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息些時候,慕容闌纔回轉過勁來,眨了眨眼睛,忽然間就瞧見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司馬逸塵的谷紅藥。心中瞬時一怔,想起自己還靠在司馬逸塵的肩上,趕忙就直了身,只是心口鬱氣又起,不得已,只能任由司馬逸塵伸過來的手一把將她帶進懷裡,溫暖又起。
“慕容姑娘這時候怎麼不着急了?”谷紅藥撣了撣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捏一把青絲在手中把玩着,玩味地看着臉色微有暈紅的慕容闌,輕笑着問。
慕容闌心中一愣。
在睡過去的時候,她只覺着一會兒冷的難受,熱的難受,朦朧中似乎有人很溫柔很細心地照顧着她,爲她蓋好錦被,爲她傳輸內力護她性命,且使得她的痛楚得以緩解。她知道,那個人是司馬逸塵無疑。而就在剛纔,半醒未醒的時候,卻有人在她的耳邊極輕地說着話,輕柔得宛如行雲流水,不過一句,卻有足夠讓她醒過來的理由。
年若惜已經帶來了,你難道不想親自問問她,要一個爲什麼?
執念啊,終究是執念在作怪啊。慕容闌脣瓣微微一扯,一抹苦笑就露了出來。御琴雪告訴了她那麼大的事情,饒是她再久經風雨,沉靜如水,突如其來的變故,也經不住啊。她不認爲自己是那種良善之人,御琴雪的死,畢竟是年若惜造成的,無論如何,她饒不了年若惜!
只是,若是事出有因呢?
慕容闌躊躇着,眸光輾轉,腦子微微有些疼,乾脆閉上眼睛,不去看谷紅藥,也不再去想別的事情。
這時候,青玉挑了錦簾進來,看到司馬逸塵衝他揮手示意,便會意地笑了笑,回頭挑開錦簾,衝着外面比出幾個手指,四個端着粥飯的丫鬟便走了進來,一個個微笑十足,禮儀優雅,容貌嬌俏,各有千秋,將飯菜放在了桌上後,又一個個地走了出去。谷紅藥在旁邊坐着,一臉的無語,這個男人,也太什麼了吧……慕容闌大病初癒,他卻是準備了這麼多的東西,也不知道這個丫頭受不受得了!
司馬逸塵輕輕地擁住慕容闌,微笑着說:“闌兒,先吃些東西吧,睡了三天,饒是有功底護身,你怕是也受不了。”側目,就看
到慕容闌眉宇間有一寸寸的笑意勾挑而起,而那雙璀璨清透的眼睛,熠熠地閃着流光,飛旋而起。
谷紅藥抱着眼不見爲淨的想法,很乾脆閉上了眼睛,這兩個人,你儂我儂也不要那麼明顯好不好,好歹她這個外人還在眼前嘛。過一會兒想想,還是暫且離開的好,便與司馬逸塵說了,想着赤焰山莊家大業大,容她四處遛遛,過會兒再過來。
司馬逸塵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點頭同意,不過眨眼的功夫,谷紅藥就已經消失在他們面前了。
慕容闌暗自好笑地搖搖頭,卻不說什麼,由着司馬逸塵爲她尋了件上好的貂皮縫製的紫薇花樣的外衫穿上,下了牀,暗自運功調息片刻,心神安寧了,便坐下吃飯。
那四樣飯菜,司馬逸塵顯然是在慕容闌醒轉之前已吩咐了人做好的,溫度正好,性子也清淡,口味也好,都是上好的適合補了身體的,大病初癒之人吃了,自然要回幾分元氣。
慕容闌雖說有幾日沒怎麼進食,但對於這四樣精心侍弄的飯菜倒是有些興趣,喝了碗百合杏仁粥,吃了些營養價值極高的芙蓉酥和雪梨糕,其餘的東西沒怎麼碰。司馬逸塵有江湖神醫之名,自然也明白一次不能吃太多的道理,讓人將那些都撤了,想要扶慕容闌回牀榻上歇息,慕容闌卻笑着推掉,自己拿了件厚些的披風披上,想要出門走走。
司馬逸塵雖然不太同意她剛醒過來就要出去受風,但見她眉間難得的調皮神情,拉着他的手,故意做出的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中一軟,也就應了,只是卻把她牢牢地護着,生怕她受一點風寒。
出了墨煙閣,兩人便沿着墨煙閣外面的梅花林走,慕容闌的眸光有些迷離,伸出手去,任一片嬌嫩清妍的梅花落在自己的手心,輕輕一笑,似是有些感慨:“那天晚上的梅花林,還真是相當的漂亮,清麗而不俗。梅花都這般的嗎?”
司馬逸塵摟着她的腰往前走,妖嬈精緻的臉上不知何時,劃過一絲極快的抑鬱,繼而卻是嘴角一勾,足夠睥睨天下的霸氣,話卻溫柔如水:“若是得了時日,我們再去那裡也是好的,如今想想,竟是比這片梅花林還要清雅上幾分。
”
“你覺着日後你還能得了空閒去?”慕容闌啓脣,淡淡地道,側眸看着司馬逸塵,忽地一笑,幾分靈動俏皮,“等過了年,怕是這場戰爭就真的要掀了一頁去,少不得也要個一兩年的,空閒日子,對於赤焰山莊亦或是你我來說,都不多了。”
司馬逸塵哈哈一笑,笑聲霸氣而清朗,俯下身去,在慕容闌的耳垂邊低低地說着:“倒是你最瞭解我的。”有溫熱的氣息灑落在慕容闌的側臉及耳垂之處,慕容闌不由着羞紅了臉,趕忙別過頭去,那雙璀璨清透的眸子裡,漸漸染上幾分嬌羞來。
躲開司馬逸塵如火的眼光,慕容闌擡眸向別處望去。這一望,心中不由着一怔,連躲避也忘了,就那樣愣愣地站着,看着那道有幾分落寞,幾分悲婉的背影,眉梢一蹙。
司馬逸塵見她發怔,心中也是微微有些詫異,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霸氣妖嬈的眉宇間也是染上了幾分困惑。
桃花林的深處是一汪清泉,泉水叮咚,落英繽紛,赤焰山莊中的每一處景,都是極美的,這裡自然也是一樣。而清泉邊的一處竹椅上,坐着的人卻是他們都認識的,青衣布衫,髮髻間插一支墨玉簪子,手中執簫,吹的卻是一曲寒江殘雪,間接着還有啼泣之聲傳來。
慕容闌皺了皺眉,直直地看着那竹椅上的佳人背影,披風下的手指暗自握緊,眉梢一壓,隱隱有幾分痛楚勾挑而起,那曲《寒江殘雪》吹的還算是不錯,只是——想到御琴雪,慕容闌的心裡就是一陣難受,眼睛裡隱隱有水霧飛旋而起。
司馬逸塵擔心地看着慕容闌此時的境況,握住她的手,竟然冷的滲骨,本就是大病初癒,身子骨還不好,出來受了風也就罷了,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還要遇到年若惜!真是可惡!
沒錯,那竹椅上坐着的人,正是年若惜。只是此時,她的神情悲哀而消沉,毫無半點之前的爽利和單純。平日裡對着慕容闌和司馬逸塵,亦或是赤焰山莊的其他人的犀利和不屑的眉眼,此時卻倦怠到極點,一張如花的臉上,淚痕縱橫,許是因着心中的悲痛難以自抑,在一曲終了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