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歡迎你！”
走進北城鎮，迎面五個碩大的印刷字體十分醒目。
宣傳欄裡掛着的大幅畫上，鎮長笑容燦如春風，揮手侃侃而談。
汜水縣電視臺播放的廣告片裡，領導們跟在嚮導後面，魚貫而入蔬菜大棚，
技術人員的講解極具專業水平，從領導連連點頭的讚許中，能感受到北城鎮創新進取的偉大決心。
絡繹不絕來參觀的人們拿着贈送的小禮物滿意而歸。
高宇軒在這熱火朝天的氛圍裡，感受到無限的鼓舞和激情。
半年時間裡，他陪了無數的笑臉，喝了N次的辣酒，蹲在地裡受盡蚊叮蟲咬之後，土地改良試驗再無人提起。
高海安落葬的瞬間，高宇軒嚎啕大哭，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的懷念，他的心酸，他的委屈，他的氣憤，隨着淚水滾落在大大冰涼的墓坑裡。
河壩的風打在叢生的紅柳上，又硬生生被彈回。
大河的水澄澈碧藍，不聲不響地向東流去，比之盛夏消瘦了許多。
高宇軒坐在瘦楞楞的大石頭上，望着河對面飛馳而過的車輛。
恍惚看見多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開着新買的皮卡風馳電掣。
“宇軒哥，來雲都吧！我帶你散散心。”
高宇平在電話裡熱切地說。
“宇平，縣裡鼓勵菜農成立合作社，集中單打獨鬥的力量要搞好蔬菜的生產和銷售。”高宇軒不緊不慢地說。
他大致給宇平介紹了北城鎮的現狀，想聽取他的意見。
“團隊的精誠合作，自然勝過個人孤軍奮戰，但要實現個人的想法和意願，必須擁有足夠的資本，自己創業成立公司。”
高宇平深知宇軒是個帥才，而非將才，鼓勵他放手一搏。
“和我經常合作的客商也有提建議的，如果能有一個公正穩定的平臺，他們不用親自勞頓，安排下手直接來裝車，會省不少心，是雙贏的好事。”
高宇軒思想着說，他做夢都想有自己的團隊。
“建立農貿市場，讓菜農在固定點交菜，客商預約裝菜，省去雙方花費在尋找合適契機的時間和精力。”
高宇平根據北城鎮當前菜農和客商的具體情況，粗略地提出還不完善的想法。
“很好啊！”高宇軒眼前一亮，“有了這樣的平臺，雙方發生什麼事，能及時解決和溝通。”
“選一處交通便利、地勢開闊的場地，市場麼，要吸引四面八方的客商，就得有四通八達的貨源。
高宇平建議道，他相信宇軒獨特的眼光和踏實肯幹的精神。
高宇軒說幹就幹，他貸款賣了濱河路的一塊地皮，建立了小型的農貿市場，開始把收購業務擴展到汜水縣城七八個鄉鎮。
“質量爲天，顧客第一”，高宇軒嚴格要求自己和僱請的工人。
他親自監督每車蔬菜的裝卸情況，夏天降暑，冬季保溫，確保蔬菜的品相口感。
對於北城鎮的菜農，只要能交來菜，他都照價收購。
並算計好採摘時間，提前送去統一裝菜的袋子。
對於家裡沒有勞力往市場交菜的人家，他打發工人去蔬菜大棚幫忙拉運。
北城鎮有一戶姓王的人家，死了男人，女人營務兩座蔬菜大棚。
她打發上小學的兒子叫高宇軒去棚裡裝菜。
五個工人都忙着挑菜裝車保溫，沒人理會那個小孩。
高宇軒見狀自己開車前往。
女人摘得辣椒品相一般，但高宇軒還是按照一等品付了定金，自己把裝好的辣椒搬到車上。
三天後批發商的菜金返回來，高宇軒扣除定金，付給王姓女人辣子尾款。
她噗地一聲往手指吐上唾沫，慢慢地一張一張點錢。
“這錢不對麼？”
“我用計算器給你算，”高宇軒噼裡啪啦算完，“對不對？”
“差了一千八百塊。”女人肯定地說。
高宇軒聽聞，正好是付的定金。
他眉頭緊鎖，盯着女人看了片刻，“你記性真好！”
女人被高宇軒看得低下頭，偷偷逡巡一圈忙碌的工人，拉着兒子走了。
幾天後高宇軒剛從柳州市回來，一個工人跑過來告訴他，那個女人專門揀裝菜車多的時候騷場活，嘴裡還不乾不淨。
“報警！”
高宇軒絕不允許污衊他聲譽的事發生，要是她生活有困難，那沒問題，經濟上可以無償支援。
110的車哇哇叫着趕到高宇軒的市場，那個女人就像矯捷的羚羊迅速撤離。
如此幾番，民警來火了，“我們好歹也是執法機構，高宇軒你的面子再大，也要顧及影響。”
高宇軒破財消災，讓工人給那女人把錢送過去。他叮囑工人放下錢，什麼話都別說，走人就行。
“宇軒，這樣訛詐我們不是第一次了，你不繃起硬眼，他們會更放肆。”
工人的善意提醒高宇軒並沒放在心上，處理這些小事太費力費心，還得想辦法把菜都賣出去，菜農的生活水平才能提高。
“團隊的精誠合作”，高宇軒想起宇平的話來。
成立合作社！
這個念頭冒出來，他馬去找李偉力和張平。
“註冊合作社？”張平疑慮地問，“你還是要和公家打交道？”
“也不全是，有了團隊，可以分工合作，可以取長補短，也可以集思廣益，這樣，力量增強，我們就能更好地爲菜農服務。”高宇軒笑着說。
“單位的活倒也輕鬆，但總覺得年紀輕輕一杯茶、一份報紙，心有不甘。”李偉力感慨地說。
“宇軒，儘管單位幹得窩火，但三險一金很誘人，老了有固定的退休金。”張平有種吃雞肋的無奈。
“我給我和綵鳳賣的商業保險，和單位繳納養老保險的性質一樣，”高宇軒耐心地解釋，“北城鎮也在籌劃這件事，鄉親們老了能領退休金。”
“確實利國利民呀！”李偉力感嘆道，“沒有兒子的人家也能高枕無憂了。”
“合作社註冊的資金呢？”張平有些心動。
“國家大力扶持農民搞第三產業，政策很好，不需要提供實有資金。”高宇軒輕鬆地說。
事前他做了一些功課，機遇很重要，能抓住它也很重要。
“咱哥仨試試？”張平搓着手眼睛閃着亮晶晶的光芒。
“宇軒，你有多大把握？”李偉力猶疑地問。
“狼吃肉你甘心吃屎嗎？”高宇軒壞笑着說。
“去你的！”李偉力氣得砸了宇軒一拳，“我最愛喝雞湯！”
“這有啥難？”
高宇軒衝他擠擠眼睛，“馬老師邀請咱們去雲都，雞湯管你喝夠！”
“哈哈！”張平忍不住大笑。
“雲都的蔬菜產業全國都走在前面，該去參觀取經。”高宇軒躊躇滿志地說。
“馬老師雖然迂腐，他卻很支持同學們自力更生，沒有輕視任何人的工作。”張平眼含敬佩地說。
“來，我們清水代酒，走一個！”李偉力堅定了決心，豪爽地說。
“你倆早該如此了，”高宇軒非常開心，“創造出如虎添翼這個詞的哥們太有才了！”
“嗨嗨！”張平笑着踹一腳高宇軒，“我先聲明，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小子膽敢拖欠我的工資，嘿嘿，別怪我不客氣！”
“我賣房子賣地賣身，也不會坑朋友呀！”高宇軒手指天空臉色凝重地發誓。
“賣身？”李偉力嗤之以鼻，“你賣一肚子鬼主意還能值點錢。”
高宇軒註冊的合作社開始正常運營。
他和李茂林商量，聯繫了柳州市一家種子公司，簽署協議，給合作社長期提供優質種子。
合作社成員以前都是散兵遊勇，作業缺乏正規指導，菜品一股腦採摘交售，蔬菜大棚設施簡陋。
凡此種種，高宇軒一一記在心裡，一面利用政策扶持，一面搞商業贊助，很快合作社走上良性循環的軌道。
有一天高宇軒的市場來了位不速之客，她見面就毫無遮掩地對高宇軒說，“宇軒，你提防着點你哥。”
高宇軒定睛看了幾秒鐘，沒有想起這個戴着大紅頭巾的中年婦女是誰。
“我和你同過學，你忘了？”中年婦女說。
“你自報一下家門唄！”高宇軒笑嘻嘻道，“自從我辜負老師後，就無顏回憶過去的一切。”
“李仙娥！”中年婦女坦然道，“我月子沒做好，身體一直不好，可能比咱們同學能老十幾歲，你自然認不出。”
“噢！班花！”高宇軒又看了一眼中年婦女，誇張地叫道，“李曉敏堂妹！”
“我找了你哥懷，”李仙娥也不隱瞞，“他的狹隘會害死他的。”
“懷帶着我走上社會的，我還是很感激他，至於他的是非鄉親們自會明辨。”高宇軒坦誠地說。
“他嫉恨你的合作社，蒐集證據，說要告你們。”李仙娥擔憂地說。
“哈哈！”高宇軒笑道，“老同學，上學時我最愛和老師鬥，現在我最愛和我的對手鬥。”
“你不要笑，我瞭解懷，他真能幹出來。”李仙娥急躁地說。
她不想懷越走越遠，家裡的光陰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懷的生意維持一家人足夠。
“謝謝啊！”高宇軒笑呵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