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丹來到克羅庫恩的時候正是這邪能國度的午夜時分。
當然,在一個遍地惡魔的地方還要在意日月變化多少有些大可不必,此地因爲邪能的侵染的影響,導致艾露恩的月光已經很難照耀到阿古斯的大地上,雖然天空中還是有月亮的倒影,但那也只是個不會發出任何光輝也不帶任何祝福的天體罷了。
實際上,若不是因爲阿古斯星體要被作爲燃燒軍團在物質世界的戰爭大本營,還沉睡着一名被邪能孕育的泰坦,這顆世界早就被惡魔們拖進扭曲虛空裡了。
阿古斯的邪能濃度已經不比扭曲虛空中的世界差多少,尤其是一些對於惡魔來說意義重大的建築物附近,其邪能濃度已經足夠形成實體化的“魔能潮汐”。
惡魔們在其中吸一口神清氣爽,正常人但凡接觸就要被催魂蝕心。
不過惡魔獵手是個例外。
蛋哥行走在這狂暴的魔能潮汐中不但不會被影響,反而和惡魔們一樣會被極限強化,他的身心皆已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但獵星者畢竟是星海中最危險的獵手,他不會隨意暴露自己,直至他找到那個最值得出手的目標。
伊利丹在克羅庫恩的納斯拉克斯城堡附近巡遊了幾圈,他觀察着這地方,尤其是那城堡中心通天徹地的邪能光束,就如一把邪能巨劍插入這個世界的地心之中,又向上涌動直至連接到扭曲虛空之中。
在感受到這東西的存在時,伊利丹就知道基爾加丹沒有騙他。
這裡確實是燃燒軍團在物質世界的“邪能之心”所在地。
他不動聲色的退出了被惡魔們嚴密監控的區域,甚至一路退出了本地惡魔們的戰略核心區,前往克羅庫恩邊境的石化森林裡,在這裡尋找自己的接應者。
“出來吧,你的畏懼是如此的鮮活,我甚至不需要用幽靈視覺去查看。”
伊利丹靠在一顆風化的巨石旁,將雙手低垂示意自己並無殺意。
但這只是一種僞裝。
開玩笑!
獵星者殺惡魔還需要用到爪子?
他完全可以從眼睛中迸發出眼棱把這一整片岩臺完全點燃,必要的時候,他甚至可以用牙齒咬死惡魔或者用蹄子踹死惡魔。
一些下級惡魔中有很離譜的小道消息,說是伊利丹掌握着一種邪惡的秘法,可以用自己的“狩魔殺氣”嚇死惡魔們。
呃,這就是胡說八道了。
伊利丹不是武僧,他沒有那種誇張的心靈震懾能力。
但他確實是個技巧強悍的術士大師,在戰鬥間歇丟出一團心靈恐懼,把膽小的惡魔嚇死只是尋常操作罷了。
任何熟悉伊利丹故事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命運對他的惡意,伊利丹·怒風大概率會在黑鴉堡領主庫塔洛斯·拉文凱斯麾下成爲一名威震精靈帝國的奧術大師,甚至可能會以“魔法王子”的身份名留青史。
他出生時自帶的那雙琥珀色的雙眼證明他天生就是玩奧術的,遺憾的是,命運最終把他推到了如今這個位置上。
“咳咳”
感覺到有些丟人的瑪克扎爾主動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這個曼阿瑞領主非常忌憚的看着眼前的伊利丹,它說:
“奉征服者的命令,來自七個邊緣世界的曼阿瑞.不,‘悔悟者’皆已被集中在此,我想讓你冷靜一點,伊利丹·怒風。
這些悔悟者和我這種惡貫滿盈的大惡魔不同,他們很多都是兩萬多年前沒來得及逃離阿古斯的艾瑞達人。
他們是被迫擁抱邪能的。”
“在我看來沒什麼區別,它們已經是惡魔了。”
伊利丹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他感知到了藏在更遠處陰影中,大概有數萬人的悔悟者,他對他們和惡魔之間的區別沒什麼興趣。
但瑪克扎爾卻搖頭否認道:
“不,區別很大!
這些悔悟者從未加入過燃燒軍團的任何戰爭,他們一直被塑煉者小心的藏在扭曲虛空的邊境世界中,對外宣稱是犯了罪的可悲放逐者,但他們在各自的世界裡依然維持着艾瑞達人的生活方式。
塑煉者爲他們傳授了一些冥想秘法可以讓他們對抗心中的邪念。
這些是好人!”
“呵,這話從一個最少毀滅了二十九個世界的大惡魔領主嘴裡說出來真是可笑。”
伊利丹呵斥道:
“我不關心這些悔悟者從何而來,又要去往何處,你聽好了,瑪克扎爾,我來克羅庫恩是爲了摧毀這裡的邪能之心。
我觀察過它,我知道那東西能做什麼,正因如此,我必須在正式行動前摧毀它。
而你的工作,就是幫助我完成這次毀滅!”
“納斯拉克斯要塞是燃燒軍團在阿古斯的根基之一,哪怕你是威震星河的獵星者,你也不可能一個人殺進去。”
瑪克扎爾哼了一聲,說:
“這些悔悟者就是你這一戰裡的幫手,這也是基爾加丹大人爲化身爲惡魔們的我們賦予的最後一個任務!待我們親手摧毀了惡魔們在物質世界的‘不朽’後,我們就將重回陽光之下。
悔悟者也是艾瑞達文明的一環.”
“呵”
伊利丹冷笑着打斷了瑪克扎爾的自言自語,他伸出那惡魔爪子一樣的手指,在瑪克扎爾胸口指了指,說:
“他們或許可以回到陽光之下,他們手上沒有染血,但你不一樣!
你惡貫滿盈,瑪克扎爾,過去時光中的那幾次死亡可不足以讓你償還你揹負在身上的罪孽。
不過別擔心。
基爾加丹給你們這些一心投誠的混蛋們也準備了一條路。
你們要用三千年的時光來獵殺你們的同胞,而且是要以另一種更殘酷的形態完成這場服刑。
我會盯着你的!
如果你敢跑,那你連服刑的機會都沒了。”
瑪克扎爾的表情劇烈的變幻着,它握着邪能塔杖的手指時而緊扣時而放鬆,但最終它低下了頭,沒有打算在這裡和伊利丹拼個你死我活。
一方面,這是征服者的命令。
另一方面,實在是打不過啊。
“很好。”
伊利丹對於這惡魔領主的務實態度很滿意,宣稱自己要棄暗投明就要拿出點端正態度來,六大原力的每一份救贖可都沒有能嬉皮笑臉達成的機會。
他說:
“給我描述一下那顆邪能之心以及你們的計劃。”
“沒什麼好解釋的。”
瑪克扎爾語氣簡短的說:
“惡魔們在物質世界死亡會被召喚回扭曲虛空復活,但這種原始復活需要一些時間,因此薩格拉斯藉助阿古斯星魂被邪能捕獲後的力量,將如今的阿古斯設定爲惡魔們的‘第二復活地’。
因星魂力量的支撐,可以讓物質世界的惡魔們在戰死之後於阿古斯新生,而不需要返回扭曲虛空深處,經歷痛苦而漫長的復活過程。
基爾加丹大人把這種模式叫‘迅捷復生’,惡魔們在物質世界的‘不朽’也來源於這顆邪能之心。
一旦將其摧毀,惡魔們死亡之後就只能迴歸扭曲虛空了。
它們重組攻勢的時間會被拉長最少十倍以上,可以說,過去兩萬多年裡,燃燒的遠征可以進行的這麼順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阿古斯的邪能之心在發力。
要摧毀它也很簡單。
那是個儀式,據說是用阿古斯星魂的一部分星軀殘骸製作的儀式,你只需要斬碎那儀式的主體就可以毀滅它.” 說到這裡,惡魔領主咧嘴笑着說:
“當然,如果真這麼簡單,征服者也不會派遣你這樣的狩魔刀把子來幹這件事。
毀滅邪能之心的方法確實如此樸實,但因爲那東西直接和邪能塑造的墮落星魂相連,因此,任何想要摧毀它的正義之士,都必須頂住來自‘寂滅者’阿古斯的精神攻擊。
那玩意理論上說是寂滅者的一部分軀體。
我實話告訴你,在以往的漫長時間中,也有其他屠魔者得知了邪能之心的秘密,很多悍不畏死的勇士都想要摧毀它來終結燃燒的遠征。
在你踏入那大廳時,沿途就能看到那些先行者們的遺骸,負責看守邪能之心的是大惡魔卡扎杜姆。
那傢伙是你能想到的最殘暴最瘋狂最猙獰的惡魔領主。
它把那些入侵者視作‘樂子’,並且在親手處決了每一個入侵者後都會把它們的顱骨安置在自己身上當裝點。
卡扎杜姆沒有在燃燒的遠征中建功立業,但它守衛的邪能之心已經運轉了兩萬多年。
因此恕我直言,獵星者,它對你來說也是個可怕的挑戰。”
“嗯,聽起來,我確實需要一些‘幫助’,跟我來吧,我們需要再討論一下計劃。”
伊利丹皺着眉頭說了句,又擡起頭對前方的陰影喊道:
“出來吧!”
沒人響應。
這讓瑪克扎爾有些無奈,正欲解釋,卻看到伊利丹擺了擺手,從懷裡找出一枚聖徽,在手裡拋了拋,將其丟向前方的冰冷岩石。
他冷聲說:
“我只等你們三十分鐘!若你們錯過那就永遠錯過了。”
待他和瑪克扎爾消失之後,一名膽子大一些的悔悟者姑娘不顧其他人的阻攔,走出了陰影,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岩石,看到了被伊利丹打入其中一半的聖徽。
那是一枚她從未見過的聖徽,但可以肯定是屬於聖光的某個勢力。
悔悟者姑娘咬了咬牙,聯想到塑煉者對他們曾經的叮囑,她伸出手,放在了那聖徽之上,一瞬間,來自聖光的灼燒讓這已經化作惡魔的紅皮膚艾瑞達人慘叫出聲,她跪倒在地,心中絕望的認爲自己今日一定會被聖光焚成灰燼。
但,沒有。
痛苦只有那一瞬,在姑娘察覺到痛苦減弱時,當她仰起頭時,已有一個光中的金色大隻佬屹立在了他們眼前。
他正用一種悲憫的目光看着他們,似是經歷了一場悲傷之事。
他眼中絕無牴觸與厭惡,只有重逢的欣喜。
那姑娘被光芒刺的眼睛生疼,但她依然努力的看着這團光芒,就像是,看着將至的晨曦一般。
“迪亞克姆准將?”
紅皮膚的悔悟者癱軟在地,以一種欣喜又帶着畏懼的聲音呼喚着眼前的金色聖靈。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個存在於惡魔們驚恐傳說中的人物,她見過的那些最殘暴的惡魔們在說起這個名字時都要膽怯的壓低聲音。
“所以,你見過我,對嗎?”
迪亞克姆的黎明化身輕聲問了句,那姑娘使勁點頭說:
“在您當初從克羅庫恩凱旋而歸的時候,我還在路邊給您撒花瓣呢,我本可以逃走的,但我們最終沒趕上那些飛船。
塑煉者庇護了我們。
它只給我們一次機會,一旦我們手中染血,就再不配再自稱爲‘悔悟者’了。
我們就剩這麼人了,准將,請問請問已經被邪能污染,不再幹淨的我們還能回到族人之中嗎?”
“當然。我眼中沒有一個邪惡而猙獰的惡魔,我只看到了一個渴望回家的靈魂。”
迪亞克姆彎下腰,將這紅皮膚的曼阿瑞攙扶起來,他看向眼前那些從陰影中陸續走出的悔悟者們,他的目光可以看到他們的靈魂。
雖有邪能侵蝕的痕跡,但這些靈魂確實都還閃耀着艾瑞達人的光芒。
“去幫他吧,去協助伊利丹·怒風破滅那邪能之心。去釋放你們壓抑兩萬多年的怒火,爲光復軍的迴歸故鄉打贏第一戰!”
迪亞克姆將黎明的祝福施加給這些曼阿瑞們,讓他們驚訝的看到這些溫暖的聖光不但沒有灼燒他們,反而爲他們披上金色的紗衣。
警戒者召喚道:
“以警戒者和至高天之主的名義,我會庇護你們重回艾瑞達人的社會中,自此之後,邪能將無法再侵蝕你們的靈魂。你們的兄弟姐妹很快就會回來,與你們並肩而行!”
“他們?他們真的會回來嗎?”
一名老邁的悔悟者術士上前,驚喜的問道:
“兩萬多年前離開故鄉的同胞們,他們真的要回到阿古斯和我們一起挽救這個世界嗎?他們什麼時候能來?
請原諒我的冒昧,迪亞克姆准將,但我們
我們已經等了太久了,我們不斷的告訴自己和孩子們,我們說一定要堅持到明天。
我們告訴那些孩子們,每一個明天都是新的希望。
但日復一日的等待早已讓我們精疲力竭,我們想要的救贖和光復似乎早已成爲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謠言。
太多人在失望之後選擇了放棄,太多人在絕望中淪爲了真正的惡魔。
我們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兩萬多年了,天吶,這是何等艱難的黑暗時光,又該有多麼光明的未來,才配得上我們這麼漫長的苦苦等待?”
“明天!就在明天的黎明。”
迪亞克姆攤開雙手,讓晨曦的祝福以更宏大的姿態施加在這些雙目重燃希望的悔悟者們身上。
他宣稱道:
“就如你們告訴同伴和孩子們的箴言,下一個明天將是希望的祝福,在下一個黎明晨曦的第一道光於故鄉亮起時,離開阿古斯兩萬五千年的遊子們就將返鄉。
明日,這個世界將重歸於我等之手!
在明日的戰場上,這個世界將與我們一起奪回未來。
但在今天,你們還有最後一場惡戰要打,那是你們向黑暗告別的最後一戰,亦是你們壓抑兩萬年的怒火與折磨的最後宣泄。
我爲你們挑選了這星海中最兇殘的狩魔者作爲你們的先鋒,我親自手持至高天的戰旗爲你們搖旗吶喊。
去吧。
奔赴自己的戰場,用這場勝利洗刷你們身上的痛苦與落寞,用一個嶄新的姿態,挺直你們的腰桿,迎接你們的族人。
聖光與你們同在。”
迪亞克姆的手指指向納斯拉克斯要塞的方向。
最先觸碰黎明聖徽的女性悔悟者握緊了拳頭,她看了一眼身後從陰影的藏身地中走出的同伴們,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拳頭揮起,隨後第一個走出了這片藏身的山谷。
那黎明晨曦塑造的光紗籠罩着她,照耀身前那盤踞的邪能幽影。
他們已在深淵中苦苦等待了兩萬五千年.
現在,回家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