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最後徹底的消失在他的面前,宮牆高樓,琉璃朱瓦,此刻只剩綿綿無情的寂寞,與迷濛的光影。
“你,出來吧。”陸君漓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宮殿寂靜,光影重疊,他和她再一次錯過,如今,他在這裡,他也是。
赫連信一雙絕世無雙的眉宇輕輕皺起,終於,他走了出來。
這一生,多次的切磋,二人對彼此太過了解,男子青袍墨發,鳳眼劍眉,冷峻的臉頰冰冷如玉。
“陸君漓。”
“赫連信。”
他們直呼其名,爭鬥半生,穿越生死,二人直視着對方,赫連信負手而立,高大的身軀,配上他俊美卻又冰冷的容貌,愈發凸顯出他與生俱來的冷冽氣勢。
“她走了,”陸君漓微微挑眉,狹長而邪魅的鳳眼依舊散漫、慵懶,“她很難過。”
“她會好的。”赫連信神色平靜,只是沉聲說道。
陸君漓微微挑眉,感興趣的道,“你愛她,又不敢承認,你一直守着她,讓她慢慢的愛你,到最後又打算一走了之?”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那好,”陸君漓漸漸皺起眉頭,“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她是我的女人,我並不打算一走了之,我會留在她的身邊,”赫連信說的篤定決絕,冷眼一掃,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若她選擇你,那也只是我不如你。”
“可你並不打算跟她在一起……”陸君漓接着他的話說,他笑了起來,“沒想到一向無所畏懼的赫連信,居然會害怕?”
“不是,”赫連信打斷了他,冷冷道,“我有我的顧慮。”
還有他的使命,他來這裡,遇到她已經是命中的意外,他不能,也不可以繼續下去。
他這一生想要佔有的東西,可如今……
他神情冷漠,轉過身,不留一絲蹤影,他消失不見,只剩陸君漓站在遠處,他墨袍如水,雙眼緊緊的凝視着他的背影,赫連信,與你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
殿外下起了大雨,狂風呼嘯,驟雨傾盆,風浪無情的敲打着窗棱,空寂的醉雨軒,殿外不遠處,她站在風雨裡,任憑冰冷的雨水從她頭頂灌下,腥熱的液體從她口中涌出,像是溫熱的泉水,給她帶來溫暖。
冰冷的風吹起滿地的枯枝落葉,捲起她的秀髮和衣袂,遠遠看去,只剩一個單薄削瘦的背影。
天色深諳,如他的眼眸,赫連信站着她的身後,身姿落寞,衣袍被封吹起,翻滾的瞬間,竟是那樣絕美而冷豔。
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後,直到她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赫連信衝上前將她抱在懷中,“染兒……”
體內的藥力亂竄,她焦躁而急迫的眼鏡充滿了血,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他,“你走!”
她不再需要他,或者,她從來沒有需要過他,她愛他,只是那一瞬間,當他說她是他的女人的那一瞬。
可是,當她知道她錯了,她會毫不猶豫的
斬斷這段感情。
赫連信掏出一粒藥,塞進了她的嘴裡,“這藥能解百毒。”當然,他沒說,這是他救命的東西,可他毫不猶豫的給了她。
宛墨染服下了藥,這纔好了些,她的眼神已經冷漠,恢復如常的平靜。
那種眼神,倔強不屈,“我不用你可憐我!”
他笑的苦澀,看向沈青盞,他並沒有說話,冰冷的臉頰上,泛動着一絲自嘲。
宛墨染站起身,她感覺很累,疲勞無力的道,“從今以後,你不用再保護我,宛嫣染是她,我是我,那些冠冕堂皇的什麼理由,都跟我沒有關係。”
她隻身一人在僱傭兵界多年,從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對她說,她是他的女人,甚至,她從來沒有靠別人保護過自己。
她笑了笑,感覺渾身上下都是無法抑制的疲憊,無力的心酸。
她倒在了赫連信的懷中,她疲憊的閉上了眼,他撫摸着她的額頭,眉頭一凝,“好燙。”
發燒了。
赫連信雙眉緊緊皺起,將她打橫抱起,他本來就是私闖後宮,如果被人抓到,事情可大可小。
聽風閣內,宛墨染遲遲不歸,早已驚動了蕭貴妃和夫人,蕭貴妃坐在正座上,把玩着手中的珊瑚手釧,頭也不太,牽動着嘴角,“這個小賤人去哪裡了?”
“娘娘,若是我們大肆派人找尋她,會不會驚動陛下?”夫人坐在下座,眉眼間寒光畢現,極爲狡猾。
“先找人偷偷的去找,若是發現她做什麼……就立刻稟告陛下!”蕭貴妃鳳眼彎了起來,帶着一絲莫名的詭異。
就在此刻,蕭貴妃身旁的秦女官突然小跑進來,她神情緊張又小心,急急忙忙的湊到蕭貴妃耳邊嘀咕了幾句。
“什麼?”蕭貴妃勃然大怒,面色一變,拍案而起,眉頭皺的高高的,轉身大步走進了內殿,夫人不知何故,也一起跟了上去。
內殿的屏風後,赫連信將宛墨染放在牀榻上,他眉宇緊鎖,眼底涌現出無限的愁楚,可僅僅如此,卻俊美如畫,一舉一動,彷彿畫中之人。
“信兒,你這是做什麼?”縱然蕭貴妃如何強硬,可是對親人說話還是少了些怒火。
夫人進來一看,也是臉色一變,急忙命令道,“帶下人出去,沒有娘娘的命令,誰也不去進來。”
蕭貴妃沉下了臉,眉頭緊皺着,“你深夜闖入禁宮,不想活了嗎?若是此事傳出去,希國公府上上下下都要被你連累!”
蕭貴妃氣的顴骨通紅,猛地一拍桌案,坐在椅子上。
“貴妃娘娘,你有身孕,千萬不可動怒。”夫人連忙上前安慰道,沉下臉,轉眼道,“信兒,這次你做的太過了。”
赫連信眉眼一掃,夫人彷彿掉進了一個寒潭之中,心頭一涼,責備的話還在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罷了罷了,本宮知道,你不想要本宮對付她,”蕭貴妃啜了一口茶水,這才平靜下來,“但是這丫頭太不識擡舉了,日後定會壞事。”
赫連信見宛墨
染相安無事,他徐徐起身,道,“若是宮裡的侍衛能抓住我,我也不會出現在這了。”
他的語氣極爲威懾,極有力量,饒是老謀深算的夫人,也不由面色鐵青,希國公家的繼承人就是赫連信,原本若他娶了宛嫣染,得到鬥靈九重天的心法,本是極好的事,可是……
內殿裡再無一人敢吱聲,赫連信淡漠的掃了她們二人一眼,“宛墨染若是出了事,我不會放了任何一個人!”
“她就是個禍水!”蕭貴妃怒了,一手推翻了手邊的茶几。
他幽冷的笑了,聲音低沉下來,看着二人一眼,竟然是滿眼的冷意,“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誰都不能!”
他字字鏗鏘,這是給她們的警告,還沒等二人反應過來,赫連信已經消失不見。
蕭貴妃氣的臉頰通紅,怒火爆發出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貴妃娘娘不要動氣,”宛墨染撫了撫她的背,連忙安慰道,“信兒他只是太喜歡嫣染,所以纔會……”
“大哥千辛萬苦的培養這個兒子,就指望他繼承希國公的爵位,可是他,爲了宛墨染這個小賤人,居然敢跟本宮作對!”
“貴妃娘娘,”夫人笑容極爲寡淡,“信兒遲早會明白我們對他的栽培,只要宛墨染一死,不用我們親自動手,光是皇后娘娘就不會放過她。”
蕭貴妃眉眼一挑,夫人的話說的有道理,她瞥了一眼宛墨染,嘴角慢悠悠的勾起,“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送個順水人情給皇后。”
宛墨染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她的身上蒙上一層金燦燦的陽光,她彷彿生了一場大病,臉色略顯蒼白,她的眼神迷茫,渾身上下都痠疼的厲害。
“小姐,你沒事了?”墨雪抹了抹眼淚,跪在她的牀頭。
“我怎麼會在這?”宛墨染的眼神掃過周圍,金雕玉器,雕欄畫棟,美得不切實際,她隱約記得,昨夜在一場大雨裡,她倒在赫連信的懷中,醒來之後,竟然在這。
她勾了勾薄脣,看向墨雪,“我是怎麼回來的?”
墨雪搖了搖頭,她沒有告訴她,昨天是赫連大人抱着她回來的,宛墨染的眼神有些迷茫,墨雪見她的樣子十分疲倦,臉色愈發蒼白,這才道,“小姐,你好好歇着。”
她沒有說話,心中十分複雜,鬱結難舒,想起赫連信,和陸君漓的話,她只覺得渾身難受,“陪我去御花園裡走走吧。”
“小姐還是不要去了,”墨雪急忙攔着她,緊張的道,“這幾日後宮都禁嚴了,聽說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
“爲何?”她眉頭緊鎖。
“皇后娘娘她……”墨雪垂着頭,聲音遞了幾分,“昨夜娘娘遭刺客行刺……”
“行刺?”她驚呼一聲,昨日皇后親自前去醉雨軒,可是一無所獲,她又想做什麼?
宛墨染這纔剛穿好衣服,皇后娘娘就帶着人殺到了聽風閣,外面鬧哄哄的,墨雪擔憂的道,“小姐……”
宛墨染彎起鳳目,冷冷道,“這麼快就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