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谷中,到處都是血腥的味道。
幾隻烏鴉在剛剛結束的戰場上空盤旋,尋找着最新鮮、最優質的食物。
敏敏特穆爾豎着耳朵,聽不到四周有人活動的聲音,這才翻開蓋在自己身上的屍體。
那屍體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丫鬟的,在敵人如海水般涌來的時候,便毅然決然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用身體保護敏敏不受傷害。
敏敏特穆爾含着眼淚,將自己手腕上的鐲子摘下,套在丫鬟的手腕上,心中道別之後,起身向北方撤去。王保保率軍出征之前曾跟她說過,如果有問題,就在北方汴梁城會和。
沒想到,一語成讖,明明佔據絕對優勢的元軍,還是被打的全軍覆沒。
敏敏特穆爾解下丫鬟身上的薄紗,罩在臉上,找了一匹失去主人的戰馬,翻身上去,剛剛揚起鞭子,就聽到背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熟悉的、焦急的聲音:“姑娘!你可曾見過一個蒙古族的女子?她叫敏敏,敏敏特穆爾。”
敏敏特穆爾一愣,轉過頭來,看着一臉焦急的陳友諒,百感交集。
原來,打敗哥哥的人,竟然是他。
敏敏特穆爾不知道該不該摘下面紗相認,只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姑娘,我問你話呢。”陳友諒略帶蒼白的臉上浮現起一絲浮躁。
敏敏特穆爾直勾勾的看着陳友諒,心頭掠過一絲暖意:這份焦急,是因爲我嗎?
察覺到對方灼熱的目光,陳友諒解釋道:“姑娘別怕,我是敏敏的朋友,聽說這一次她來了,四處戰亂,我擔心她……”
話音還沒落,敏敏特穆爾的頭轉向一邊,徑直看着地上那具丫鬟的屍體。
陳友諒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瞥見那具屍體時,先是一愣,蒼白的臉上全無血色,整個人幾乎是從馬上跌落下來,趔趄着朝那屍體移動,等到了屍體身邊的時候,才伸出顫抖的手,將那句臉朝下的女屍翻了過來。
“嗯?”陳友諒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仔細辨識了女屍的面貌之後,懸着的心才緩緩落下。
“姑娘,她不是敏敏。我說的敏敏,是……”
敏敏特穆爾摘下面紗,佇立在陳友諒身後,一雙玉手攬上他的腰。
感受到背後傳來的溫熱,陳友諒一驚,隨即,牢牢抓住了敏敏的手,氣息顫抖道:“敏敏。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二人共乘一匹馬,離開戰場,來到雁鳴山腳下一處幽靜的湖邊。
洗去身上的血污之後,誰都看不出這是兩個剛剛經歷過生死離別的人。
男的俊朗清秀,女的貌美如花。
怎麼看都是天造地設的璧人,卻揹負着無可奈何的命運。
“敏敏……”
敏敏特穆爾沒有說話,上前一步,踮起腳尖,紅嫩的嘴脣覆在陳友諒的脣上。
這一吻,足以說明一切。
陳友諒只覺得頭皮發麻,一陣眩暈。
隨後,一股霸道的野蠻佔據他的腦海。
就在這碧玉般翠綠圓潤的湖水邊,陳友諒得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女人。
事後,敏敏軟軟的靠在陳友諒懷裡,一隻小手攥在陳友諒的大手裡,另外一隻小手輕輕按在陳友諒的胸膛:“你愛我嗎?”
陳友諒低頭吻上她的額頭:“愛。”
“有多愛?”
“比愛自己的性命都愛。”
敏敏擡起頭,明亮的雙眸對上陳友諒黝黑的眸子,朱脣輕啓,貝齒微露:“我也是。”
陳友諒握住敏敏的手猛地一抖,再也難以掩飾內心的激動,褲襠裡祖傳的金箍棒再一次吹響衝鋒的號角,卻被敏敏輕輕的阻止:“等一下~”
“怎麼了?”陳友諒喘着粗氣問。
敏敏特穆爾嘴角掛起一絲狡黠的微笑:“我就是故意要憋憋你,懲罰你那晚失約,害人家在後院等了整整一夜,哼~你不道歉,我決不讓你得逞~”
“什麼約定?什麼後園一夜?”陳友諒一頭霧水。
“咦?”敏敏特穆爾從陳友諒懷裡鑽了出來,“我讓馬姐姐代我送給你的東西,你沒看?”
陳友諒更是詫異:“你讓嫂子送給我的東西?”
敏敏特穆爾與陳友諒的神情同時認真了起來:“難道說?”
陳友諒深吸一口氣:“嫂子爲人寬和善良,絕對不會私自留下你給我的東西。”
敏敏特穆爾回想着什麼,突然眼前一道靈光閃過:“那天我見馬姐姐很快就回來了,順口問了她一句,她說遇到朱大哥,剛好就讓朱大哥捎給你了!”
“二哥?”陳友諒的眼神有些黯淡,“不會吧。”
敏敏特穆爾躺回陳友諒的懷裡,輕輕拉住陳友諒的手:“當時朱大哥忙着救彭祖師,一時給忘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好在現在,我們終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陳友諒點點頭,感受着懷裡真實的幸福,感覺之前受的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樹林裡,突然傳來一陣響動,陳友諒警覺的抽出弓弩,朝響動來源連發幾箭。
很快,樹林裡的動靜便消失不見。
二人穿好衣服,敏敏特穆爾踮起腳尖,如蔥般白嫩的小手爲陳友諒整理衣領。
陳友諒手臂一勾,將她攬入懷中,嗅着她頭髮上略帶腥味的味道,微笑道:“如果能這樣一輩子,亮死而無憾。”
敏敏特穆爾嗤笑一聲:“這還不簡單?你娶我不就好了?”
陳友諒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結了婚,是明教教主徐壽輝的女婿!
“我……”陳友諒盯着敏敏特穆爾發亮的眼睛,怎麼都說不出口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
“怎麼?你該不會是不想吧?”敏敏特穆爾撅起嘴巴,有些生氣。
陳友諒搖搖頭,將她摟的更緊了一些:“敏敏,跟我一起隱居山林,過粗茶淡飯的生活,你願意嗎?”
敏敏特穆爾何等聰明,她明白二人的身份是最大的阻礙,早就有了跟陳友諒一起歸隱的想法,只是陳友諒身爲江南三傑,與朱元璋、張士誠情同手足,更是江西軍團的領袖,要他放下這些跟自己私奔,實在有些自私。現在聽到陳友諒親自提出來,敏敏特穆爾又是感動又是欣喜:“我當然願意,一百個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