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林秋明吩咐下人將他剛買回來的藥拿去煎,單手托腮,坐在窗前,微微有些怔神。
剛纔出去買藥,看到的那個女孩子,倒還真有些意思。她的住處,竟然在那麼隱蔽的一個地方,雖然地方不小,只是看起來,修得秀雅纖巧,不太像是富貴之家。但她身上的那股氣質,卻讓他有些懷疑。那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呢?容貌生得秀雅,眼神中透出靈動,一舉一動頗有大家之氣,真是不錯。
說實話,他也想過,若是能夠再次相遇,再好不過。只是,姻緣天定,誰又知道會怎麼樣呢?側過頭,看着榻上眉頭緊皺,睡得並不安穩的父親,他心中就是一陣痛楚。
爹和娘,終究是沒有牽手一生,即使他們彼此有情,到最後,母親還是死在了暗算之下。如此愛情,除了讓人感慨唏噓,還能做什麼?!
長嘆一聲,林秋明轉身走出屋子,雙手附後而立,看着外面清澄的藍天,眸光深邃而寧靜,波瀾不驚,一襲長衫,清風中靜靜地飄動着,帶出些許的寧靜致遠,些許的清冷。
皇宮裡,蕭流玉急急地向乾陽宮趕,一臉的不安和緊張,狐皮圍脖圍着的脖頸露出些許,白皙嬌嫩,一張臉美麗而嫵媚,包裹在錦衣華服下的年輕的身體有着無限的誘惑力。頂着貴妃的頭銜,無論願意或者不願意,她都得去勸說上官渝,讓他放棄御駕親征的念頭!
之前,作爲禮部侍郎的爹爹蕭廉進宮來找她,說是皇上要御駕親征,討伐赤焰山莊。作爲臣子,江山社稷和君主是他們需要擔心的,爹爹去勸說皇上放棄,反而被皇上罵了一頓,只能來找自己商議。蕭流玉考慮過後,決定自己親自前來,能夠勸說的動,自然是好的,不僅對上官渝好,而且——想到這兒,蕭流玉的那雙眼睛裡冷冷地劃過一絲陰冷。
對她自己,也好!
爹爹之前將皇上和之前的渝王妃之間的事情一股腦地告訴了她。她現在明白了,爲什麼在夜半醒來的時候,偶爾能聽到枕邊之人輕聲的呢喃,字眼雖不清,但神情卻那般深情!
那個名叫慕容闌的女人!
若是勸動上官渝,他的帝王之位不僅可以一勞永逸,而且——對於她蕭流玉來說,那個女人,不可能在短期之內回到上官渝的身邊,那麼,她就還是有可能得到上官渝的愛情,或者說——皇后之位,不是不可能的!
到了乾陽宮
,蕭流玉那雙本來冰冷的眼睛裡忽地泛起迷人的光采,猶如春日的湖水,帶着誘惑力,卻不過分,張弛有度。在大殿緊閉的門口,看到跪了一地的黑壓壓的大臣,還有緊靠着大門的,上官渝的貼身侍女玲瓏。
那玲瓏蒼白着一張臉,緊閉着雙眼,無力地靠在大門上,體力似乎不支,看起來有些發虛。而那跪了一地的大臣,各個都在狠命地磕頭,額頭流血也不顧,嘴裡還在高呼着什麼。
蕭流玉冷冷一笑。幸好自己的父親夠聰明,到清華宮去找她,不然的話,跟着這幫人一起磕頭,身體早就受不了了!
走上前去,看似關心地看着玲瓏,輕聲細語地問:“玲瓏,你怎麼了?”
“啊?”玲瓏似乎被嚇了一跳,睜開眼,看到是裝扮美麗的玉貴妃,回過神,趕忙行禮,“奴婢見過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奴婢無事,奴婢無事。娘娘是來找皇上的吧?皇上心情不好,說是不讓任何外人進去打擾他,娘娘還是別進去了。”
“玲瓏啊,本宮是外人嗎?皇上不會連我也不見吧?”蕭流玉妖嬈地笑開,塗了丹寇的指甲輕輕地勾起,無形中自有風流嫵媚透出來,一雙眼睛裡全是迷人的笑意,輕笑着說。
說完,不再去看玲瓏,徑自就伸手推開了大殿的大門,慢慢地走了進去。
玲瓏看着蕭流玉窈窕的身姿,漸漸走進那大殿裡,輕輕地一笑,笑容裡幾乎全是酸澀難過。
這就是有無名份的區別啊……好多次,上官渝在夜半喝醉酒了,將她錯當做慕容闌,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她,在酒醒後,卻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她,即使是個最卑微的才人名分,都沒給她,卻還將她當做貼身侍女一般地在身邊侍候!他明知道每次喝完酒,醉了,他都會做出那樣的事,卻還將她留在身邊。他這樣,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等到她年紀夠了,出宮了,那些男子,誰人還會要她呢?她的未來,他爲她想過嗎?!
玲瓏眼睛一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使勁忍住,手捂着嘴角,儘量不讓自己哭出來,眼睛一眨,將那幾分淚意,硬是吞了下去!
大殿裡,上官渝正對着一盤棋局發愣。外面大臣的高喊聲與他似乎全然不相關,他手執一枚白子,卻久久不落,眸光落在棋盤上,身形躲在暗影裡,看起來有些落寞。旁邊的矮桌上放着一壺酒,一個玉質的酒杯,裡面盛着些許的酒。
蕭流玉靜靜地走過去,無意間地一瞟,視線落在了那盤棋上。
作爲世家女兒,她從小就被寄予了厚望,是註定要被送進宮的,也因此,各類的東西都需要學,這棋,自然也是。而面前的這盤棋局,黑子明顯佔優勢,壓倒了大片江山,白子已陷入僵局,根本就沒有了回天之力!
可是,眸光一轉,又看到了上官渝的手中,竟是一枚白子!
蕭流玉的腦子轉得飛快,行走間便有一連串的問題閃現。若說上官渝是執白子的人,那麼天下中,還有誰敢贏了當朝帝王?而且看起來似乎並不是無意的,而是——存心而爲!這人,會是誰?和上官渝的關係又如何?
“你來了,坐吧。替朕看看,這盤棋中,白子還有沒有回天之力。”上官渝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大,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瞭然,倦倦的。
蕭流玉的心裡猛地一緊。試着去平復心中的緊張,蕭流玉那張如花的臉上堆起輕盈的笑來,走過去坐下,看着面前的棋局,又擡頭看了看上官渝的神色,有一會兒,才輕輕地說:“皇上可否告訴臣妾,是誰同您下的這盤棋?”
上官渝微微有些愣怔,俊朗的眉目間閃過一絲詫異。猶豫了一下,淡淡地說:“是前些個日子,林丞相的長子林秋明同朕在丞相府下的,後來朝中有事,正巧朕的下一步不知該如何走,便讓人將棋盤原封不動地搬了過來,等解了棋,再給他送去。”
蕭流玉聽上官渝說是林秋明,心中鬆了一口氣,眉目間也多了幾分盈盈笑意。林秋明是誰?她當然再清楚不過。他不但是丞相嫡親的長子,而且還是當今皇上十幾年的兄弟,唯一一個敢贏了皇上的人。若是她說些什麼,皇上應該不會責怪。
“皇上若是想聽實話,臣妾就說實話;若是想得句安慰,臣妾自然不會多說什麼。”蕭流玉一笑,雖然話不明說,但聰明人絕對能夠聽出來,她是說,白子已無回天之力。
上官渝淡淡地勾了一下脣,淺薄的微笑露出來,沒說什麼,繼而站起身,明黃色的龍袍袍角在微風中翻飛,過了一會兒,將手中的那一粒白子丟向半空,仰頭看着。
白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繼而精準地落在了裝着棋子的棋罐裡。
“是你父親讓你來的?”沉默了一會兒,上官渝忽然開口問道,聲音不大,但有些許的震懾力,讓蕭流玉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