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工廠？難道是之前唐允帶她去的地方嗎？
“死了個女孩子，可慘了。網上說當時房間裡有三個還是五個男人，是跳樓死的，唉。”
心，像被石頭砸了一下，那個死去的農民工，赫然間就涌上了她的腦子。爲什麼偏偏是顧氏那塊地出事？難道又是陰謀？
網上對這件事衆說紛紜，很多人把矛頭指向顧氏，暗示他們強拆才導致的人命。而對於女死者的死因，身份，可能被壓制了還是什麼原因，一個字都沒提。
假如說是陷害顧氏，爲什麼會有幾個男人同時出現在女死者的房間呢？唉，清妍揉揉眉心，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預感有時候就是出奇的準啊。
“怎麼無精打采的？”
顧朝夕一到家就見她再上網，一臉的擔憂。清妍說了網上的傳聞，他眉一皺，“那塊地還在競標當中，並不屬於顧氏，工廠廢氣很久了。想動那塊地的人不在少數，但是會擱置這麼久，說明還是有貓膩的。那些有鼻子有眼睛的說法，可能是對手公司傳出來的。”
“我們要請律師出面嗎？”
“不用，警察會去查的，靜觀其變。”
他疲憊的脫下外套，清妍乖巧的過去幫他按摩，細看下男人的黑眼圈也挺重的了，若是和女人一樣白皙細嫩的肌膚，恐怕一早就看出來了。
“你打算辭職專心上課了？”他閉着眼睛問道。
“要是跟不上課業，只好先不上班了。”
顧朝夕沉默着，他對女人的打賞一向都是適度的，不會要什麼給什麼任由那些貪婪的女人無限制的宰割，也不會小氣吝嗇到什麼都不肯拿出來。事實上只要你有能力，不分性別和年齡，他都不會虧待的。
只不過，也有例外。
比如，對於宋清妍，他破例的就太多了。這套公寓市價也得有個幾千萬，早就過戶給她了，還有那些豪車，包括她的穿着打扮。事無鉅細，能想的都想了。甚至在早些階段，他也想過，哪天分開了，給她謀個營生，散了也不至於餓着她。
但是他想歸他想，當宋清妍擺明了不要自己的安排，卻偏偏選了一份最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到底是以退爲進，還是另有打算，他真的很奇怪。更多的是，料想她替自己安排好了後路，那種感覺很想抽人。
“讀完研究生，你以爲就有現在這麼好的工作？”
“我想充實自己。再說了一份工作不可能做一輩子。”
見他臉陰了下來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清妍心裡忐忑，男人的心思難猜，不知道思慮什麼呢。
“跟我說說，你怎麼想的。除了讀書，有沒有其他想法，嗯？”
不動聲色的任由她幫着按摩，顧朝夕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閒聊一樣，並沒流露出過多的情緒。
“沒有那麼多高大山的想法，什麼年薪百萬千萬，都是不切實際的。”
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清妍也是難得的跟他說心裡話。竟真的將心中的考慮全都說了出來。
“其實就是覺得自卑，雖然也是好的大學畢業的，可是我沒有背景啊。你看，最開始是林瑞幫着介紹了實習的工作，得不到發揮就算了，還要被打壓。後來家裡出了那樣的事情，連生存都沒法了，碰巧遇上心心。可是她的幫忙併不是義務的，帶着無法啓齒的要求，總有一種賣身的悲催感。還有就是進你的公司，也是因爲合約的關係啊。不然我可能連實習的機會都沒有。”
聽到此處，顧朝夕忽然睜開了眼，他抓過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他的脣卻是熱烈而滾燙的，清妍的一滴淚毫無預警的啪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皺了一下眉，臉依舊還是那麼好看，“怎麼哭了？”
“我曾經很多次幻想，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沒有買賣，沒有背叛，也沒有孤單。你救了我，跟我說要結婚，跟做夢一樣。謝謝你沒有死，不然我一輩子都不能安心。可是，越是往好的方面去，越害怕。那種感覺就像窮人突然有了價值連城的名畫，睡覺都得藏好了，怕被偷。”
清妍抽噎着說，顧朝夕輕嘆，炙熱的脣長久地停留在她的手心。她屏着息，不敢動，怕破壞掉這暫時的溫柔。
“就因爲這個？”他閉上眼，脣仍舊不曾離開她的掌心。緩緩伸出手，修長乾淨的手指輕撫過她的面頰，溫柔，細緻像輕風微拂。
女人的面頰癢癢的，微涼的指肚摩挲她的皮膚，有種異常的柔情在裡面，舒服的又讓她的心砰砰急跳。
“我許諾你的事情，不會變。心心也好，顧秦暮也好，過去的不開心，都可以不計較。以後，你能一心留下來嗎？”
他擡起頭，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那你呢？爲什麼要我嫁給你？”她呼吸格外輕，彷彿害怕呼吸重些就會妨礙到他的言語。
顧朝夕黑眸一直停在她肅靜的小臉兒上，她的臉上有一種非常專注的神情。宋清妍似乎做任何事都很用心，因爲這種表情常在她身上看到。此刻，等他的回答，也是這樣專注的表情。她身上有一種魔力，莫名奇妙地就把人帶進一種非常沉靜的境界。
“我不會傷害你。”
良久，他才輕輕吐出這麼一句。
清妍淡淡的脣緊抿着，她不敢開口，怕一說話會哭出來。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爲什麼還要難過。
“我明天還要上課，早點休息吧。”
“等下，”他拉住她的手，“你的身體，最好有沒有異樣？我是說，有懷孕跡象嗎？”
“爲什麼問這個？”她驚訝不已，“你很期待我懷孕嗎？”
“我們要結婚了，有寶寶很正常。懷孕不是每個女人的夢想嗎？”他慢慢地說，狹眸幽深難測。
“順其自然吧。”清妍並不想懷孕，起碼不是現在。顧朝夕這個態度，是不能跟着他一輩子的，自己得一步步把將來的路都鋪好了。
男人的臉瞬間烏雲密佈，把她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得罪了他。
要說這男人就是怪，男女有別是很有道理的。同一間屋子，同一個問題，打算各自不同。
“我想等學業結束了再要……”
說到這，宋清妍卻說不下去了。因爲男人的目光寒森森的逼視而來，竟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我，我先上去了啊。”
她拎着包頭也不回的就上樓，其實她說的沒錯，做的也沒錯。因爲從清妍的角度來說，對自己的處境與能力有了足夠的認知。可是她忽略了，男人的自尊心。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嘀嘀嘀……”
電腦那邊傳來聊天的提示音，顧朝夕過去一看，貌似是他們上課的同學弄了個羣。林瑞單獨給她發了個窗口，在傳什麼文件。
“課業有什麼不明白嗎？”
“哼，還挺關心。”他快速回復過去，“沒有，我可以應付。”
“最近講的都很難的，你確定嗎？不用擔心，不明白的可以找我。”
顧朝夕冷笑，“我男人會輔導，他比你聰明千倍百倍，謝謝你的好意。”
好半天，那邊都沒有再回復，他想想就把電腦關了。回頭瞧一眼樓上，眼神深沉起來。稍微不注意就出去招蜂引蝶，不安分，還是關在家裡安全一點。
“對了，我忘記跟你說，”睡覺前清妍忽然想起來，“我們班有人組織出去旅遊，三天，我想……”
“不行！”
男人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可是大家都去啊，我不去不太好吧，而且離得不遠。”
“你有那時間就回來上班，這課上不上的又怎樣。”
談話不歡而散，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林瑞忽然宣佈，會有其他老師來接他的課程。因爲工作上的關係，他會去教其他課程。
“啊……”
同學們議論紛紛，只有清妍心裡明鏡似的，下課後她特意找了林瑞，事情因她而起，總是過意不去。
“我也猜到了，顧朝夕很重視你。”林瑞苦笑，“我是半點機會都沒有了。希望他善待你。”
“學長……”
“沒事，清清，只要你開心，從前我總覺得你需要一個安穩的家，能夠給你平凡人的生活。戀愛，結婚，生子，而我是最合適的那個人。可惜啊，我還是差了那麼點。”
“對不起，”清妍真的很抱歉，“都是我的錯，影響了你的事業。”
“沒有，我只是調離崗位，別往心裡去。”
帶着一腔的憤怒，她連公交都沒坐，直接打車去了顧氏。齊放看她怒氣衝衝的穿着便裝就過來了，識趣的拿着文件去人資。他還有很多工作沒完成呢。
“爲什麼要調走學長？”
她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起來不那麼衝動。
“你這是興師問罪？”
顧朝夕眉一挑，“你有什麼證據？”
“沒有，可是這世上還有誰會看林瑞不順眼，研究生助教說調走就調走，一般人哪來那麼大的權利。”
“有長進啊，懂得分析了。”
筆輕輕放了下來，他說出的話語意味深長。
“有上進心纔會去深造，有腦子纔會去分析，難能可貴的是你不會是個貪得無厭的人。有點小聰明，是不是意味着你翅膀硬了就總有飛走的一天。行啊，你不是想靠自己嗎？那就證明給我看啊。”
宋清妍看着他的臉，乾淨利落的黑髮有些貼在棱角分明的輪廓上。一樣的英俊，卻多了一層疏離。