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明亮的燭火投射在宛墨染輪廓分明的臉上,她勾脣淺笑,眸光一動不動的凝視着安重君,過了良久,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的她的眼淚都出來了,她伸手擦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冷笑道,“二哥啊二哥,你何苦處處與我爲敵,你的妻子紅杏出牆不是我唆使的,母親也不是我下毒的,我什麼都沒做,你憑什麼將罪過推到我頭上,而不去找你的好妻子。”
安之泰微微一怔,額頭上青筋直冒,厲聲道,“因爲你根本不是安家人!”
“周淇韻也不是安家人,她爲什麼嫁給你,你很清楚。”宛墨染嘴角揚着,眼底的笑意更濃,掃向盯着她的衆人。
周圍一片寂靜無聲中,忽然有人站在宛墨染身邊,安之棠低着小腦袋,嘟囔着小嘴道,“三姐從來沒做過對不起安王府的事,倒是二哥你,總是跟三姐作對,三姐哪裡招惹你了?”
“之棠!”安重君怒氣衝衝的呵斥道,“哪裡輪到你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安之棠擡頭看了他一眼,肅容道,“最近安王府發生的事我看在眼裡,根本與三姐毫無關係,二哥莫名其妙的把罪責全部推倒三姐身上,難道不是冤枉好人。”
安之棠一口氣說完,面對着安重君目眥欲裂的眼神,心有慼慼的往宛墨染身後縮了縮。
衆人的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安之泰拉着滿眼怒火的安重君,斥道,“二弟,之棠說的沒錯,你不要把恩怨全部歸結於她身上。”
宛墨染的幽深的眼鏡如同黑漆漆的古井,幽暗無邊,輕蔑的眼梢瞥向安重君,毫不掩飾心裡的鄙夷,“二哥身爲禮郡王,不明是非,不辨真相,我都替你感到羞恥。”
她鏗鏘有力的一席話說完,一揮長裙,看都不看衆人一眼,徑直走向了後院。
剛剛踏出大廳,身後傳來轟的一聲,桌案被安重君一掌劈下,直接斷成兩截,衆人提心吊膽的不敢吱聲,宛墨染漫不經心的走着,心底不由冷哼一聲,安王心機深沉,運籌帷幄,生出來的兒子真是一個比一個草包。
當夜的風波未平,太子私自調動禁軍,意圖逼宮,陛下下旨廢太子爲庶人,終身幽靜萬壽塔。
此消息傳出,舉國震驚,周後率周丞相、振國大將軍、鎮國侯等正一品大臣,跪於御書房前。
安王府裡,宛墨染擡頭看着天空邊慢慢浮動的雲霞,流霞似金灑在她白皙的臉上,染上一層朦朧的金光,昨夜寒風冷冽,狂風呼號,這一夜,周後是如何捱過來的,而他呢,那個心心念念着周後的男人,他又是如何度過這個漫長的夜晚的。
一夜未眠,大清早,雄雞剛鳴,安王穿戴整齊,命管家備馬車,宛墨染站在花園裡,看着他一襲正裝,眉頭緊緊皺着。
“父親要進宮嗎?”她一夜未閤眼,換了一身淺綠色常服,慢悠悠的穿過花園的拱橋,走到了院子裡。
“是你,”安王略微一怔,眉頭皺
的更緊了,“你起這麼早?”
他隨即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一晚上沒睡吧。”
她脣瓣漾起一縷淺笑,饒有深意的凝着他,“父親,墨染既然是您的義女,自然不會做出對不起父親的事,父親將上次的失誤歸咎於墨染身上,墨染並不否認。”
她想要在北楚立足,必須得倚靠安王,安王的脾性她算是摸清了,他不喜歡別人跟他對着幹,更不喜歡被人戳穿心事。
安王眉梢一挑,“你倒是說說。”
“墨染跟七皇子殿下走得近,七皇子殿下見墨染隨着父親進宮,心生疑慮,故加強了皇宮的守衛,太子的陰謀因此暴露,”她模棱兩可的說,嘴角的笑意愈發凝固。
安王細細的打量着她,他好像從沒認得過這個女孩,她僅僅十八歲,心思深沉的可怕,遠比自己所有的女兒聰明,她不僅聰明,而且陰毒。
宛墨染勾了勾薄脣,清秀的面孔上夾雜着幾分詭異,“墨染陪父親一起進宮吧。”
安王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過了良久,他突然笑起來,“你進宮做什麼?你知道我進宮的目的?”
她小心翼翼的向前湊了湊,慢慢的吐出兩個字,“周後。”
安王猛然一驚,凝眉道,“顧祈雲告訴你的?”
她雲淡風輕的擡起頭,彎起好看的眉眼,“父親,墨染本是被七皇子和四皇子抓來北楚的,現在墨染的目的變了。”她留在北楚,絕大部分是爲了顧祈雲。
安王的眼中掠過一瞬鋒芒,“你是爲了顧祈雲?”
他明白了宛墨染的目的,爲了顧祈雲,她勢必會和周後作對,安王冷冷一笑,過了半響,才道,“進宮吧。”
宛墨染跟在他的身後,她知曉安王進宮的目的,他可不是爲了替周後求情,而是在適當時機火上澆油。
皇宮裡,御書房門前跪着滿滿一地的人,最前方的周後穿着一襲正紅色的鳳服,裙襬四散開來,鳳翎雀羽,金絲銀線,蜀錦彩繡,美得令人窒息。
頭戴鳳釵金冠,綴珠翠寶玉,背脊挺拔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一尊雕塑,沉重的鳳冠一絲不苟的壓在頭上,她依舊眉眼平靜。
“皇后娘娘。”安王不動聲色的走到她的身畔,拱手、施禮,一氣呵成,毫無拘束和畏懼。
跪在地上的周後聽到他的聲音,略一擡頭,眼中劃過一絲寒芒,“原來是安王。”
對視的那一瞬間,二人毫無表情,宛墨染細細的瞅着周後的一雙鳳眼,深諳幽冷的眼眸,空洞的如浩瀚蒼穹,聲音冷淡,雙目射出凌厲的色彩,“安王來拜見陛下嗎?”
“娘娘這是何苦呢?”他的語氣裡並無幾分關心,倒是有幾分嗤笑在裡頭,“娘娘這樣傷身,陛下也不會心疼娘娘啊。”
“安王的話……是不是太多了?”她不由心頭一顫,鋒芒掃過。
宛墨染靜靜的凝視着二人,這兩個人
真是戀人嗎?倒像是生死宿敵。
wωw ●тTk ān ●C ○ 周後眸光微動,蟬翼似的睫毛輕輕一抖,回過頭來,平靜的說,“安王請吧。”
宛墨染站在宮門外,目送安王進了御書房,周後饒有深意的勾起薄脣,目光深邃的看向她,“你就是宛墨染吧。”
見過幾次,宛墨染對這個女人不算熟悉,卻也不陌生,她福了福身子,落落施禮,“墨染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周後笑了起來,“安王走哪裡都把你帶着,看來你在安王府地位不一般啊。”
一句話不知什麼意思,宛墨染選擇不回答,立在原處,周後的眼中浮動着冷冽的光波,緩緩道,“你是西秦人?”
“是。”宛墨染毫不避諱。
她眸中笑意更深,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冷笑,“聽說你是宛大將軍府的嫡女吧,宛大將軍府出了事,你知道嗎?”
宛墨染心頭猛的一跳,宛大將軍府,除了宛七色,其他的人她沒多少感情,可畢竟是親人,她不能不聞不問,“敢問娘娘,宛大將軍府出了什麼事?”
她蹙了蹙眉,只聽周後冷哼一聲,“西秦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知道?”
周後仔細的瞧着她的臉色,確定她沒有作假,繼續開口,“宛浩天將軍遭西秦陛下痛斥,並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觸怒龍顏,惹得西秦陛下病重,恐怕就在這一兩日了,景王代西秦皇帝監國,已是默認的儲君人選,以大不敬之罪關押了宛大將軍府的衆人。”
那一雙冷目中射出凌厲寒芒,帶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此刻宛墨染的心中五味陳雜,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她與宛浩天沒多少感情,但他畢竟是宛墨染和宛七色的親生父親,七色因爲自己死了那麼慘,至始至終,她虧欠了七色太多,難道眼睜睜的看着她們的父親出事?
陸君漓爲什麼要這麼做,他明明找到了江山密令,他爲什麼還要對付宛家的人?
疑惑包裹着她,她埋着頭,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周後突然笑了起來,冷冷道,“西秦景王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想要一統天下,必須心狠手辣!
“娘娘對墨染說這些做什麼?”她的臉色很快恢復了平靜,雲淡風輕的笑道,“墨染如今是北楚安王之女,關心西秦的事做什麼?”
她勾了勾薄脣,露出和善的笑容,周後瞧着她面不改色,以爲她裝出來的,“事情會怎麼樣發展,我們都不知道,看看誰輸誰贏。”
宛墨染心底泛起一陣冷笑,看來這個女人是把她視爲敵人了,不過她也沒打算跟她和睦相處,她緩緩勾起薄脣,輕笑道,“皇后娘娘還是多關心關心太子吧,閒事莫理。”
太子是皇后的命根,若沒了太子,皇后之位形同廢位。
她一整顆心動盪不安,陸君漓會如何處罰宛浩天?他這麼做的目的何在?周後對她說這一番話又是什麼目的?難道說陸君漓與她有勾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