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震忽地一笑,卻笑的狂傲,淡淡地說:“蘇兒,知道你孃親到底是什麼人嗎?知道爲何今日她和你大哥都不在嗎?”
慕容蘇一愣,沒說話,眼神中卻流露出好奇之色。他是既好奇於攬月的身世,又好奇於大哥和母親的去向。
“你娘哪裡是簡單的女子?今日我告訴你,她是赤焰山莊的人。而你大哥,昨日我就告訴了他,要他今日,帶着自己手下的將士,隨你娘全部趕往赤焰山莊。”慕容震忽地一笑,那笑容溫和平常,和平日似是沒什麼兩樣,卻隱隱透出一股子陰冷,“他上官渝真當我慕容震軟弱可欺麼?哼,我慕容震的女兒,再如何不堪,也輪不到他來教訓……哼,他害得我如此,我若是不回他一些招數,豈對得起我慕容震三個字?!放心吧,天下馬上就會大亂了。到時候,他的皇位,就不要想坐得安生了!”
慕容蘇和慕容景俱是一震。餘雪琴隱隱聽到慕容震後面的話,心裡一驚,卻說不出什麼來。她隱隱約約地覺着,也許今日,他們根本就不會出事,自己的丈夫,那個自己一直視爲天的丈夫,或許有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忽然間覺着悲哀。
“西王朝快要完了!他上官渝真以爲他逼死了先皇,他就可以坐穩這個皇位了嗎?真是癡心妄想!”慕容震恨恨地念着,完全沒有顧忌到一旁呆愣的林如峰的神情。
林如峰聽得心裡直髮冷。
這個慕容震真的是自己所以爲的對西王朝忠心耿耿嗎?聽他的口氣,似乎他和赤焰山莊有些往來。而赤焰山莊,那個江湖第一大莊,真的只是涉足江湖那般簡單嗎?按慕容震話中的意思來理解,絕對不是!
“爹爹,你真的要處死他們嗎?”一旁安靜而立的攬月忽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冷冷清清,讓林如峰心裡不自覺地一顫,“若是你真的殺了慕容蘇,女兒就立刻隨他去!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舍不捨得我!”
林如峰又是一愣。難道剛剛找到女兒,就要再失去她嗎?但聽她的意思,是對慕容蘇已是深情相許,若是真的殺了慕容蘇,她怕是也會真的去了。
“月兒,你胡說些什麼呀?”林如峰擦一把頭上的汗,不解地看着攬月,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不安,誠惶誠恐,“爹可就你這一個女兒。即使是慕容蘇死了,還有那麼多的人供你選,爲何非要非他不可呢?”
攬月淡淡地看一眼林如峰,眼裡有些漠然的意味,沒有說話。
慕容蘇的眼淚撲簌簌地落,同樣的沉默不語,此時此刻,他也不能說什麼了。這確實是個令人爲難的事情。林如峰不得不奉旨帶他們走,而林如峰剛尋回的女兒卻又是自己心愛的女子,還說若是殺了他,她會隨他而去。
慕
容蘇心想,怕是自己,面對這種境況,也要爲難許久。
“大家讓開些,這馬受驚了——”一聲清喝驟然響起,在林如峰的耳邊轟然炸響,他來不及想什麼,拉着攬月趕忙避開,緊走幾步,跨階而上。原本看着慕容震等人的那些侍衛也後退了幾步。
真的有一輛馬車踏路而來,趕車的小廝面色驚恐地握着繮繩,馬車的速度實在太快,一時間揚起沙塵無數。
待馬車在衆人的眼裡疾馳而去,林如峰聽到慕容震那沉穩的聲音:“林兄,老弟先走一步,若是想保住你一家老小的命,趁早辭官去罷!”接着便是‘哈哈’的一串笑聲,待到林如峰迴過神,再放眼看去,真是好生奇怪!
慕容震一家已全無影蹤!
林如峰額上的汗又多了些,看着空蕩蕩的慕容府,看着街上平常的百姓,他有些頭大。該如何向上官渝交代?那個年輕俊傲的少年君王,可會饒了自己?必然是不會!今日早朝,儘管是當了十幾年的官,卻被上官渝的話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那深藏不露的心機,一旦顯現,可怕的驚人!
“爹,慕容蘇也隨他們去了?”攬月愣愣地站着,看着早已無了馬車蹤影的街道,心裡一下子空落落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那張俊秀的容顏,澀澀地問着林如峰。
林如峰神色難看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心裡想的卻是如何向上官渝交代。攬月瞧了瞧林如峰的神情,心裡明白幾分,雖然還是難過,但嘴角已漸漸有笑。如此也好,生離,總是要好過死別。若是他們有緣,定是還會再見!她相信這一點,真的相信。
而與此同時,莫青楚和慕容闌正急急地從清雲山向天香樓趕去。
前幾日三人所待的赤焰山莊在京城的別院已被上官渝知曉,他們都明白那個地方現在絕對不安全。而這幾日他們都有些事情還要處理,暫不能離開京城,還好天香樓也是赤焰山莊的產業,上官渝也並不知道,他們便在天香樓要了三間房,暫住着。昨晚司馬逸塵說他有些事情要處理,便讓莫青楚陪着慕容闌,幫她把慕容家的事情處理完了。
昨晚慕容闌去皇宮帶了陸清歌去‘遺香居’,莫青楚幫她把慕容嫣帶出來,兩人一起送慕容嫣去清雲觀,至於辰煙,也已送她去了清雲觀,照顧着慕容嫣。而如今,他們已沒什麼要緊事情要做,得趕回天香樓。
“我說,慕容闌,你們家的事情也太多了吧。現在處理完了嗎?”莫青楚走在慕容闌的身邊,看着慕容闌,略有些抱怨地說,眉宇間俊朗分明,“真不知道逸塵現在如何了。他和你在一起,沒出什麼事吧?”
慕容闌停下步子,疑惑地看一眼莫青楚,不解地問:“沒事啊,他能出什麼事?”
“難道碧瑤谷的谷紅藥肯見他了?肯治他了?”莫青楚低着頭,兀自一人嘀嘀咕咕,神情有些擔憂。
碧瑤谷?谷紅藥?藥?慕容闌的眉頭皺了皺,心下掠過一絲不安,神情緊張了些:“你是說……”
谷紅藥,江湖人稱鬼醫,與赤焰山莊的司馬逸塵在醫術上的造詣各不相同,卻又都驚豔天下。她長年住在碧瑤谷,輕易不肯醫人。她治病的方法與普通大夫不同,即使一出手就是驚心動魄,但也有着普通大夫達不到的奇效。她雖然是個女子,但爲人冷酷無情,她的喜好,她的年齡,她的容貌,全天下幾乎無人知曉。而剛纔莫青楚說的話的意思,卻是司馬逸塵身有病疾……該死,兩三天的相處,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司馬逸塵號稱江湖神醫,自己的病自己都治不好,只能去找谷紅藥,那麼只能說明……
慕容闌不敢再往下想,心裡不安,提起輕功,以驚人的速度焦急地趕去天香樓,身形只是一晃,瞬間便離開莫青楚極遠的距離。
趕到天香樓,她匆匆地遞給掌櫃一個眼神,天香樓的掌櫃識得她,趕忙迎上來,輕聲說:“少主在後院處理事務,我帶您去找他。”掌櫃自然是知道天香樓歸屬於赤焰山莊,卻極少見到少主司馬逸塵,這一次,算起來,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那般驚豔天下的少年,果然是個出色的人物。
隨着掌櫃來到後院的一間房的門前,慕容闌敏感地嗅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道,心裡的不安又重了些,揮手讓掌櫃回去。待掌櫃的走遠,她輕輕地推開門。
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道撲鼻而來,司馬逸塵半臥在榻上,手中拿着錦帕,不斷地咳嗽着,因爲珠簾半掩的緣故,並沒有看見靜靜地站在門前,心疼地看着他的慕容闌。
慕容闌就那樣靜默地站在珠簾外,看着他咳嗽着,拿開錦帕,帕上便是殷紅的血花,一點一毫,刺痛人眼。榻邊有桌,桌上放着一碗仍冒着熱氣的湯藥,聞着味道,便是極苦。想來入喉,必定是酸澀脣齒。
他的額上密佈着層層的汗,陽光下晶亮耀眼,此時,臉色蒼白得像只鬼。咳嗽着,似乎咳完這一次,下一次就會再無生息。待到咳嗽聲稍小了些,他伸出那隻瑩潤潔淨的手,輕輕地端起那碗湯藥,抿一口,繼而皺着眉,係數喝下。
屋內除了湯藥的味道,還有隱約的安神香的香味,此時此刻,他纔算稍微好一些,原本就白皙細膩的皮膚,此時竟可以看到暴露的根根血管,青紫色,讓人心裡發顫。
他低眉,靜靜地看着地上的一雙鞋子。銀絲鑲邊,水藍色的錦繡織就的鞋面上勾勒幾朵簡單的蘭花,不難看出是一雙製作精美的鞋子。他的視線慢慢上移,最後定格在那一張清麗的容顏上,不覺微微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