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裡的天牢是北楚赫赫有名的牢獄,自從刑部掌管一來,這座監牢愈發的神秘,穿過黑咕隆咚的一條小巷,宛墨染一路被人推進了女牢,四處陰暗潮溼,兩側的囚牢上掛着生鏽的鐵索,看起來十分陰森恐怖。
監牢裡時不時傳來女子的哭聲,還有你人發出歇斯底里的冷笑,着實讓人打了個寒噤,宛墨染漠然的看着,形形色色的犯人,有些人甚至早死了,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可是獄卒們也不將屍體拖出去,任憑發臭流膿,發出一股噁心的腐爛味,根本無法接近。
領頭的獄卒見到宛墨染神情淡漠,以爲她是故作鎮定,嘿嘿笑道,“往年這個時候,監牢裡死的人可多了,你算是運氣好。”
宛墨染並不害怕,獄卒打開了門,用力將她推了進去,從現在開始,她就要在這裡忍受三日,受盡酷刑,然後等待着死亡。
可她不會這麼容易死的,宛墨染深知。
監牢裡寒冷刺骨,四面通風,寒冬臘月裡,冷風一吹,都能讓人凍得面色青紫,宛墨染穿着單薄破碎的衣服,寒風無孔不入,她打量着周圍,狹小的牢房裡,佈滿了塵土,隱隱可以聽到老鼠吱吱的聲音,在腐爛的屍體上爬來爬去,這就是他們的美食了。
宛墨染知道,安王府無論如何不會出面保她,至於顧雲澈,恐怕也無能爲力吧。
濃郁的腥臭味讓她不由蹙了蹙眉,彷彿這些味道都能將她逼死,她躺在一片雜草之中,監牢裡時不時傳來女子的鬼哭狼嚎,如同猛鬼撕扯着嗓子呼號,這聲音能硬生生的把人逼瘋,她安靜的閉上眼,現在必須保存體力,否則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事。
被判了死刑的人是沒有食物的,若是餓死了,獄卒們也不會將屍首拖出去,不少的犯人被逼瘋了,居然撕扯着屍體,狼吞虎嚥的吃下去,惡臭的屍體滴着黃色的膿液,混着黑血,腐肉,鮮血淋漓,景象簡直觸目驚心,當然,還有更可怕的,便是折磨人的心。
沒有陽光,沒有溫暖,冰冷的囚牢如同人間煉獄,四處散發着令人作嘔的可怕味道,瀰漫着絕望的哭號聲,侵蝕着人們心底最後的希望。
昏黃的燭火照在宛墨染的臉上,她回想起在現代的僱傭兵團上,她身手敏捷,又習練過國術,比起單純的依靠近身搏鬥的傭兵來說,她掌握着現代唯一的內功,每次的任務她都完成的很出色,她從來不會流淚,從來不會絕望。
宛墨染的嘴角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她的心比這裡更加冷,更加黑暗,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希望,不能心甘情願的死在這裡。
飢餓如潮水侵蝕而來,冰冷的地獄裡,冷風如水銀灌進了她的血肉,她蜷縮着身子,儘可能的保存溫暖,冷風順着窗棱呼嘯着,撕扯着,如同猛鬼在她的耳畔狂妄的叫囂。
不知道過了多久,鑰匙咔嚓一聲打開了牢門,獄卒站在門前,冷冰冰的眼神瞥了一眼她,“有人來看你了。”
會是誰呢,宛
墨染艱難的擡起頭,許久沒睜開眼,目光有些閃爍,她甩了甩頭,聚精會神的凝視着門前,眼神沒了聚焦,一片模糊。
迷迷糊糊之中,見到一個身着黑色錦袍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伸手丟給獄卒一個金定子,獄卒歡天喜地的走開了,宛墨染餓得眼冒金星,連撐着身子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從懷中掏出一包香噴噴的包子,放在她的眼前,誘人的香味飄散開,惹得周圍犯人們紛紛睜開了眼,虎視眈眈的盯着這裡。
宛墨染嗅到男子身上淡淡的甜香,味道淡雅、恬靜,縈繞在她的周圍,將她緊緊包裹着。
“宛墨染。”
男子熟悉的聲音,輕盈的如同山澗水滴,帶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一點點的在她的心房劃開。
“顧祈雲……”
簡單的三個字,已經代表了一切,他來看她了嗎?
“你很久沒吃東西了,”他把宛墨染抱了起來,讓她伏在他的膝頭,單薄瘦弱的她,沒有一點力氣,苟延殘喘的靠着他,“來。”
宛墨染望着香噴噴的肉包子,一言不發,甚至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她神情淡漠,明明餓得飢腸轆轆,可她連眼睛都不睜開。
長時間在狹窄陰暗的地方呆着,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奢侈的,就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笑了出來。
清澈的笑聲迴盪在天牢裡,發出轟鳴的迴響,她擦着眼角根本沒有的眼淚,諷刺的眼梢睥睨着顧祈雲,“後悔嗎?心痛嗎?”
他的雙耳猛然一震,轟鳴過後,他擰緊了眉頭,巨大的心痛讓他的心彷彿跌進了萬丈深淵,“墨染……”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的名字!”宛墨染決絕的道,凌厲的大喝一聲,“你不配!”
“呵呵,”男子苦澀的勾了勾脣畔,笑聲裡充滿了蒼涼和無奈,“對啊,我不配。”
“你知道我在天牢裡,想必追查了一切了吧,”女子擡起頭,憤怒之中夾雜着輕蔑,“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幫你承擔下罪過嗎?我爲什麼不乾脆說出一切?”
顧祈雲目光一滯,低聲道,“你爲了報復我?
“報復你,別想了,你沒那麼重要。”女子彎起好看的眉眼,一字一字的諷刺的說。
縱然滿臉的污漬,可還是看出她原本清麗的面容,她支撐着最後一點力氣,輕輕的湊到他的耳畔,“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
她突然抽出袖口裡藏着的瓷片,那是她唯一的武器,此刻,她將瓷片抵在他的大動脈處,只要輕輕一下,他就死在她的手上。
鮮紅的血順着脖頸一滴一滴的滑下,直到流進了衣衫之中,染成了一片血紅,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依舊英俊的墨眸,散發着凜凜的寒氣,以及可望不可即的痛。
他會痛嗎?不會。
宛墨染勾起了薄脣,冰冷的眼裡沒有任何情緒了,只用一下,他就離開死在她的面前,讓兩個
原本黑暗的人一起墜入地獄吧。
他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甚至一個字,求饒,哄騙,沒有。連最基本的生氣、憤怒都沒有。
這樣的他要她如何恨。
他無法控制對她的愛,明明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他也無法捨棄。
終於,她放下了手中的瓷片,宛墨染啊宛墨染,你明明知道他不是真心待你,卻又一次次的陷入對他的愛之中,真是諷刺,明明無法自拔,卻又假裝痛恨,明明入骨相思,卻又裝作形同陌路。
宛墨染推開了他,她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如此優柔寡斷,原來的她不是這樣的,可是,當她遇到了顧祈雲,一切都變了。
“你走吧!”她殺不了他,可她也不想看到他了。
“墨染,我會救你出去。”顧祈雲臉色蒼白,冷漠的眼睛裡,充滿了篤定和決絕,他緩緩的起身,終於無奈的一笑。
生死各安天命,她不是神,不能操控一切,不知道顧祈雲到底想什麼,不知道她有多痛。
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推開了她,又何必裝作依依不捨。
陰暗的天牢裡,宛墨染脣角的笑意諷刺輕蔑,既然狠不下心,索性算了吧。
很早以前就該斷了。
宛墨染溫柔的笑了,如今的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或許,這樣就夠了吧。
顧雲澈來看她的時候,她已經餓了一天一夜了,頭腦發昏的她,根本連頭都擡不起來,遠遠的聽到顧雲澈對獄卒大呼小叫,高聲厲斥,整個天牢迴盪着他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一遍一遍的罵道,“都不想活了嗎?居然一整天不給她喂東西吃!全部拖出去!”
他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遞給她一碗水,怒斥道,“那羣不長眼的東西!”
宛墨染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恢復了點精神,至少看清楚顧雲澈的臉了,“我沒事,還死不了。”
顧雲澈滿臉的心疼,眉頭擰成一個結。
“我不會死的,”她微微一笑,她是宛墨染,怎麼會這麼容易死呢,“我會出去的。”
既然安王安排了一個巫蠱之術,她當然不能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她一定得想辦法逃出去。
宛墨染自信滿滿的笑了起來,顧雲澈不明白她爲什麼笑,疑惑道,“你有辦法了嗎?要不要我幫你?”
“不必了,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你的王府裡,再也不要來找我,還有,離蘇瑾楓遠一點,他會害死你。”宛墨染說的是實話,顧雲澈多關心她一分,她就會離死更近。
“你知道他的身份?”顧雲澈蹙了蹙眉。
女子搖了搖頭,她雖不知道,可是,此人也絕不簡單。
狹小的窗口外,狂風大作,長風呼嘯哀嚎,冬雨夾雜着焊縫,凜冽的雨水順着窗戶無情的灑進來,宛墨染眯起了眼睛,這場穿越生死之戰,總算要開始了。他們都是被命運織網網住的無奈之人,誰也逃不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