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嬋轉過身去,扶着她坐起來。
靠在紅嬋的懷裡,喘了片刻,她吃力地擡起眼皮,瞧着南宮世修:“王爺不必用什麼激將法,霓裳雖死猶生,雖生猶死,若王爺還記得我們的昔日之約,想辦法娶白雲霓進王府吧,我只有一個條件,我要做正妃,她只能做側妃!”
她閉上眼睛。
黑眸閃過一絲傷痕,沉聲:“紅嬋,你照顧王妃,本王去吩咐再給她熬點湯來。”
“是。”紅嬋低聲答應着。
他走後,紅嬋輕聲問:“奴婢服侍王妃把衣服換了吧?這被褥也是要換一換的。”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握住紅嬋的手,輕聲:“辛苦你了。”
“小姐說的這是什麼話?只要小姐好好的,紅嬋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的。”紅嬋扭身,眼淚落下。
“傻丫頭,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她閉上眼睛,感覺渾身的骨頭已經被抽光了。
紅嬋收拾利索後,扶着她躺下。
睜開眼睛示意紅嬋坐在身邊,乾枯的手指緊握紅嬋的手:“記住,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再也不許說死這個字。”
奶孃走了,這個丫頭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她絕對不允許紅嬋再有什麼好歹!
紅嬋見她如此說,忍不住又紅了眼圈兒,服侍她躺好,啞了聲音:“小姐以後好好的吧,再也不要這樣嚇死奴婢了。”
小丫頭站在門外:“紅嬋姐姐,王爺吩咐奴婢送湯來了。”
紅嬋忙擦乾眼淚,點手召喚:“碧兒,你進來就是,王妃不會怪你的。”
碧兒身份卑賤,平時是沒有資格進王妃的寢室的,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走進中廳,跪在門檻旁,高舉食盒。
紅嬋見碧兒謹慎懂事,接過食盒:“碧兒,你可願意來王妃院子裡服侍嗎?”
碧兒忙叩頭:“怕碧兒沒有這個福氣,若王妃不嫌棄,紅嬋姐姐肯擡舉,碧兒自當盡心盡力。”
紅嬋笑笑:“好,那改天我回了王妃,把你要過來,你可不要推脫呢。”
“碧兒盼望早日能服侍王妃,聽從姐姐差遣。”
“你先下去吧。”紅嬋努努嘴。
扶她起身,喂她喝下半小碗稀湯,紅嬋邊收拾碗筷邊問:“剛剛那個碧兒看上去還算機靈,咱們院子裡可用的丫頭太少了,外面新買來的又不知根底,我要了她來可好?”
星眸凝視窗外的陽光,似有所思:“好是好,就是太過伶俐了些。”
紅嬋不解,停手看着她:“伶俐了不好嗎?那還是讓冉澤再外面買兩個吧。”
她笑得虛無:“我不過隨口說說,你又何必當真,那個丫頭很好,你要了來就是。”
雖死猶生,雖生猶死。
這八個字煩惱了南宮世修整整兩天,他實在猜不透她的心思,醒過來已經兩日了,她變得異常聽話乖巧,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只是玉面清冷,再沒有一絲笑顏。
他在書房氣悶。
她則懶懶地靠在軟椅上,任午後的陽光撒在身上,暖暖的又冷冷的。
越來越暖的是天氣,越來越冷的是心境。
紅嬋拿着毯子從屋裡走出來:“真真的讓我說你什麼好呢?這身子纔好點,怎麼又坐在這風口上了。”
星眸微微張,將毯子蓋在雙膝上,其實她一點也不覺得冷,若真說冷,大概是心裡涼罷了。
她看着紅嬋在身旁忙碌,輕聲問:“紅嬋,王爺將葉婆婆葬在了何處你可知道嗎?”
紅嬋提壺的手頓住,最怕她問起這件事,她還是問了。
見紅嬋沉默不言,她直起身子,垂眉低聲:“我也不過是問問,人死入土爲安,只是她服侍我一場,我總該去祭奠一番,儘儘我的心思。”
“火化的時候小姐是清醒的啊?”紅嬋面色擔憂,跪在她的膝前。
她一點也不記得。
原來人已經被火化了,心說南宮世修你真的好絕,你明知她是我最親的親人,竟不留一具全屍嗎?!
天上哀雁飛過,留下揪心的長鳴。
星眸仰頭看天,心中傷悲,玉面冰冷。
“白家一定要找出你和白霓裳的關係,葉莘被害那天就有人來偷盜她的屍身,王爺將她火化,也是迫不得已,還望小姐不要怪王爺無情。”冉澤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
心念微動,這個冉澤十分厲害,竟一眼猜透自己的心思。
默然看着天空,淡淡的說:“我沒有怪任何人,冉侍衛多心了。”
冉澤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天際:“恐怕又要變天了。”
“這裡的天何曾真的晴過?”
“你不問白家來找什麼嗎?”冉澤好奇地看向她。
何必問?
長長的睫毛低垂,輕聲問:“冉侍衛可還記得,在寰轅時我曾經問過冉侍衛,喜歡墨離嗎?冉侍衛還沒有回答過我呢?”
冉澤微微一怔,不知她爲何執着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仰頭,音色從容清冷:“看來冉侍衛是喜歡墨離的,只是蕭墨離一心撲在王爺身上,墨離錯了,錯了。”
“感情一事又何來對錯?小姐又何必執着往事呢?”
她微微側首,素手落在自己的面頰:“冉侍衛看來如今的這張臉和蕭墨離有幾分不一樣呢?又有幾分一樣呢?”
冉澤愈加不解,眼神在她的臉頰一掠而過。
他不敢看她,她的美清冷孤傲,似乎有一種攝人心魄的蠱惑。而墨離,墨離的美自然樸拙,一塊胎記讓墨離自卑也讓她的美多了幾分人氣兒。
此時的她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幾分虛渺。
她一聲輕嘆:“難爲冉侍衛了。”
冉澤欲待說些什麼,眼角瞥見南宮世修站在月亮門旁,垂首退下。
“你又怎麼難爲冉澤了?”南宮世修坐在她身旁的躺椅上,側目凝視她,心中不由好奇,經歷了生死劫的她似乎又美了,美得不可方物。
身子向後靠,緩緩閉上眼睛:“刺客的事情王爺有眉目了嗎?”
南宮世修一愣,黑眸不由飄向一旁的冉澤,冉澤知道南宮世修以爲自己說的,微微搖頭,告訴他不是自己說的。
“你,”南宮世修猶豫了一下,想起陳羅鍋所託:“你難道知道誰是刺客嗎?”
她沒有說話,他也猜不透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