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拎着挎包，一身輕鬆地走下飛機。
坐上擺渡車，他環顧四周，居然發現高宇平也在車上。
“宇平哥！”亮亮驚喜地喊道。
“噓！”高宇平手指放在嘴上笑道，“出了機場咱哥倆再敘。”
亮亮豎起右手，朝高宇平做了個OK的手勢，小聲說道，“真高興見到你！”
高宇平叫了輛出租車，拉上亮亮直奔市區而去。
亮亮側着臉饒有興趣地看着車窗外，馬路中間飛速後退的綠化帶鬱鬱蔥蔥。
大都市熙熙攘攘的車流和高聳入雲的大廈，讓他目不暇接，臉上掛着羨慕的笑容，心情分外舒暢。
這裡，是他魂牽夢繞的故鄉。
當年他背水一戰，奮力拼搏，終於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離開故鄉去外地讀書。
他拒絕了大哥高宇軒的資助，和南平市一家公司簽署助學扶貧協議。
順利讀完四年大學後，依照協議要求，他進入該公司工作。
今天，他依靠自己的努力，還完公司的所有貸款，並且付了首付在南平市買了套房子。
他在外奮鬥的這些年，無時不刻地想念父母兄弟，思念故土的一草一木，北城鎮大河洶涌彭拜的濤聲經常在他夢裡出現。
他還記得，上大學那會放假，和幾個老鄉一起坐火車到省城，再各自輾轉搭順車回家。
下了火車，幾個窮學生餓得前心貼後心。總要跑去吃火車站那家北城鎮大叔開的手擀麪。
大叔得知是小老鄉，總會多放些肉臊子，免費端兩個家鄉小菜。
“宇平哥，省城變化真大，”亮亮睜大眼睛看不夠似得，“我上學那會在省城倒車，可沒有這麼多高層。”
“連咱汜水縣都有高層了，”宇平笑着說，“省城這幾年環境治理下了大力氣，藍天白雲司空見慣了，空氣乾淨，綠化覆蓋寬廣。”
“宇平哥，咱們去哪兒？”
亮亮以爲高宇平是來家鄉出差，順口問道。
“我這個東道主，先請你搓一頓，咱哥倆再喝兩盅。”
高宇平面露喜色，開心地說。
“東道主？”亮亮不解地看着高宇平，“你調回來了？”
“好聰明！確切說，是成功跳槽。”高宇平笑着糾正。
亮亮疑惑地看着他，剛要發問，出租車嘎吱一聲停下來。
“請下車吧！我親愛的弟弟。”高宇平親切地說。
“以前窮學生一個，等火車時，就去美食街尋摸小吃，”亮亮看着裝修豪華的酒樓說，“宇平哥，不如重溫舊時光，咱倆找着吃小吃？”
“呵呵！”高宇平寬容地笑道，“好呀！街邊攤方便溫馨，很有生活氣息。”
高宇平帶着亮亮穿行在美食一條街，人頭攢動，聲音嘈雜。
各色小吃散發着誘人的香氣，攤主熱情地吆喝，孩子頑皮地吵鬧，俊男靚女端坐在小板凳上細嚼慢嚥。
亮亮滿心歡喜看着一幕幕鮮活的生活，心裡洋溢着春天般的溫暖。
高宇平的心情也是難得的放鬆。
他對汜水縣城有很深的記憶。
在那裡，他度過了十八年的青春年華。
他的家人朋友也都在那裡，他夢裡經常會重回故地。
後來讀大學、工作都在雲都，他對家鄉的省城是一種陌生的親切。
“哎，宇平哥，轉了這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咋回家鄉了？”亮亮收回視線扭頭問道。
“走，咱們進去邊吃邊聊。”高宇平指着一家人氣爆滿的店說道。
“北城手擀麪，”亮亮擡頭唸叨，“太巧了！又是一家老鄉面館。”
“呵呵！”
高宇平笑道，“這北城鎮的臊子面是要走向全國的節奏！”
“二位，請裡面坐！想吃點啥？”收銀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說話清亮利落。
“你們的特色是北城鎮手擀麪嗎？”亮亮打量着整面牆上繪製的菜譜問。
“是呀！不折不扣的手擀麪，小菜的原料都是北城鎮出產的。”小姑娘亮晶晶的黑眼睛忽閃忽閃。
“嗬嗬！”亮亮笑着問，“北城鎮的辣子王高宇軒知道嗎？”
“知道呀！他賣的那個東海隴王是市長代言的。”小姑娘的回答乾淨明快。
“嗨嗨！北城鎮還有這麼大能耐的人？”高宇平開心地問。
“昂，你們沒見過他本人吧？帥大叔一枚，是中老年婦女的偶像。”小姑娘有板有眼地說。
“哈哈！”
高宇平忍不住大笑，宇軒精幹穩重的偶像形象出現在他的腦海。
“我們可是慕名而來，把你們最好的水平給端上來吧！”亮亮眉眼閃亮，笑呵呵地說。
“二位從哪裡來呀？”
一聲嬌憨的聲音傳來。
亮亮定睛細看走過來的年輕婦女，“好面熟啊！”
“我家在火車站附近也有店呢！”年輕婦女笑吟吟地說，“經營十幾年了。”
“哦！我說怎麼看着你面熟，那是你父親經營的吧？”亮亮恍然大悟道。
“對呀！我這屬於連鎖店了。”年輕婦女笑着說。
“我讀大學時坐火車回家，下車就去吃你們家的手擀麪，大叔會特別關照，”亮亮激動地說，“你那時候經常在店裡幫忙？”
“沒錯，我早早就輟學了，跟着父親學做飯。”年輕婦女咯咯笑着說。
“大姐，你還是那麼年輕漂亮，歲月對你很寬待呀！”亮亮由衷地讚歎。
“哈哈！”
年輕婦女開懷大笑，“這話我愛聽，誰叫北城鎮人直爽心眼少呢！”
“咱們坐下聊吧！”高宇平拉開椅子笑着說。
“妞妞，給叔叔倒茶！”
年輕婦女喊着小姑娘，“這是親戚的女兒，在省城唸書，平時住我家裡，閒了過來幫忙。”
“你這家店的外賣不少呀！”高宇平細心觀察着說。
“嗯，咱這面用得可是地道北城鎮優等麪粉，口感勁道醇厚，不粘糊，最適合叫外賣。”年輕婦女熱情地介紹道。
“大姐，你可以爲北城鎮的手擀麪做代言了！”亮亮笑着說。
“有這想法呢！我準備推出北城鎮無污染綠色菜系，以素淡清爽口味爲主，主食全是北城鎮特色。”年輕婦女信心滿懷地說。
“面來了！”
“我都等不及了！”亮亮抓起筷子笑着說。
“等你的綠色菜系推出後，我們還來，”高宇平笑着說，“很期待呀！”
“好！你倆下次來，我給你們八折優惠。”年輕婦女爽快地說。
亮亮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白瓷細碗，砸吧砸吧嘴，舒服地長嘆一口氣，“真好吃！”
“確實好吃！”高宇平也端起碗喝了口湯讚歎道。
“這辣椒是不是宇軒哥實驗基地的？”亮亮夾了一筷子辣椒炒肉片放進嘴裡。
“有可能，皮薄辣味正，吃在喉嚨清爽香脆，北城鎮的土頭才能長出這樣正宗的東海隴王呢！”
高宇平面露喜色道。
“哎，宇平哥，你還沒告訴我你跳槽的事呢？”亮亮抿了一口清茶問。
“說來話長，”高海平放下筷子輕輕擦了擦嘴角說，“我在雲都的那家企業是當地的支柱產業，在全國同行業裡也走在前面。”
高宇平停頓一下，低頭思索着，慢慢喝了口茶。
“我負責的項目得到廠領導的大力重視，我提出的能源循環再利用也被提上議程，”高宇平沉聲道，“我的想法一步一步得到實現，我覺得很受重視，幹勁十足。”
“那還跳槽？”亮亮不解地問。
“後來我發現，廠領導說一套做一套，根本沒有進什麼能源循環處理系統。排放的有毒有害物盡數流進附近村子的千畝良田。”
高宇平緊鎖的眉頭顯出深深的痛苦。
“村民們沒有告發廠領導的行爲嗎？”亮亮驚異地問。
“沒用啊！企業是地方**的納稅大戶，他們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高宇平惋惜地嘆氣道。
“你辭職了？”亮亮擔心地問。
“我還沒有那麼大的魄力，生存最起碼還在首位。”
高宇平無奈地說。
一剎那間，他想起他給村民們寫的告狀信，他想起辦公室主任原封不動把信交給他，他還想起項目組的人對他抱以怨恨的眼光。
他退縮了，他夾着尾巴逃出來了，他的生存法則逼迫他做了懦夫。
“我從網上得到信息，省城A大學要招聘老師，就毫不猶豫地報名了。”高宇平平靜地說。
“你在A大學教書？現在？”亮亮問。
他對高宇平的遭遇不知該做何種評價，但要是他處在那個環境，肯定第一時間選擇沉默不語。
“我多少年沒回過省城，剛開始心裡還忐忑不安，現在懸着的心放回肚子裡。”
高宇平欣喜地說。
“對對，我也深有同感。藍天碧雲，高樓林立，物質供應充沛，處處都是一派祥和的景象。”亮亮深情地說道。
“南平機場怎麼樣？”高宇平關心地問，“聽說那裡老暴 亂。”
“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亮亮笑着說，“你堂堂國家幹部，怎麼也信道聽途說呢？”
“哈哈！”
高宇平大笑，“不虧在國家窗口工作，覺悟很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