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結婚後就住進醫院,開始術前的檢查、調養。
高海龍得返回南源運輸公司上班,可能等不到手術那天,他把高宇軒放在四哥家,抱了兩個籽瓜來到汜水縣醫院。
病房門虛掩着,高海龍剛要推門,就聽見牡丹柔順的聲音從虛掩的病房門傳來,“這麼好的衣裳,你讓我現在穿,再說天都熱了。”
“那次你給五嫂買時,我揹着你也買了一件,準備到冬天送給你。”趙誠溫和磁性的聲音響起。
“噢,什麼主角配角的,”牡丹咯咯笑道,“還納悶你離題萬里的。”
“我都能想象到,冬天大雪飛揚,天地肅靜,你穿着這件橘紅色的衣裳站在一片白茫茫中,得多美!”趙誠陶醉的聲音讓高海龍愣在門口。
“我做完手術就不好看了,”牡丹有點傷感道,“可惜了衣裳。”
“傻丫頭!”趙誠柔聲道,“你健康地活着,陪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我媽說,女人不生娃,一輩子都不完整。”牡丹羞怯道。
“呵呵!”趙誠爽聲笑道,“當然啊!我們會有好多孩子的。”
高海龍推門進去,“我來看看新媳婦!”
“四爸!”牡丹臉上蒼白,大眼睛依然清澈明朗。
“趙誠,拌個籽瓜,這是北水鎮的。”高海龍把手裡的籽瓜遞給趙誠。
“五爸,牡丹想吃啥我都能弄來,你們別操心了。”趙誠呵呵笑道。
“牡丹,趙誠是個有心人,你可不敢欺負。”高海龍認真叮囑。
牡丹癟癟嘴說,“我也不瓤欠麼!”
“五爸,你要回南源運輸公司了嗎?”趙誠問道。
“牡丹手術可能趕不上了,過來給你們說一下。”
“放心吧,五爸,”趙誠猶豫着,“那個,我今天在街上看見梅花了。”
“梅花?”高海龍和牡丹同時問道。
“她和五媽的大哥,還有一個頭發很長的男人,三個人有說有笑進了天苑香。”趙誠原原本本說。
“天苑香?”高海龍臉色難看,厲聲問道。
“可能梅花正好碰上兆元舅舅吧!”牡丹小心翼翼道。
“牡丹,你乖乖聽大夫話,把病治好。”高海龍安頓道。
“五爸,有我在,牡丹受不了罪,你儘管走。”趙誠堅定地說。
高海龍從淑玉嘴裡知道張兆元發大財了,批發鋪開了四家,平時很少回北城鎮,在汜水縣城蓋了一院瓦房。
高海龍很快從街上路過的行人那裡打聽到張兆元的鋪子位置,他一路尋找過去。
張兆元不在鋪子裡,看鋪子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北水鎮口音,臉上抹着**,耳朵上掛着誇張的飾品。
“親戚,你要急得話,就往南街鼓樓後面78#家裡尋去。”年輕女人糯軟的語氣建議道。
高海龍不搭話,冷着臉轉身就走。
“五魁手啊!”
“六六六啊!”
“再好一個!”
剛進院子,刺耳的划拳喝酒聲鑽進高海龍耳朵。
“海龍!”高海龍剛剛掀起上房門簾,一聲親熱的叫聲傳來。
高海龍定睛一看,進門擺着大大的地桌,桌上杯盤狼藉,四個男人喝得面紅耳赤。最裡面還有一個女人,面很熟,卻記不起來是誰。
“來來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兄弟高海龍。”張兆元攬住高海龍肩膀高聲道。
“你兄弟,就是咱們大家的兄弟,來,一起喝!”一個身量不肥不瘦、長臉闊鼻的***起身,端着一杯酒大着舌頭說。
“我開車,不能喝酒。”高海龍一皺眉頭,擡手擋住酒杯。
“這點黃湯,海龍兄弟不在話下麼!”另一個身形魁梧的紅臉漢子道。
高海龍臉上冷若冰霜,“哥,你出來,我問你個事。”
“是有這麼回事,但梅花說沒見過城裡人咋耍的,非跟着看看。”張兆元看高海龍的眼神有點躲閃。
“梅花剛十九,你就領着去那種地方?”高海龍冷俊的眼神直逼張兆元。
“嗨嗨!那種地方?無非唱唱歌,喝喝酒麼!”張兆元不滿地瞪了一眼高海龍。
“男男女女跳貼面,摟腰抱胸的,你說那種地方!”高海龍鐵青着臉說。
“好好好,我不和你爭,”張兆元拿牙籤剔着牙道,“反正我不會害梅花的。”
“海龍!”一聲溫柔的呼喚打斷弟兄倆的爭執。
坐在屋裡的女人走到二人跟前,她擡起一張塗抹着各種顏色的臉,眼睛含着哀怨的光芒,直直瞅着高海龍。
“這……”高海龍疑惑的眼神轉向張兆元。
“她叫趙麗麗,北水鎮人。”張兆元也看出趙麗麗的異樣神情,隨口道。
“趙麗麗?”高海龍在腦海裡搜尋記憶,猛地想起一張黑皮膚、闊額頭的巴掌臉來。
“海龍,你都忘了我嗎?”趙麗麗期期艾艾說。
張兆元懷疑的眼神掃過高海龍,他冷哼一聲道,“哎呦,啥時候的事啊?”
“趙麗麗,你請自重!”高海龍臉色平靜,“當初你家人說你是娘娘命,提出的條件根本不可能實現,你又跑去攛掇淑玉,害得淑玉大病一場。”
“那些都是我姐教的,”趙麗麗連聲辯白,“我對你一直念念不忘啊!”
“夠了,我們都是做父母的人了,不要連廉恥都不顧。”高海龍厲聲喝道。
張兆元終於聽明白了,他嘻嘻笑道,原來是年少無知闖得禍啊!
“你混蛋!”趙麗麗哭泣道。
“好了,麗麗,屋裡的王老闆不還等着你嗎?”張兆元繃住臉上的壞笑道。
“滾!你們這幫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趙麗麗捂着臉跑出大門。
“哥,”高海龍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對張兆元說,“你趕快讓梅花回家,三嫂要知道了,會打斷她的腿。”
“海龍,你這會要是朝哥借個萬兒八千的,哥眼都不眨撇給你,”張兆元毫不含糊地做個數錢的動作,“可是梅花我管不了。”
“她人呢?現在,”高海龍急吼吼說。
“她是趙麗麗領出來的,被李老闆看上了,住在李老闆縣城的房子裡,”張兆元輕飄飄地說,“趙誠今天看見的那個長頭髮小夥子是李老闆助理。”
“李老闆?沒結婚嗎?”高海龍追問。
“都有倆娃娃了,老婆在北水鎮老家。”張兆元翻翻眼皮,大咧咧道。
“你知道還不攔着?”高海龍恨恨瞪一眼室兄哥。
“梅花自己願意,再說李老闆基本不回家,”張兆元打了個哈哈,“你這哈心操得!”
高海龍走出張兆元家門,胸口像壓着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喘不上氣。他想找人傾訴一番,或者找個地方大吼幾聲,把心裡的憋屈發泄出來。
他腦海裡不斷浮現梅花靈巧的模樣:猴在他開的汽車駕駛廬裡非要學開車,爬在他後背不下來,非說腳疼讓揹回家,那次搶走他給高宇琪買的布娃娃,一樁樁往事,就像剛剛發生在眼前。
高海龍惆悵難過,順腳走進街上一家飯館,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滷肉,一瓶啤酒,悶頭自斟自飲。
“海龍!”高海龍眼前一個黑影閃過,“自己喝悶酒呢?”
高海龍擡頭望去,“連成功!”
“本來想搭你的車回單位呢,”連成功埋怨道,“你媳婦說你跑北水鎮去了!”
“該回單位了!”高海龍嘆氣道,端起啤酒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
連成功和高海龍一起復原後,在運輸公司不敢獨自跑長途,申請在後勤部上班。
“海龍,有啥難心事麼,”連成功夾一筷子滷肉,慢慢嚼着。
“啥都別說了,喝酒!,”高海龍仰脖又是狠灌一通。
“兄弟,喝吧!在車隊,你們司機黑晝明夜的,一會我開車!”連成功揮手又叫了一紮啤酒。
梅花的事是趙麗麗告訴高海升兩口子的。她說李老闆喜歡梅花,想讓做小的,就養在縣城。
高海升操起掃帚朝着趙麗麗一頓亂打,趙麗麗尖叫着奪門而出,“做小的都是擡舉你們!”
三嫂脫下一隻鞋子揚手打向趙麗麗,鞋子正好砸在趙麗麗後背。
“我被你害得現在家不家,鬼不鬼的,”趙麗麗獰笑着說,“梅花肚子裡都有野種了!”
“你敢再胡說,看我扯爛你的嘴!”三嫂一蹦丈高罵道。
“滾!”高海升舉起掃帚又要打。
“活該你受窩囊氣半輩子,”趙麗麗指着高海升罵道,“你女兒再受大婆子氣!”
“趙麗麗!”一聲威嚴的厲喝響起,高海安倒揹着手走進門裡,滿臉皺紋透着殺氣。
趙麗麗撅着厚厚的嘴脣,“我可沒胡說。”
“梅花跟着你出去打工,你領誘得不走正路!”高海安抽出煙鍋在鞋幫上嗵嗵敲兩下。
“你告訴我們,李老闆家在哪?”三嫂紅着眼逼問。
“我不知道,梅花跟上李老闆就不幹活了!”趙麗麗氣憤地說。
“老三,明天你倆去趟縣城,讓老四幫着打聽打聽。”
“這死女子,虧先人得很!”高海升罵道。
“你們先人日能很!”三嫂嘴角沾着一綹碎髮罵道。
“都給我悄哈!”高海安黑煞神似得臉滴出血來,“自己的娃自己不撩暖,旁人話信得真很!”
高海升悶哼一聲進屋去。
趙麗麗擡手撫了一下臉,轉身扭着屁股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