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哪裡?
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過去的片段開始交錯出現,每個畫面似乎都很清晰,離得很近,但是抓不住。
她的孩子……
宋清妍的手垂下來,臉上掠過絕望。最終還是保不住了嗎?
冰冷的器械在她的身體上蠕動,她覺得好冷,身體像處在冰窖裡,連牙齒都在打戰。依稀之間好像聽到了顧朝夕的咆哮,他的氣場已經強大到夢裡都不能放過她了嗎?
冗長的檢查讓她終於沉沉地睡過去,或許睡眠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種最好也最奢侈的逃避。
“怎麼樣?怎麼回事?爲什麼還會見紅?”顧朝夕冷冷地問。
博士是男人,不方便檢查,所有的貼身檢查只能交給自己的助手。他不停地在那裡吼,吵得大家都沒法工作了。
“這恐怕得問你,”中年女人古板的的聲音傳來,“孕婦被暴力虐待後,見紅已經是幸運的了。你以爲女人是變形金剛嗎?加點油就能繼續跑。”
“你……”顧朝夕被噎的無話可說,滿腹的牢騷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我給宋小姐做了精細的檢查發現,她的身體不太適合做流產手術。如果先生非要堅持的話,我必須要首先說明,手術存在很大的風險,手術過程中可能會大出血,或者手術後她將再也不能懷孕。”
“誰告訴你我要她流產了?我要這個孩子,聽懂了嗎?”
“博士說的,難道你是想保胎?”女醫生職業化的手一攤,“不管你什麼想法,這孩子不能強行做流產手術。瓜熟蒂落,纔是最好的辦法。”
顧朝夕沉默,博士比了個手勢讓醫生離開。“美國那邊,手術還要安排嗎?”
“一切都不能回頭,”他淡淡說道,“不能有任何變化。”
“可是,顧少,你一意孤行,宋小姐很可能大人孩子都留不住。手術的風險,後遺症,都不好說。即使手術沒問題,她要是知道自己孩子……”
“夠了!”顧朝夕打斷他,“讓我靜一靜。”
“不,”博士正色道,“話我要說,聽不聽在你。宋小姐的身體情況很糟糕,她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順利把孩子生下來。殺雞取卵,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賣。我不覺得犧牲一大一小換回別人的命,就是多麼崇高的事情。她們不是小白鼠,不是試驗品,這太殘忍了!”
“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再要!技術這麼發達,生個孩子有什麼困難的!保住大人就行!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宋清妍必須活着,至於那個孩子,一開始就是用來拯救另一個生命的!”
顧朝夕怒氣衝衝的握緊了雙拳,博士搖頭,“我無能爲力,我做不到。”
“你什麼意思?”
“醫術有限,我是做研究的,除非是頂級的高手才能不傷孩子不傷大人。顧少,就算去美國手術成功了,宋小姐的死活我是沒法保證的。沒人敢保證。你堅持要手術,我們會照做,可是不能答應給你完整無缺的宋清妍。但是,我知道一個人,可以做到。”
很久很久,顧朝夕站得腿都麻了,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站在病房門前。長睫蓋出清泠的眼眸,他的身影像天空最清寂的那顆星星。
宋清妍醒過來,她感覺到一隻手在她肚腹間遊移,那雙手的溫度淡冷甚至帶着點冰冷的氣息。不帶任何感情地,輕輕地撫着她的肚皮。
那是陌生人的氣息,就好像她是試驗品,這個人在考慮實驗下的效果那種感覺。
張開眼,她便看到了那隻手。那是一隻男人的手,卻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手。清妍還很困,很累,費勁地睜開眼睛去看周圍的環境。顧朝夕的手也是修長而漂亮,但不像他,陌生的手帶着一種邪惡的活力。
周圍是一片的白,像夢裡經常出現的景象。沒有花,沒有陽光,也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冰冷的,肅穆的,令人恐慌的白。
眼前的這隻手是完美的,聖潔而蒼白。像上帝最得意的一隻標本,乾淨,美麗,無一絲瑕疵。仍然在探究她的肚子,沒有一點聲音,動作安靜的就像國畫大師在作畫一般。
她突然有絲好奇,很想知道這樣一雙手的主人是什麼樣子。這雙手比唐允的還要白一些,清妍移動目光,然後她看到了他。
是她看錯了嗎?怎麼會是律?
看上去他的膚色又變白了,而且更年輕了,身上穿着唐裝,見她醒了淡淡地笑了笑。
律低着頭,異常專注地替她做着檢查,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清妍的精神還沒恢復,搞不清狀況,努力的去回想暈過去之前的事情,只記得顧朝夕叫她撐住。
不應該啊,律怎麼會和顧朝夕走到一起?這裡應該是顧氏的實驗室,如今律像個醫生一樣一本正經的幫她做檢查,很詭異。
“小清妍,真是可憐啊,搞得這麼狼狽。美麗的姑娘,你在衰退,花朵還沒開出最好的形狀,就枯萎了。”
她能感覺出那張臉的輪廓同樣是精緻完美的,而讓她震撼的是他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氣質。
每一次看見律,都會發現他的變化,把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和現在作對比,就會發現他更加像女人了。男生女像,非常的美,男人有陽光類型的,也有粗獷的,文質彬彬的,而律就是陰柔型的。
“你,你在幹什麼?”清妍勉強叫了一聲,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的嚇人。
“救你,還有你的孩子。”
律的手離開了她的肚子,他的身上帶着一種距離或者高高在上的清冷出塵的高貴感覺。像是投在水中的月影,高貴,清泠,卻遙遠虛幻毫無真實感。
“怎麼樣?”
顧朝夕冷洌的聲音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陣僵硬,顯然他是在問眼前的這個男子。但律卻未答話,彷彿根本沒聽到他的提問。
“我要帶她走。”律輕飄飄的冒出來一句。
“不可能!”
清妍心裡更加詫異,居然有人把顧朝夕的話當耳旁風。而且他還沒有絲毫反應,這顯然太不合常理,也讓她對律的身份更加好奇。
“哦?那麼好,我們問問當事人的意思,你願意跟我走嗎?”
律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稍微一用力,她立刻感覺到孩子不安的在蠕動,他的手繼續用力,似乎一用力就能要了她的孩子的命。
“啊!”宋清妍下意識的並緊雙腿,恐懼而緊張地看向他,律回頭看她,她正對上他的眼睛。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放開我!”
“放鬆,沒有人會傷害你。”律的手靠近她的額頭,奇蹟般讓她安靜下來。她怔住,眼神渙散起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一雙怎樣的眼睛。像謎,像霧,可能遠遠不如顧朝夕的俊美,卻帶着一種魔魅的誘惑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無一的味道。
“璽族的女子很難受孕,更加難保,我們族已經瀕臨滅絕,你的孩子是我們的希望。小清妍,你是璽族的最後一點希望,我無論如何也會保住你,還有你的孩子。”
他的臉開始模糊,清妍不由得被他吸引,靜靜地聽他說話,就像咖啡,像罌.粟。當她看着他,每多看一眼便會覺得他更誘惑一分,讓她的視線再也離不開他的臉。
“顧朝夕……”
宋清妍嘴裡念出來的居然還是別人的名字,這讓律很挫敗。這個傷害她的男人,在她身上留的餘威,可見一斑。
“我必須帶她走,你放心,你要什麼我很清楚。她的身體需要調理,等恢復好了我會讓她回來。你可以要你的那部分,但是別打其他的主意,孩子一定要留着。”
律清泠的眼睛忽成枯槁,他就像一個鬼魂,一個讓人顫慄的飄蕩的鬼魂。
“不行!這孩子是……”
顧朝夕激動的差點就想說這孩子是唐允的,他是不可能留下的。但這是他和宋清妍的事情,沒必要讓外人知道。
“雖然我不明白博士爲什麼會認識你,又推薦你,可這不代表你能爲所欲爲。”
“哦?”
律不去理睬他,轉身對着清妍說道:“不要動,放鬆。”他的眼睛盯着她,無一絲雜念的清冷出塵。聲音更是清泠淡涼卻帶着一種莫名的蠱惑,讓人懵懵懂懂就照着他的命令去做。
“顧朝夕,面上的勢力我不如你,地下的就未必了。夏城可以在你的手裡翻雲覆雨,也可以在我的手裡變換易主。我來救人,不是因爲你是顧氏的總裁,而是宋清妍是璽族的人,你知道我們璽族看重孩子。”
他停下來眼睛淡淡地描畫他的臉龐,“所以,你的高傲和自以爲是,別用到我的身上。”
清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個聲音就讓她安靜下來,她一點都不想再動。她就像被全身麻醉了,只能任人宰割。
而旁邊的顧朝夕居然無動無衷。
律的手停在她肚子上,她瑟縮了一下,卻感覺渾身無力,腦子也混沌沌的。清冷的手指沒一會開始順着她的紋路打轉,他的手很冷很冷,都不像正常人的溫度。
“你看出來了吧,這是輕度的催眠,前一陣子宋清妍孕吐的厲害,你也去學了點皮毛。關於她過去的記憶,也套到不少了。”
“你想說什麼?”顧朝夕一臉淡定,卻掩不住口氣裡的不耐煩。
“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你會很有興趣的。相信我,你能得到你要的,而我要什麼,你很清楚。”
律自信的盯着顧朝夕的臉,他知道勝券在握了。
清妍一臉羞紅,卻無力地放任律在她肚子上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