雲策很擔心,要是這個時候有人咳嗽一聲,那個鐵圍關斥候就會奪路而逃。
幸好,斥候接觸到時候沒有意外,等鐵圍關斥候看到面前綿延不絕的車隊,就忍不住歡呼一聲,其中一個騎着雷煙獸的傢伙,第一時間就朝鐵圍關方向狂奔,看樣子是去報告好消息去了。
大隊人馬跟在鐵圍關斥候的身後,又緩緩前行了五十里,雲策這纔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簡陋營地。
當車隊過來的時候,雲策看到那些破舊的帳篷裡鑽出來了很多衣衫襤褸的武士,他們的頭髮都是亂糟糟的,衣服也破舊不堪,只能從這些舊衣服上繁複的舊花紋以及隨手攜帶的兵刃,看出這些人並非是貧困的百姓,而是一個個被大漢人稱之爲真正好漢的鐵圍關戰士。
“他們爲啥不住進鐵圍關裡,而是在城外忍受寒風侵襲之苦?”
雲策覺得奇怪,忍不住向剛剛認識的鐵圍關斥候打聽。
斥候一臉的不屑道:“他們聲稱前來保衛鐵圍關,我們又沒有辦法確認他們的身份,將軍擔心他們是鬼方人的密諜,這纔不允許他們進入鐵圍關,萬一,這些人是密諜的話,鐵圍關就麻煩了。”
雲策瞅瞅那些人居住的破舊帳篷,繼續問道:“看樣子,他們已經在這裡居住了很長時間了,爲啥還不能確定他們的身份?”
斥候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那羣人,咬着牙道:“待得時間越久,就更加的表明他們心懷不軌。”
雲策詫異的瞅着眼前這位高貴的斥候,覺得他說的話好有道理啊,他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反駁的口子。
一個黑塔一樣高大的壯漢抱着手站在路邊看着車隊進城,這個傢伙臉上沒有被鐵圍關人冷落後的沮喪。
而是很高興的看着糧車進入鐵圍關,臉上洋溢着歡快的微笑,就好像這批糧食,物資跟他們有關似的。
雲策解下腰間的酒壺,丟給壯漢道:“好漢,天氣寒冷,喝一口去去寒氣。”
壯漢抓住酒壺,掀開蓋子貪婪的嗅嗅,最終還是忍着饞涎蓋上蓋子,重新把酒壺丟給雲策道:“關裡物資緊張,還是留在關內更好一些。”
雲策重新把酒壺丟給壯漢笑道:“丘壑州的曹氏送來了足夠多的物資,不缺這口酒。”
說罷,又拿出一大塊昨晚庖廚煮熟的牛肉一併丟給壯漢大笑道:“嚐嚐鬼子牛騎兵坐騎的味道。
如果吃出死人味道不要奇怪,畢竟,我丘壑州曹氏大公子喜歡把鬼子塞牛屁股裡悶死,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