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的眼皮陡然一跳,她自然聽的出宋嬤嬤口中的那個“她”指代誰。她一張好看的臉瞬間晴轉陰,握着剪刀的那隻手也緊緊的用力,眼裡滿是銳光。“她竟然沒死?”
宋嬤嬤小心的看了連笙一眼,聲音又有些發顫,“不僅這樣……她,她還把江湖上一等一的神醫百里通給帶回來了……皇上這一回……”宋嬤嬤想說,皇上這回恐怕是要被他們給治好了。可是話到嘴邊,她瞥見連笙臉上那陰轉暴風雨的神情,她的話又硬生生的被她咽回了肚子裡,哪裡還敢繼續說出來啊。
連笙只覺得心中所有的怨恨一下子淤積,要爆發起來。眼看着楚風蹇都快死了。常樂樂那個女人又跑出來破壞她的好事!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每次一出現,她都會很倒黴的。
可惡!
她爲什麼不死在外面!幹嘛又要跑回來啊!
連笙嘴角露出一抹陰惻惻詭譎的弧度,她垂眸看到她養了幾個月的盆景。她立時拿起剪刀,瘋了似的將那盆盆景硬生生的給摧毀的不成樣子。
宋嬤嬤站在一邊,看着連笙那發瘋似的模樣,她嚇的不敢多說話,只吶吶的站在那裡。等連笙好一番發泄後,宋嬤嬤才趕緊上前取走那盆已經被她剪的支離破碎的盆景,又小心翼翼道,“娘娘息怒啊。”
連笙發泄了一番後,腦子又轉了起來,招手對宋嬤嬤道,“嬤嬤,你現在馬上出宮一趟,務必把剛纔的消息親自的告訴我爹。還有,讓他趕緊進宮一趟。你跟她說,本宮有事情要請教他。讓他速速進宮。”
宋嬤嬤領命要出去。
連笙卻似又突然記起什麼,連忙叫住道,“等等!”
宋嬤嬤疑惑的看向連笙,等待着她的命令。連笙往旁邊的紅木椅子上一坐,柔荑輕敲着桌面,嘴角扯出冷漠的弧度,“宋嬤嬤,上次本宮聽你說,常婕妤的妹妹和常婕妤長的有有幾分相似。”
宋嬤嬤瞳孔驀的睜大,“哪裡是隻有幾分相似啊,裝扮起來簡直是十分的相似。”
連笙勾了勾嘴角,“上次讓你去做的事情,你辦好了嗎?”
宋嬤嬤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回稟皇后娘娘,老奴按照皇后娘娘吩咐的去做了。常婕妤一家,除了她的妹妹,其他的人都……咔嚓了!”她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下。
連笙點點頭,“那等下去完丞相府再到本宮這裡一趟。”她頓了頓,又喃喃道,“本宮該給自己找個同盟了。”
她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宋嬤嬤理解不來,索性也不再去深究連笙到底什麼意思。只是趕緊退下去辦連笙囑咐的事情了。
楚風蹇的寢殿裡。劉公公見到常樂樂,也極爲的高興。但最讓他高興的事情,夏斂軒終於請來了神醫百里通。劉公公上前“噗通”的一聲就給百里通給跪了下去,祈求道,“百里神醫,老奴求你一定要救救皇上啊。皇上他很可憐的,求你了,一定要救他……”
徐墨言冷睨了劉公公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弧度。人活在世上,誰不可憐?
百里通被劉公公扯住袖子,只能滿口答應下來。而常樂樂已經奔到了楚風蹇的牀榻前。牀榻上,楚風蹇面色慘白如紙,那雙幽暗的眸瞳也緊閉着,完全沒有往日裡的那般的朝氣。常樂樂鼻間一酸,腳下的步子便有了千斤重。她每向前踩一步,便似踩在自己的心坎上、夏斂軒見到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有些擔心的上前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慰道,”常婕妤不用擔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相,現在又有百里前輩在這裡,皇上一定會沒事的。”
“楚風蹇……”常樂樂抓起楚風蹇的手,他的手涼如冰,常樂樂樂心又沉了沉,眼裡有着異樣的情緒迅速的流竄。
“楚風蹇……你一定要醒來……醒來……”常樂樂身子輕顫了顫,忽然,她的眼前也迅速的一黑,直接倒在楚風蹇的身上。這一切來的太快,衆人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百里通立時就甩了劉公公的手,上前一步,先給常樂樂把了把脈。夏斂軒他們早就着急成一片了,徐墨言上前,問道,“師叔,怎麼樣了?”
百里通想說,她可能是懷孕了,身子虛。再加上她的情緒變化太快,這可能導致她昏倒的原因。只是看着場中無數雙的眼睛都看向他,他愣了愣,說道,“沒事,她是情緒變化太快了,加上身子虛,所以才暈倒的。”他總覺得這個女人的脈象太怪了。雖然像孕婦的脈象,但別的孕婦懷孕,脈象也沒有她這脈象這麼霸道。再等等看,說不定這個不是懷孕呢。
昏迷中的楚風蹇隱隱的聽到有個聲音在腦中響起,他努力的想要去聽清楚那聲音在說什麼。只是,下一瞬間,一陣尖銳的疼痛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摧毀,他全身的骨頭都要擠碎了一般。
他很痛苦,他想要擺脫那種痛苦,不想去聽腦中響起的聲音了。可那個聲音似是魔障一般,從他的耳畔扎進,反反覆覆的在他的腦中響起。
他越是掙扎,那種疼痛越是尖銳。
漸漸的,身上的疼痛感緩緩的放緩,腦中的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
“楚風蹇……你快點醒來吧……快點醒了吧……”
他忍着痛的去聽,那病重還蹙起的眉頭漸漸的燙平,最後慢慢的鬆弛下去。
“楚風蹇……”
這個聲音好熟悉,他在哪裡聽過。
在哪裡聽過呢?
他循序的想着,一點一點,意識突然一頓,繼而他茅塞一開,終於想到了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
他乾裂的嘴角極輕的抿了抿,僵硬疼痛的身體突然就不那麼痛了。他想要挪動自己的身子,可他全身根本沒有力量。下一刻,又一陣眩暈感襲來。他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常樂樂沒有多久就清醒過來了,夏斂軒勸她下去休息,但她執意要守着楚風蹇。夏斂軒拗不過她,最後只能默認她的舉動。
百里通給楚風蹇看完病,已經是深夜了。當百里通終於取下楚風蹇穴位上的最一根針後,他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纔對一直站在旁邊等消息的說道,“好了,皇上的命,老夫是保住了。剩下的我會再開些藥給皇上,如果中間不出什麼意外,想必不久後,皇上就能清醒過來了。”
神醫果然是神醫。場中衆人除了徐墨言以外,其他人聽完百里通的話後,都暗暗的鬆了口氣。
站在角落裡的徐墨言擡頭去看常樂樂。橘黃色光暈下的輪廓熟悉中透出一種陌生之感,他看到常樂樂那發自內心的笑,也看到她看向楚風蹇時眼裡掩藏不住的情愫。而這些,是她從未在他面前展現過的。徐墨言心沉了沉,更是將自己的光芒掩藏在黑暗中。
夏斂軒上前,恭敬道,“百里前輩忙了一整天,也應該辛苦了。在下早就命人準備好了飯菜。兩位可以移步。”
百里通聽到有吃的,高興的轉了轉圈,然後便要帶徐墨言一起去吃飯。
常樂樂沒有胃口,她想守着楚風蹇。所以見百里通和徐墨言要下去,她便讓劉公公也跟着去照顧百里通和徐墨言。可百里通回頭時,看到常樂樂沒有跟上他們。他擡頭看了看徐墨言,眼珠子轉了轉,嚷道,“我說常婕妤啊,皇上現在需要的休息。您待在這裡對他也沒有什麼幫助,說不定還會影響到他。您還是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百里通對常樂樂的態度不算恭敬。不過鑑於他現在是楚風蹇的救命恩人,也自然不會有人敢拿他怎麼辦的。
而因爲百里通的這句話,常樂樂只能跟着依依不捨的跟着他們離開,一起去了吃了飯。正如夏斂軒所說的那般,晚宴的菜式非常的豐盛。可一頓飯下來,除了百里通吃的津津有味,其他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頓飯吃的異常沉默。
飯後,夏斂軒又讓人安排給百里通和徐墨言安排了安寢的房間。常樂樂想趁着這個時間去照顧下楚風蹇。但夏斂軒又開口了,“常婕妤,你也算舟車勞頓。今晚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養好精神了再來照顧皇上吧。至於今晚,就讓我來值班看着皇上吧。”
夏斂軒說完,便不由分說的讓人把常樂樂帶回她的景爍宮。
才半個多月沒有回來,景爍宮便已經變得異常的荒涼。等到步輦停下後,有太監跑去敲景爍宮的大門。大門等了很久才被打開,一個老嫗從裡面探出身來,小心翼翼的看着半夜停靠在景爍殿前的步輦。
“常婕妤回宮了!快去通報,讓宮人都來給常婕妤請安!”太監看了老嫗一眼,不滿的說道。
那老嫗聽說常婕妤回來,嚇的連忙回身去喊人。常樂樂從步輦上走下來,看到跪在景爍宮前的三個老嬤嬤,冷笑出聲,“以前伺候本宮的那些宮女太監呢?”
三個老嬤嬤的身子顫了顫,其中一個支支吾吾道,“啓稟常婕妤,常婕妤不在後……皇后娘娘就把原先的那些宮女和太監們……調到別的地方去了……”
常樂樂擡頭看了一眼掛在門楣上的招牌。招牌上早就罩上了一層灰,上面還結上了蜘蛛網,看來是很久沒有人收拾了。常樂樂沒有再說什麼,直接進了寢宮。
才半個月沒有回來,常樂樂發現寢宮的主殿並沒有點燈。整個景爍殿,也只有走廊裡點上了幾盞宮燈。宮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常樂樂一路走來,心裡對連笙的厭惡也更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