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長嘆一聲:“我又何嘗不知啊。文正這孩子太糊塗,哪怕他搶佔了哪家的姑娘或者殺人越貨,我都會念在他以往的功勞上放他一條生路,可是他現在是要謀反啊。我的親侄子,舉起反抗我的大旗,這……”
馬春花伸手輕撫朱元璋的臉頰:“你整天四處征戰,到了現在,也沒能給老朱家留下個血脈。倘若再斷了文正這一支,以後讓我如何安心送你上戰場打仗?咱們死了之後,又哪裡有顏面去見列祖列宗?不如找一處院子,將文正軟禁起來,嚴加看管,好歹爲朱家留下個香火。”
朱元璋思慮再三,終於同意了馬春花的說法:“那就依你所言吧。”
處理完朱文正的事,朱元璋一行人又在洪都歇了兩天,才啓程前往武昌。
此時,杭州與湖州的吳軍正大舉奔赴應天。浩浩蕩蕩的隊伍奔赴在道路上,引起百姓駐足觀看。
“又要打仗了?”百姓們立在田間地頭,撿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臉上的汗,仰起頭看向驚起一片塵埃的吳軍。
“是啊。天天打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坐在一旁看着自家老頭子插秧的老太太手裡一邊納鞋底,一邊輕嘆一聲。
“放心吧,離戰爭結束不遠啦。”一個瘦弱的年輕人從馬背上翻身下來,走到老人面前,從懷裡摸出幾枚銅錢,“大叔,向您買幾碗水喝。”
大叔推過李善長手裡的銅錢,黝黑粗糙的大手朝一旁的老太婆一指:“幾碗水而已,不用錢。老太婆,回屋裡弄點水來。”
此時前去打探吳軍動向的朱元璋等人陸續趕來,接過水碗,咕咚咕咚灌個痛快。
老頭摸出旱菸,點上火抽了幾口,吐着菸圈問:“幾位這是打哪裡來啊?”
李善長笑眯眯的回答:“我們是從南方來的生意人。”
“怪不得。”老爺子眯起眼睛,“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動不動就要拿錢,原來是做生意的。”
李善長收了水碗,笑道:“是啊,眼看着戰爭就要結束,各地百廢待興,我們這些做生意的啊,也該行動了。”
老頭被煙嗆到,咳嗽着說:“戰爭結束?咳咳,看這樣子,恐怕離結束還早着呢。”
李善長順着老人家的手看了一眼大路上行進的吳軍:“明君已出,亂世必將終結。老人家,你就放心吧。”
一行人歇了一會兒,繼續趕路。抵達武昌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
朱元璋大步走到議事堂內,裡面燈火通明,膀大腰圓的將帥站成兩列,威風凜凜。
“常遇春!湯和!你們兩個出來!”朱元璋解下佩劍,“咣啷”一聲丟在桌子上。
常遇春跟湯和交換一個眼神,才慢吞吞的站了出來。
“誰讓你們去打徐州和鹽城的?張士誠那幾個兄弟,各個都是打防守戰的好手,沒有完全的準備,你們怎麼能擅自行動?”
湯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着頭不說話。
常遇春有些不服氣:“陛下,俺就是知道張士誠那幾個兄弟都是擅長打防守戰的好手,所以才故意帶兵出擊徐州和鹽城的。你想啊,那個時候,咱們的大軍全都圍在武昌城下,徐州和鹽城的守將根本想不到我們會同時攻打他們。兵貴神速,俺帶着人殺過去的時候,徐州城連城門都沒來得及關,俺就衝進去了。要是等到他們接到命令,全部準備好咱們再去打,那就要費上一番周折了。”
湯和點點頭附和道:“是的是的,老常說得對啊。我帶着人殺過去的時候,鹽城也是毫無防備,一輪衝鋒就拿下了。簡單的很。”
朱元璋無語的看着這兩個人,他們說的其實沒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正是他們屢戰屢勝的原因。他惡狠狠的剜了兩人一眼:“這一次就算了,下不爲例。等到馮勝馮用這兩個傢伙回來,我要好好罵他們一頓。”
門外一個衛兵跑進來:“馮勝、馮用二位將軍到。”
說曹操曹操到。
整個大廳裡頓時陷入迷之尷尬。
朱元璋臉一沉:“宣!”
馮勝、馮用兩兄弟一前一後步入大殿,一身的風塵僕僕,彷彿是剛剛經歷過戰鬥一般。
二人行完理,剛準備說話,就見朱元璋大步走下龍椅,指着他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兩個!從一開始就跟着我!什麼時候也跟常遇春一樣做事不經過大腦了?”
站在一旁的常遇春很無語……
馮勝馮用對臉懵逼,剛想開口,朱元璋的斥責便如連珠炮一般砸來:“湯和跟常遇春去打徐州和鹽城,那就算了。畢竟這兩座城池平日裡防守也不算太嚴,出其不意的攻擊反而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你們倆!你們倆!竟然帶着兵去打高郵!?高郵什麼地方你們倆不知道嗎?當年在高郵打脫脫百萬大軍的事情你們都忘了嗎?那座城池,是靠你們手裡那麼點兵力就能打下來的嗎?魯莽!幼稚!看你們的樣子,說罷,這一次損失了多少人馬?”
朱元璋已經做好全軍覆沒的心理準備了。
馮勝、馮用兩兄弟相互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朱元璋見二人都不說話,以爲情況更加不妙,這才慌了神,拉起馮勝、馮用的胳膊四處查看,確定二人沒有受傷之後,才重新擺起架子:“說啊,到底損失了多少兵馬?高郵城打不下來,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你們得讓我知道傷亡人數啊!”
馮勝咳嗽兩聲,摸了摸鼻子道:“損失五千人……”
朱元璋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五千人的損失,不算大。以後切記不可那麼魯莽!你們兩人剛回來,休整部隊。準備跟隨大軍一起攻打高郵。”
馮氏兄弟立在原地不走,朱元璋以爲他們是在自責,便伸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道:“這一次不全怪你們,是我走的太急,沒有安排好後續的事情。死去的五千將士,我會爲他們報仇的。”
馮勝撓撓頭:“那個……大軍不用出徵,高郵城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