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一那天會出現在運動會現場,這讓許無憂還是有些意外的。但帶着他回家吃飯的時候,爸爸媽媽的反應倒是很平常,早就知道他要來,碗筷都多準備了一份,還做了他愛吃的粉蒸肉。客居在她們家的外甥和外甥女兩人見了許世一就主動討好,求抱抱,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和諧模樣讓她感覺自己此刻纔是來做客的。
“無憂,傻愣在那裡幹什麼,給你許哥哥洗水果吃啊。”媽媽大聲喊了句坐在一旁橫眉冷對的許無憂。
“哦。”許無憂看着水果籃裡的一籃子蘋果,洗一個還要專門跑去洗漱臺,乾脆就拿了水果刀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削皮,手法嫺熟,經驗老道,看着一個光鮮亮麗明顯就是打了蠟的富士蘋果漸漸露出粉橙色的果肉,表面依舊平整。只是不知道是怎麼的,手一抖,削到了自己左手拇指指腹不說,還把原本可以完完整整的幾圈蘋果皮給削斷了一截。
“嘖嘖,慘了,你見不着你未來老公長什麼樣了。”許世一幸災樂禍的輕哼了句,順手從面前的茶几上抽了一張紙巾在她還沒來得及把手指放進嘴裡消毒之前覆蓋在了她手上的傷口處。
“你家有沒有創可貼?”許世一問。小外甥一聽要創可貼,高高興興的說有,並且說知道放在哪裡了。在許世一和許無憂的共同等待下,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走到電視櫃前取出一卷用來纏電線補丁的膠布過來。外甥女也配合的拿來了一盒牙籤,蹲在她身邊,看着還按在她指上的白紙裡染紅的一圈印記。
“小姨你出血了,要打針!”她說着從牙籤盒裡拿出一根牙籤來,外甥也咬斷了一截膠布遞給許世一。許無憂是看出來了,他們倆當這是在玩醫生遊戲呢!平時就看着他們總是那牙籤和膠布在那裡故意戳啊戳後又在身上亂貼膠布。
“小姨這是真的流血了,不是逗你們玩兒,一邊呆着去。”許無憂發火,唬開了兩個小搗蛋鬼。
“好了,傷口不深,已經沒有出血了。”許世一替她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見沒什麼大礙了就沒心沒肺的拿起剛剛她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感慨道:“讓你出了點血的蘋果,果然格外甜呢~”礙着如今爸媽都在,她不好意思直接罵出口,只做了個罵人的口型。偏偏這時許爸爸正往他們這邊走來。許世一笑着再咬了一口蘋果,笑着問:“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許爸爸看他們兩個感情特別好的在說話,也笑着問許無憂剛剛對許世一說了什麼,她說沒什麼,許爸爸的表情顯然就是不信,覺得他一來她就不說了,有點欲蓋彌彰的感覺。許無憂無奈,只好說:“我剛剛問候他妹妹來着。”許世一在一旁停下咬蘋果的動作,淺笑着說:“何必這麼客氣,用得着連你自己也問候麼?”自此,許無憂完敗許世一。
家裡因爲三表姐和兩個小孩子在,沒有多餘的客房給許世一睡,只是邀請他到家裡吃了一頓飯,吃完飯媽媽不停地給她遞眼色,示意她去送許世一回賓館。許世一說自己開了車來,不用她把他送到賓館,他再把她送回來這麼複雜的折騰了。對許媽媽的廚藝又溜鬚拍馬了一陣纔出了門,許無憂送他到小區外。
“聽你剛剛跟爸媽說,你到C市H大當老師了?爲什麼要回C市,還有,你怎麼就跟你女朋友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啊?”許無憂終究沒忍住心裡的竊喜和激動,本想着要矜持一點,結果一股腦兒的全問了出來,看着許世一嘴角噙着那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樣子就覺得他現在心情不錯,得意洋洋的。
“我還以爲你在那專心致志吃飯呢,感情是在偷聽大人講話。”
“怎麼能說是偷聽了,我是光明正大的聽。”
“那你這麼多問題,我該先回答哪一個?”
“你一個一個回答。”
“幾年不見,你的氣勢都快凌駕我之上了。”
“我······我就只是問問,你不想說,可以不回答。”
“我回C大任老師算是兼職,重點工作還是在B市。我跟Kitty分手是因爲互相適應不了,去年分的手。”
“哦,那你要在這裡呆多久?什麼時候回去?”許無憂看着許世一的車就在前面幾步遠了,停下腳步,面向他。
“回去?你是指回C市還是B市?”許世一掏出車鑰匙開鎖,手扶在車把手上,笑着看着她。
“回C市。”
“後天就回吧。”
“這麼急?剛剛你說就是專程爲了吃我媽媽做的一頓飯才從C市跑回來的是哄我媽媽的吧?你不會,真的爲了一頓飯這麼大費周章的——”
“民以食爲天,我爲什麼不會爲了吃一頓好飯專程跑一趟,更何況,C市離這裡也不遠,三個半小時的車程而已。”
許無憂覺得許世一最後那句話說的甚是可圈可點,既誇讚了媽媽一番,又好像給了她一些提示,一回到家,她就跟媽媽提出要跟媽媽學習廚藝。許媽媽覺得奇了怪了,她回家快一年了也不肯繼承她的衣鉢,耍賴撒嬌哄着她做飯給她吃,讓她的大好廚藝面臨失傳,怎麼今兒個就自己提出要學習廚藝了?再仔細一想,剛剛許世一可不是說過專程爲了吃她做的飯菜纔回來的麼?女兒總算是開竅啦,知道要先抓住男人的心,必先抓住男人的胃。可算是遇見了對的人,遇見那個讓你自己想變得更好的人,你們之間就可能衍生出美好的,催人向上的愛情。
第二天,許媽媽就開始鍛鍊和培養許無憂的廚藝。先從買菜開始,如何挑選新鮮健康有營養又美味的食材是學好廚藝的第一步。中醫給人看病講究望、聞、問,切四字,這一套用在挑選購買食材上同樣奏效。望,則是要觀其表面,色澤,形態都能很好的反應食材的狀況。聞,有些食材是通過聞氣味來辨別新鮮與否和其使用價值的,這一點,有着狗鼻子之稱的許無憂是沒有問題的,一教就會。問,則是通過和菜販的溝通來判斷東西是否貨真價實,依靠獨特的語言藝術來購買物美價廉的食材是一個家庭主婦必備的技能之一。至於切,那就得靠長期的經驗積累培養出的手感來觸摸食材進行鑑定了。綜合了這四項技能之後,就能夠選取最適當的食材,是做好料理的第一手準備。從前跟媽媽逛菜市場時,看她流連於各個攤位對食材進行挑挑揀揀還不知道買菜也有這麼多門道在其中,當時只覺得媽媽買菜怎麼跟皇帝選秀女似的層層選拔考驗,耗時費力。如今看來,是她自己孤陋寡聞了。
一下了課就跟媽媽來了菜市場,挑選今天晚餐要用的食材,誰知會在菜市場碰見天真的奶奶。天真的爺爺去世得早,天真的爸爸媽媽又長年在外工作,以前就總是把天真丟給她們家管,後來天真家搬去C市後,那間空空的大房子裡就只有天真奶奶一個人住。老人家講究落葉歸根,總覺得自己活不長久的,害怕死在外頭,就拒絕了跟天真爸媽一起搬家。平常很少出家門,一個八旬的老人,守着那棟空房子,就像是守着一個家族的興衰一樣。一旦面對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世界,就會發現原來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裡,那種孤獨和寂寞的感覺會很不好受。所以,她都鮮少出門,或者說,總是挑人少的時候出門。這個時候,正值下班下課人潮擁擠的時間段,她一個人挎着個五六十年代的購物菜籃子,像個挑剔的主婦在那裡精選食材。這一點讓許無憂有些詫異的驚喜。
自從上次跟天真說了狠話後,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再跟她聯絡。依舊活躍在大銀幕中,依舊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明星了。她以爲他可能再也不會理會她了,結果接到了天真的電話。還是那個貼心暖人的弟弟的口吻,跟她道歉,說自己這段時間太忙了,拍戲又摔傷了,總之忙到沒有時間給她打電話。還說自己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逼她了,她想怎麼樣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他。這段話近乎哀求的語氣讓她無言以對,她本來就沒有生他的氣。如果因爲他喜歡她她就生氣的話,那是不是太沒有道理了?何況,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麼錯呢。
天真主動說恢復到姐弟關係時她還是很高興的,並且偶爾聽他說說娛樂圈的事情,聽他說哪個女明星比哪個女明星長得好看之類的,當他的世界裡不再只是有她一個異性關注焦點時,她才覺得踏實。慶賀他總算揭開她這朵歪脖子花,去發現生活中更多美好的芳草。
“甄天他奶奶。”媽媽笑笑的跟她打招呼,許無憂每次聽媽媽這麼喊甄天的奶奶都覺得她像是在罵人。好在甄天的奶奶沒在意,聽見了也總是慈藹的跟她打招呼回來。今天,她一臉喜氣洋洋,特別高興的樣子。
“哎,小劉啊,喲,這是無憂吧,也跟媽媽來買菜啊?”
“奶奶。”
“哎,好好好,對了,小天上回給我帶了好些人蔘鹿茸燕窩回來,這些東西我又不怎麼喜歡吃,小劉你改天來我家拿一些回去給無憂燉了吃,別看小姑娘年紀輕輕,也要好好滋補。”
“小天一直就是個孝順的孩子。”媽媽盡是挑揀些老人家愛聽的話說,惹得她眉眼更是舒展,笑着說:“是,小天比他爸爸孝順多了,一有空就知道來看我,不像他爸爸就只知道問我錢夠不夠用。這不,小天他們單位一放假,他就回來了。”
“天真回來啦?!”許無憂驚訝的問,旁邊媽媽側過臉來看着反應過度激烈的女兒。
“啊,回來,明天下午到,都這麼大了還要吃我做的水晶丸子,我今天先把菜買好,明天等他一到,迎接他的就是滿滿一桌子菜。我上回看見他的時候,忒可憐了,我把他養得那麼白白胖胖的一小子,怎麼都瘦得不成樣子了。”
許無憂沒告訴他奶奶天真瘦下來一半是因爲工作壓力,一半可能是因爲觀衆的審美要求。而前者又是爲後者所導致的,所以,他瘦下來是不可逆之勢,不是這幾頓就能補得回來了。
“哦,那天真這次在這裡呆多久呢?”
“唔,說是有小半月的假呢,都在這裡陪我。”
“有個這樣的孫子真是好福氣啊,甄天他奶奶。”
“呵呵,是啊,我也覺得是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